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歸路(11)
廣場中央的焰火噴發的愈加的旺盛,劇烈的花光將裡面的二人遮的嚴嚴實實,江子轅很是鬱悶的將地上的煙頭踩滅,真是不明白將軍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再次把手伸進衣袋中拿出煙盒,正準備抽出一支煙點燃,忽然一陣輕微的窸窣聲讓他停下了動作;抬眼環顧四周,目光倏然鎖定在前方不遠處的花架下。他起身朝那裡走去,每走近一步那花架的聲響便大一分。疑惑的快步上前,彎下身子扒開已經枯萎的花藤,裡面赫然出現的兩隻小腦袋讓他猛的一驚。
男孩兒驚慌的看著江子轅,眼裡布滿了害怕與憎惡,他連忙爬起來,像是看到惡鬼一樣快速起身逃跑;和他同伴的女孩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立刻回頭朝著他飛奔的背影大喊:「常樂!你去哪兒!」
她這一喊讓江子轅立馬回過了神,只見他迅速的起身,以更快的速度追趕著前方的男孩。
這些聲響亦是驚動了相擁的那兩人,程敬之的侍衛立即現身,快速的把他們二人圍成了一個圈,儼然是一副蓄勢待發的狀態。子衿抬頭看著程敬之,他的眼中卻不像她一樣布滿疑惑,反而是深不見底的陰沉。他又在思考問題了,她想。
常樂越跑越急,就像後面跟著凶神惡煞一樣讓他恐懼;後面的江子轅越追越緊,眼瞅著就要追上前面的人,卻在一個拐角間,常樂就像蒸發了般消失不見。他來來回回的在他消失的那個拐角里徘徊著,心裡已是一片洶湧。
「小豆兒!」
「小豆兒,你快出來!」
「小豆兒,我是叔叔啊!」
「小豆兒!」
一句句呼喚沒有喚來常樂,卻把子衿和程敬之叫了來。她牽著知秋,不明所以的看著江子轅,「二哥,你這是幹什麼?」
程敬之目光幽幽的看著有些急躁的江子轅,緩聲道:「莫不是幾年前的那個?」
「嗯。」江子轅點頭默許,「他就是大哥的兒子。」
子衿感覺全身就像是被電擊了一樣,她睜大了雙眼,眼裡皆是滿滿震驚。「你是說常樂是大哥的孩子?他不是被大嫂……」說到此處她忽然閉了嘴,下意識的看了程敬之一眼。
她眼中的小心翼翼程敬之自然看得明白;江子安與劉佩如的事他多多少少是有些耳聞的,對於這個大外甥女他一直都是失望的。
四年前,不,過了今晚應該就是五年前了;結婚一年的兩人不知為何忽然吵了起來,劉佩如一氣之下將江子安養在外面的女人與孩子綁了起來,並且當著眾多上海灘名流的面進行羞辱,江家這樣不光彩的事便成了全上海灘茶餘飯後的消遣。事後劉佩如在江家祠堂跪了四天,腿都快跪折了江家的人才肯原諒她。日子一天天過去,那些笑談也便被大家漸漸的遺忘了。
程敬之就是在那件事後才知道常樂的存在,之前一直被江家瞞的嚴嚴實實;本著幫外甥女討個公道的說法他去找過江子安幾次,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后,他便就老老實實的待到家裡該幹嘛幹嘛了,這趟渾水他趟不來。
受了驚嚇的知秋看著各自沉思的大人們,認真的說:「不,常樂說他沒有爸爸。」
「知秋。」子衿聞言連忙蹲下來與她平視,「你告訴姐姐,你跟常樂是怎麼認識的?」
知秋倔強的扭著頭,賭氣說:「我以前不是告訴過你么,你還來問我幹什麼!」
「知秋。」程敬之略帶些嚴厲的喚了她一聲,這讓她的態度軟下了許多:「你們都是壞人,讓常樂害怕你們。」
「我……」子衿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她也不明白常樂為什麼會逃避二哥。她抬頭看向江子轅,收到訊號的他也低下身:「知秋,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常樂的家人。我們找了他很久,你能不能告訴我他會去哪兒?」
「我不知道。」知秋不滿的瞪了江子轅一眼,並不買他的帳。
