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住塵香花已盡(18)
矢野滕浩替她把碗推到她那邊。
「謝謝。」她將頭髮攏到一邊,低頭吹著碗里的熱氣。
「若是能一直這樣我也是滿足的。」
她沒有說話,就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低頭吃著水餃。
「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怎麼說?」她依舊是沒有抬頭,好像他的話題激不起她的一絲興趣。
「甘少爺婚禮時,他沒有帶一名侍衛;」他看著她用勺子舀水餃的動作:「是因為你跟他說了些什麼吧?他知道我疑心重,他利用了這一點,並沒有帶侍衛隨身保護。」
「是,」她放下手中的瓷勺與筷子:「我聽到了你和black的談話。我還為了躲避你們的眼線,在家待了幾天才去找他。到後來我才知道被你騙了。」
「我沒有騙你。我從未想過試探你,那次沒有行動是因為我對你沒有把握;你是中國人,你有你的立場。又恰好我是個萬分謹慎的人。」
「酒釀來嘍。」老闆娘掀開門帘,手裡拿著用毛巾裹著的酒罈子。
子衿把一旁反扣著的小瓷碗擺到自己面前,老闆娘將熱氣騰騰的米酒舀到她的碗中。
「你喝么?」
他搖頭。
她低頭在碗沿添了一口,酸酸的,甜甜的;
矢野滕浩將目光轉向一邊,越是看她他就會陷得越深。
被她遺忘在一邊的水餃也在絲絲的冒著熱氣,只是那香味不再像剛才一樣吸引她了。他們靜默著,他不動筷子,她喝著甜酒。可能是因為放置的久的緣故,有些烈。可是依舊不影響她對它的熱衷,她把大鐵勺伸進酒罈內,將瓷碗添滿。繼續低頭淺淺的啜飲,然後再添滿。
霧靄的熱氣散發在他們當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外面也不知何時沒有了說話的聲音。
子衿感覺身上有些發熱,冬夜裡喝酒是再舒服不過的了。矢野滕浩並沒有阻攔她,他對她再了解不過了,他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室內的溫度好像一下上升了許多。子衿感覺全身已經開始發燙,她有些煩躁地解開大衣最上排的紐扣。
矢野滕浩還是沒有制止她的動作。
她成功的解下三隻扣子,露出一截泛著嫩紅的脖頸。她抬手端起瓷碗,將碗里的米酒一飲而盡。她看著他,忽然將瓷碗用力地摔在地上:「混蛋!」
她從來沒有說過這樣不入門面的粗話,也許是因為喝多的緣故,她的聲音變得高昂了起來:「你為什麼不攔我?我回家會挨罵的!」
他平靜地看著她:「這樣你就會舒服一些了。」
她忽然笑了出來,像是嘲諷他的說辭,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你以為你很懂我么?」
他看著她因為酒性而變得熱烈的眼眸,抿著唇不說話。
「你們都口口聲聲的為我好,可是你們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你們不知道!你們只曉得我愛笑愛鬧沒腦子傻天真!」她衣衫不整的站在那裡,搖搖晃晃地端起整個酒罈:「我今天要把它全喝了!」
「好了。」他終於坐不住了。他站起來將她手中的酒罈拿了過去:「明天你會後悔今天這樣撒酒瘋的。」
她搖晃著想把酒罈奪回來,卻撲了個空。她將手杵在桌子上,她感覺腦中混混沌沌的;不由自主的想起愛喝酒的李白來。搖頭晃腦的吟起了詩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咦?好像不對勁。」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咦?我腳底下怎麼只有一個影子呀!」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不對……這好像不是李白的……」
「……」
矢野滕浩從未見過這樣撒酒瘋的人。喝米酒都能喝醉就算了,撒起酒瘋來還這樣的文縐縐,這倒是教他長了見識。「好了,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她胡亂撥開他的手:「誰說我醉了?喝這個都會醉,你太小看我了!」
「好好,你沒醉,那我先送你回去。」
她將手在面前一甩,不滿地說:「我不要回去!」
他扶著她的腰,無奈的問:「那你要去哪兒?」
「去你家。」她指著他的下巴,意識已經渙散的差不多了。「就要去你家!你越不讓我去,我就越要去!」
矢野滕浩從未單獨帶過女子到自己家中過,除了她。在國外的那段時間,她經常跑到他的家中找他。以前他經常想,她是第一個,亦會是最後一個。
他的眼中閃爍著炙熱的火焰,他知道她只是一句酒後的醉話,可是……
可是她是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人,說不心動,那都是騙人的。
她的頭靠在他的頸窩裡,嘴裡不停的念叨著「就要去你家」。他撫著她的發,低頭不經意間看到她那片露出的肌膚。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地流動。
正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帶她回家時,門帘忽然被拉開。本該離去的程敬之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男人與男人的對視往往是電光火石的,特別是對手之間。
論年齡與資歷,矢野滕浩遠遠是比不過程敬之的。很顯然,這場目光之戰的勝者是程敬之。
他收回凌厲的視線,轉眼投向埋在矢野滕浩懷中的子衿。從他們兩人進來時他就開始懷疑矢野滕浩的目的了,子衿雖然機靈,卻從來不會有這樣的心機的。這次相遇,若是說真的是巧合,恐怕只有傻子才會相信。很顯然,矢野滕浩是想試探子衿的口風,或者說他想知道她與自己的關係。
他一直都沒有離去,他命人送走了楊婷婷,自己卻一直守在那裡;原因很簡單,他信不過矢野滕浩。特別是他們點了一壇酒。他一直都在外面聽著裡面的動靜,直到子衿開始摔碗撒氣時他才有了進去的念頭,可是他忍住了;她喝醉了,正是試探矢野滕浩對她感情的最好時機,雖然他隱隱約約的猜到了。
他為她花了這樣多的心思,聰明如他,他對他的感情已經不再是憐惜那樣的簡單。他怕她被別的男人佔有;當她誤會他時他會有想解釋的衝動;當他看到她與別人牽手時他會吃味。這一切都不是他程敬之的作風,唯一解釋的通的說法就是,他愛上她了。
「程將軍難道不忙么?」矢野滕浩將子衿往自己懷中托的更緊了些,像是要向對面的人表達些什麼。
「自然很忙。」他一步步的走到他們的面前,眼神一如往日的深沉:「不過再忙,也要先送她回家。」
「我不要回家……」子衿將頭自矢野滕浩的懷中抬起,雙眼迷離的看著程敬之:「咦?你好眼熟啊……」
程敬之將她從矢野滕浩的懷中拉過來,看著她衣衫不整的模樣,目光立即變得銳利了起來:「矢野先生一直都是這樣對待醉酒的少女么?」
矢野滕浩想把子衿從他手中搶回來,可是程敬之卻把她圈進了懷中。
「我現在要送她回去,麻煩將軍將她交給我」
「交給你?交給你我怎麼放心。」
「我跟她認識了這麼多年,將軍還怕我會害她不成?」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心裡想著什麼?再說我是她的長輩,親自送她回去她的家人也會安心許多;不然讓矢野先生這樣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子送回家,就不怕將來她被人詬病么?」
「這……」
程敬之將子衿摁在懷中,目光悠遠的看著他:「矢野先生,是你的永遠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永遠都別妄想。」他一語雙關,將矢野滕浩嗆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