只道是年少(2)
這一天子衿的小丫鬟星靈跑來說劉三小姐來訪。
子衿此時正在花園裡伺候著幾株月季,聽星靈說什麼劉三小姐,頓時愣了,想想自己除了大嫂也不認識什麼姓劉的,便對星靈說:「會不會是找大嫂的?」
星靈撇了撇嘴,說:「我仔細問了,她說不是找大少奶奶的。」
聽星靈這麼說,子衿放下手中的水壺,想了想,對星靈說:「那你就把她請過來看看。」
那劉三小姐個有趣的人,一上來便就拉著子衿問東問西的,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話,子衿硬是沒反應過來,待她說的差不多了,才發現這子衿倒是一句話都沒說,這才問子衿「你不記得我啦?」
子衿搖頭。
她狠狠地抓著子衿的手說:「是我劉佩清啊!你真不記得我了?我們一起上的教會學校啊,小時候,你才五歲,不肯來學校,還哭鼻子呢,你不記得了?」
聽她這麼說,子衿倒是有一點點印象,問:「你是不是比我大兩歲?」
劉佩清這才恨鐵承鋼的鬆了子衿的手,坐在鞦韆上說:「總算你有良心。」
子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好歹比我大兩歲,記得自然比我牢,比我多了。」
「好吧,就讓你找這麼個借口吧。」劉佩清性格大方,倒不似一般嬌小姐那般斤斤計較。想著子衿可能剛回來還不怎麼認識些人,便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那教堂?」
子衿仔細的想了想,說:「有點印象,好像有個白鬍子老頭,特別像聖誕老人。」
劉佩清聽到子衿提起那老頭,語氣不免也有些歡喜:「對啊,他總給我們講耶穌的故事,不過你走後幾年,他也回國了,你若是還記得那教堂,我便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啊,那我去跟我媽說一聲。」子衿想想自己來了幾天也是該出去走走了。
「倒不急這一會兒,今天禮拜天,待會我還要去我小舅家呢。」
「這樣啊……那你先去你舅舅那裡吧,什麼時候去叫我一聲。」子衿說。
劉佩清從鞦韆上起來,抱歉地說:「那明天我來叫你,我先走咯。」
送走劉佩清,子衿也不知道該幹嘛了。正好這時楚江氏的丫鬟採薇來通報說夫人找她。
待到楚江氏房中,子衿只見滿目的衣裳,不禁疑惑道:「媽,你這是幹嘛?」
楚江氏瞧著子衿滿臉疑惑,笑著說:「這不你爸生辰快到了嘛,雖不是什麼大壽,我和你爸商量著希望大家認識認識你。這些衣裳,都是剛剛裁縫師傅送來,看看有哪件喜歡的。」
子衿看了看楚江氏手中的那件,又看了看掛著的那幾件,只覺得每件都不錯,便說:「都挺好看的,」又仔細的比了比幾件,然後挑了件粉紫的說:「就這個吧。」
楚江氏見子衿挑了件自己也中意小洋裙的,笑得合不攏嘴:「這件我也覺得好看。」
子衿點了點頭,繼而又道:「媽,明天我得出去一趟。」
楚江氏自然知道今天劉家三小姐來找過子衿,想來子衿要出去應跟她有關,子衿不認識幾個人,整天悶在家裡也難受,便點頭說:「行,你注意點安全。」
第二日一大早佩清就來了,說是早上正好能看見那些學生做早操,子衿也就興沖沖的跟她跑了出去,任楚江氏怎麼喊她吃早飯都沒回頭,楚江氏也只得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吃了。
子衿本性頑皮,在國外時就時常令帶她的堂姑頭痛,回國又正好遇到個比她還要頑皮些的劉佩清,兩人便無法無天起來了。
教堂早上本不開放外人進校,因著裡面有學生在上課,可劉佩清可不是什麼遵紀守法的人,大門不讓進,就帶著子衿偷偷的鑽花園的籬笆。
「誒,佩清,他們發現了會不會把我們當小偷抓進警察局啊。」剛從籬笆里鑽出來的子衿撣著身上的灰塵。
劉佩清也吹了吹衣袖上的灰塵,說:「不會的,我以前經常這樣進來,每次都沒被發現。」
「哦?是么?」
原本在低頭撣衣服的子衿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個洋人,二十來歲的樣子,一頭金色的捲髮,白皙的皮膚,高高壯壯的。
「啊哈哈,哈哈」劉佩清平常挺會說話的,此時被人抓住了鑽籬牆,頓時也覺得不好意思了,只能打著哈哈。
「嘿嘿,我從外面看到裡面的風景挺好,想進來看看,你們不會介意吧?」此時的子衿也只能幹笑兩聲睜眼說瞎話了。
「哦?是嗎?看風景?」那洋人的中文說得不大流暢,鼻音重得厲害。
佩清忙不迭的點頭「是的,是的,風景優美。」
「你們不知道學生上課時不能進來嗎?」
子衿與佩清很有默契的同時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嗯。」那洋人點了點頭「你們跟我來。」
子衿心裡「咯噔」一聲,完了,不會真把她們當小偷吧。
