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站在莫龍聖山的山頂,佇立在寒風中的方羽看著山的另一邊滿坑滿谷的獸群久久說不出話來。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看到過這麼詭異的景象。山谷里,夜幕下,無數雙綠熒熒的眼睛像飄動的鬼火,又若天幕上閃閃的群星,不停的明滅著。
夜幕當然遮擋不住方羽和老蔫兩雙銳利的眼睛,那些綠熒熒的眼睛背後,是以數也數不清的狼為首,成千上萬的狐狸、黃鼠狼、土狗、等大大小小野獸的身影。尤其詭異的是,陣陣腥風中,這些野獸好像有了默契似得,各自組成群落,竟沒有相互攻擊和嘶咬,也不見有什麼大的騷動,反倒像在等待著什麼,就連一聲吼叫都聽聞不到,就那麼靜悄悄的聚集那裡。
饒是老蔫當年躲避的時候遊盪過了大半個中國的邊荒僻壤,作為一個資深的巫門子弟,見識、經歷過無數詭異莫名陣仗,這一刻,他也愣愣的好久說不出話來。
「它們在等什麼?」愣了一會後,他又像是問方羽,又像是自語般的呢喃道。
「它們在等什麼?」無意識的重複著老蔫的話,方羽轉頭望向老蔫。
「是啊,方小哥,我覺得它們好像在等什麼,就好像在等命令一樣的感覺,不然這股血腥味早就該讓它們瘋狂了。」指了指山下因為風帶來的血腥味而稍微騷動了一下后,便又安靜了下來的獸群,老蔫答道。
「它們在等待什麼?什麼東西能讓它們等待?啊,我明白了。」方羽精神徒的一振,伸手一拉老蔫說道:「宗主,咱們再去看看鼠群。」
「老爹,你布置的怎麼樣了?」油燈的燈影一晃,面帶著微笑,微微有些汗影的方羽和老蔫便出現在老薩滿的面前。
「方羽,情況怎麼樣?」坐在新搭起的蒙古包里焦急的等待方羽回來的老薩滿一抬頭看到憑空出現的方羽和老蔫,微微一愣后,便急急問道。不大的蒙古包里,除了他和地氈上躺著,依舊昏迷不醒的格木爾,再沒有別人。
「情況很微妙,不過現在應該不像前面那樣叫人絕望了。在說之前,老爹,我先給你介紹個人。這位是黑巫門第三十七代宗主王聞川。」方羽身子一退,把站在身邊的老蔫請到老薩滿面前。
老薩滿猛然閃起精光的雙眼一落到老蔫身上,一種似乎非常熟悉又似乎非常陌生的奇異感覺便包容住了他的身心,不自覺的,薩滿最隆重的禮儀便在他身上出現。那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舉動,那是彼此之間氣息牽引的本能。
半避著身子,老蔫也回過源自巫門的禮后,淡淡笑道:「斯庫老薩滿幸會了。」
漆黑的天宇下,三道綿延了數里的熊熊火牆映紅了天鵝灣,相隔了三十丈的火牆中間,站立著無數拿著刀槍的草原漢子。火牆背後,密密麻麻的蒙古包一個挨一個的擠在一起,左右兩側,被鐵絲圍成的柵欄關住的牛羊不時的騷動著發出一陣陣的哀鳴,回蕩在被火焰照亮的原野之中。
「老爹,怎麼現在就點起火來了?」站在火牆之外老薩滿的蒙古包門口,方羽不解的問道。
「因為不知道老鼠和獸群什麼時候來,天一黑,大家便都點上了,希望能嚇走它們,再說大家捐出來的柴草也夠,所以我沒阻攔。」老薩滿解釋到。
「那這裡除了老爹,還有誰在指揮?」方羽轉頭又問道。
「貼木爾,還有族裡推舉出來的另三個人和其他部族裡的頭。」
「這樣的話,老爹暫時走開,這裡不會亂吧?」方羽笑著問道。
「應該不會,今天的大神顯靈給了他們足夠的勇氣。」老薩滿苦笑著解釋道。
「那就好,老爹,麻煩你安排一下,然後馬上穿上法衣和我們走。」方羽點了點頭,忽的站直了身子說道。
「走?去那裡?」老薩滿看著面前似乎顯得分外精神的方羽,不解的問道。
「去請神!」方羽的臉上閃過一抹飄忽的笑意,頓了頓又說道:「最好也帶上格木爾。」
依言在聖山的敖包前擺好最簡單的祭壇,在祭壇前的氈毯上放下昏迷的格爾木,滿頭霧水的帖木爾在老薩滿兇狠的目光瞪視下怏怏不樂的帶著叫來幫忙的年輕人下了聖山,他總覺得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做夢般的不真實,可是在自幼敬畏的老爹面前,實在鼓不起當年的勇氣去刨根問底或者反抗什麼。在馬匹開始賓士的瞬間,他不由的在心裡暗問自己,是不是也老了?老的連一向自傲的勇氣都沒有了?