子衿連忙扳過她的身體,看著她的眼睛:「知秋,那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只見知秋的眼珠子快速的轉了兩圈,而後便支吾道:「誰知道……」
「知秋。」決定加入這場談話的程敬之的態度並不像江家兄妹那樣討好,反而嚴厲的要命:「現在常樂不知跑去了那裡,你要是不告訴我們他在哪,若是他一個人出了事該怎麼辦?」
程敬之的話很有效果的起到了威懾的作用,但有些威懾過了頭;知秋可以說是他撫養長大的,對於小孩他一向是嚴苛的要命。知秋從小就懼怕他,只見她的眼裡忽然蓄滿了淚水,「我真的不知道他……他會去哪裡……」
「別哭啊。」子衿瞪了程敬之一眼,連忙把知秋擁到懷裡,抬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珠,「別哭別哭,不知道沒關係,你快告訴姐姐,你平時和常樂都會去哪裡?」
知秋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委屈道:「平時我們只來廣場玩,今天也是偷偷跑出來的。」
「這麼晚了你們跑出來幹嘛?還躲在花叢里,是要躲什麼?」子衿追問。
「八成是因為我。」江子轅站起身,對知秋說:「是因為常樂看到了我,所以帶著你躲了起來是不是?」
知秋點點頭,眼裡充滿敵意,「常樂一看到你走過來就拉著我躲起來,你肯定是壞人!」
子衿別有深意的看著江子轅,暗道此事等到解決了常樂的事後再跟他算賬。
「既然如此,常樂肯定跑不遠,興許還在廣場。」一向運籌帷幄的程敬之毫不緊張的對江子轅說:「你先回家去通知一聲,稍後我便把常樂尋回送到江府。」
「你上哪兒尋?」子衿想也不想的便問出口。
程敬之對她的問題嗤了一聲,繼續對江子轅說:「順便把知秋送回教堂。」
「好。」江子轅點點頭;既然將軍出口了,那他就不必擔憂了。「有勞將軍了。」
「無妨。」
對於程敬之對她的無視,子衿很是在意的哼了一聲;看著知秋彆扭的跟著二哥離開,刺他的心思又冒了上來:「對知秋這麼年幼的孩子都這樣嚴厲,真是沒有人情味兒。」
他卻不理會她的鞭撻。抬手揮了一揮,剛隱去的侍衛又涌了出來。「把廣場里裡外外都搜一遍,不能放過每個角落。」他轉眼看了看周圍的黑暗,繼續說:「特別是這個地方。」
「是,將軍。」得到命令的侍衛立刻四散開來,按照程敬之的囑咐不留餘地的搜索了起來。
被他連續忽略兩次的子衿也沒了調皮的心思,抬眼看著昏暗的天空,無星無月,倒是比上一次和大哥賞月時要陰沉許多。但卻是不一樣的意境,他們就快找到失蹤了大半年的豆兒了。
程敬之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吧,去看看我們的焰火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呢,當然是只剩下一片廢墟了。
子衿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並沒有不開心,反而是更加的歡喜。
「真好,我們只要看到最美的一面就好了。」
萬物有始有終,越美的事物凋零的就越快;她不求能與他看一世焰火,只求在他們心中只有最美的焰火。
對於她的樂觀他一笑而過。
原來沒看完焰火也是一種幸福。跟她在一起,他得到的幸福好像越來越多了。
這樣很好。
對於程敬之的能力她是肯定的。好像在她被綁架的那次,便是他在短短的幾分鐘內找到了她。他總是那麼的讓她有安全感,讓她想一直依賴。
想起自己剛才對他的質疑,她不由自主的笑了出來;說話還真是要三思而後行,被他無視也算是她活該了。
轉頭看她笑得燦爛,他的唇角不經意的勾起:「風很大?」
聽到這句話后她下意識的閉上了嘴,想要不被他諷刺,得識趣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