佩清卻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喂,你不會把我們交到巡捕房吧,我們真是來看風景的,我們十年前還是這裡的學生呢,你一個男人怎麼這麼小氣,你們西方人不都說什麼紳士風度嗎?你拿出點風度好不好……」
「stop!」那洋人打斷佩清的話,「有學生上課,聲音小點,還有,我並不打算把你們送去警察局。」
子衿總算鬆了口氣,如果送警察局的話她可算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了。
那洋人繼續說:「希望下次你們不要用這種方法進來了,用你們中國的說法叫,不雅觀。」
佩清滿不在乎的說:「雅觀值幾個錢?看在你不送我們去警察局的份上,我請你們吃早餐!」
子衿默默的腹誹,是你自己餓了吧。
「你們等著,我馬上就回來。」說著便朝大門走去。
「哎,你就這麼出去了,那你怎麼進來。」子衿認為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還怕我進不來嗎?不看看我是誰。」說完指了指那籬牆,子衿一下子瞭然「那你快點,我也餓了。」
「noproblem!」
佩清離去后,那洋人似乎也不願意和她多待,見他欲離去,脫口道:「喂,我朋友要請你吃早飯呢。」
那洋人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這位小姐,你們中國人都這麼沒禮貌嗎?」
「我……」子衿正欲解釋她們很有禮貌,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蹦」的一聲槍響,剎那間自己被那洋人猛得一推,整個人被推到三四米外,子衿只感覺自己重心不穩,眼看著就要摔個死死的,忽然一雙手撈住她的身體,死死的按住她的腰將她托向教堂。槍聲在那一剎那席捲而來,她甚至感覺到耳邊有子彈擦過的聲音,這聲音讓她覺得腿軟。
「別怕」
一句似是安慰般的話語。子衿微微一愣,她差點忘記這個托著她的人。她抬起頭,卻再次愣神,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側臉,讓子衿想起她回國的第一天在碼頭的汽車裡的那個人。
「是你?」子衿思及此脫口而出。
他並未回答子衿,而是從懷中掏出手槍,將子衿摁在胸口上「不要抬頭,很危險。」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子衿忽然間有了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耳邊不斷傳來「砰砰」的槍聲與人中彈的慘叫聲,那些聲音似乎被子衿忽略掉了,耳邊只剩下他的心跳聲。
這種感覺子衿很陌生。
不多時,子衿被他帶到教堂內,此時教堂里的學生全都被一支軍隊保護著,即便如此,那些學生臉上皆是恐懼的神情。
他們大多不到十歲。
片刻后,外面的槍聲總算是停息了。那洋人被一群士兵安全的帶了進來,此時也是渾身狼狽。
他看了那洋人許久,盯得那洋人渾身不舒服。
「white先生,中國有句古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的聲音不似子衿印象中的軍人那般厚重,反而很低沉,令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原來他叫white,子衿心想。
「我……我知道怎麼做,我需要時間」white說這句話時聲音極低,與方才跟子衿佩清講話時的態度截然不同。
「希望如此,我們已經用了太多的時間花在white先生身上了。」他收好手槍看了white一眼,拿過警衛手上的軍帽帶上,走出教堂。
「你等等。」子衿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想了想便跟了上去。
可他卻頭也不回的說:「我們還會再見的」
子衿停住腳步,還會再見?莫非他認識她?
子衿回頭看了教堂里的孩子一眼,從第一聲槍響到現在,不過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卻讓這些十歲未到的孩子們飽受驚嚇。
想著佩清在外面會不會有危險,便急急忙忙忙的向外奔去,到了門口就看見佩清慌慌張張的向她跑來,手裡還拎著蛋卷「天吶,可怕我嚇壞了,聽到那槍聲我腿都軟了,還好你沒事,不然我可不知道怎麼跟你們家交代。」
子衿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還好你沒進去,你不一定有我這麼好運氣還能活到現在。」
佩清聽子衿這般說,有些不服氣的說;「我運氣怎的不好?那麼危險的時刻幸好我沒在呢,真得感謝守門小哥不讓我進去。」
子衿只得無奈道「好好,你運氣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