「現在人都走光了,方羽你該說說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拉我到這裡來了吧?」
眼看著帖木爾他們的火把漸漸被夜色吞沒,老薩滿回過頭來,沉聲問道。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是他壓著性子,什麼原因都沒問的按照方羽的意思去做,到了現在,他覺得是時候要方羽給他個解釋了。
「宗主,現在就全看你的了。」方羽先沒回答他,反倒沖著一直默默跟來的老蔫正色說道。
「老薩滿這裡里可有笛子之類的法器?」含笑點了點頭,老蔫忽然對著老薩滿問道。
「你看這個可以不?」聞聲微微一愣,老薩滿從祭壇上取過一根暗紅色的物件遞給老蔫。
「好東西,這根鷹笛恐怕也有百年之久了吧?」摩挲著手上反射出暗紅色光芒的鷹笛,識貨的老蔫笑著問道。
或許是已經被方羽他們一直表現出的輕鬆感染了,也或許是也已經沒有力氣再緊張了,原本臉色憔悴的老薩滿此刻也笑著點了點頭「從做成已經有三百年了,據說是當年我太祖師從一群海東青的頭鳥身上取的材。」
「有了這個,我更有信心了。方小哥,老薩滿,你們小心,我去了。」說完,在一陣黑霧過處,老蔫的身影消失了。
「什麼時候我也能修為到這一步?」自知相差太遠的老薩滿在心裡悄悄的搖著頭,把目光靜靜的投到方羽身上,也不說話,等著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前面我們在觀察鼠群和獸群的時候,發現兩邊的動物都透著反常,老爹你來看,這山下的獸群。」方羽也知道老薩滿心裡納悶和著急,所以也就不在廢話。
「這麼多種攻擊性野獸聚集在這裡,即不相互爭鬥,也不再向前推進或者散去,老爹你不覺得奇怪嗎?」
看到老薩滿皺著眉頭凝重的點了點后,方羽又說道:「發現這個異常后,我們又回去看了一次鼠群,發現那邊的情況也很是詭異,已經把幾公里的大地完全遮蓋住了的老鼠推進的速度也非常緩慢,而且走走停停,儘管沿途也不斷的有老鼠加入,但那種速度完全和我聽過的鼠群成災后推進的速度不一樣,給我的感覺好像也是在等什麼的樣子。於是我就想,它們到底在等什麼?」說到這裡,方羽打住了。
「它們在等什麼?」已經完全被眼前的獸群奇異的舉動和方羽所訴吸引住了的老薩滿緊張的脫口問道。
抬手指了指黑的不能再黑的天空,方羽輕輕吐出幾個字:「應該是在等它!」
再說老蔫,身形閃動的空里,腦海中忽然想起一個可能成為紕漏的地方,於是在心念電轉之下,悄悄幻顯在此刻空無一人的草甸子那個緩坡頂上,根本不必來過,方羽多次在這停留的強烈氣息便是最直接的坐標。
抬頭望了望幾裡外天鵝灣的那片火光,老蔫依舊顯得凄苦的臉上露出了個溫暖的笑容。笑容還未斂去的空里,他突然散發出青朦朦光焰的身影就宛若流光飛逝一般的在草甸子疾繞了起來,隨著他身形的閃動,整個草甸子上隱隱有宛若來自九幽的空洞語音傳來:「天地自然,穢物分散……乾羅恆那,灑空太玄……」
隨著時隱時現不知名的咒語,在他流光般閃過的空間里,一切的物體都在溫度急遽升高的空氣背後逐漸的開始延伸、扭曲和變形。
「大神?」
「在草原上,就我的感知里,目前也只有它有能力讓這種種的怪事發生。所以我認定它們就是在等它。儘管不知道是為什麼。」看到渾身一震后,老薩滿不能置信的目光再次從天空挪開,落到了自己上的方羽肯定的點著頭,說道。
「那我們還在這裡掙扎什麼?現在連你都說一切是大神的懲罰了。」聲音里透著深入到骨髓里的疲憊,呆立著的老薩滿木然說道。
「如果真是有大神的話,它不再聽你的祈禱,或許它會聽另一個薩滿的心聲。」
心裡明鏡似的方羽就當沒注意到老薩滿的沮喪,反而指著地上依舊昏迷的格木爾說道。
「你說他能做薩滿?」儘管心裡沮喪的什麼都不想理會,但方羽忽然的提議還是讓老薩滿愣住了。
「難道老爹一直沒發現格木爾身上潛藏的原力嗎?」方羽好奇的問道。
「原力?」顯然,老薩滿的這一支薩滿的傳承中並沒有相關的說法。
方羽一窒,不知道給老薩滿怎麼解釋才好,而眼下,顯然也不是詳細解釋的時候,於是心念電轉間,他想到一種可能,於是說道:「老爹,你不是說你們這支薩滿一直*瑪特爾琴選擇傳承嗎?你不妨現在再拿出來試試,說不定就會有反應了。」
一觸到猶在昏迷中的格木爾,瑪特爾琴的琴身忽然發出朦朦的青色光華籠罩住格木爾的身軀,琴弦也在瞬間發出了一聲直上九宵的輕鳴,那是一種方羽從沒聽到過的聲音,若龍吟,若虎嘯,更似獅吼。
隨著輕鳴的響起,就在老薩滿的迷惑里,方羽卻不出意外的發現山下的獸群猛的騷亂了起來,隨即,凄厲的獸吼讓整座聖山都顫抖了起來。
「老爹,現在就開始傳承吧,我相信格木爾以後也會是個和你一樣的大薩滿。」
在獸吼逐漸隱沒的空里,方羽伸手接過瑪特爾琴,說道。
盤坐在地上,方羽伸手扶著依舊昏迷的格木爾的兩個肩膀,格木爾的面前就是點燃起十三盞油燈的祭壇,身側是也同樣盤坐在地上,披掛了整套法衣的老薩滿。滿臉莊嚴的老薩滿原本掛在腰間的鼓此刻正擔在雙腿上,半閉著眼,他舞動的雙手輕輕拍響了腰鼓。
「蓬!蓬!蓬!」和上次祭祀的時候請神不同,這次的鼓音要單調低沉的多,隨著不疾不徐的鼓聲,老薩滿的口中念念有詞:「十五根神桿,桿下一對朱林神,還有飛的神鳩,大的神鷹。身掛十五個銅鏡,背後是護背鏡,頭戴五叉的神帽;胸前是……」
念著念著,鼓聲微微的轉急,口中的請神詞也開始含糊不清,直到這時,方羽不停伸縮的氣機還沒感應到任何的不同,倒是面前原本在風裡明滅的酥油,卻開始逐漸的穩定。
「蓬!蓬!蓬!」明顯節奏不同的三聲鼓響后,老薩滿口中又急促的蹦出一連串方羽聽不明白的詞語,就在這時,方羽發現手下格木爾的雙肩忽然在老薩滿念到中間時開始抖動了,而身側的老薩滿好像和他有了感應一般,也同時開始一模一樣的抖動雙肩。
在抖動的同時,鼓聲忽的慢了,老薩滿急促的聲音也忽然慢了下來,一直肅穆的臉上此刻是一種無比的虔誠和尊崇,拖長了的聲音里明顯能聽出一種發自內心的真誠和恭敬。而格木爾也在老薩滿的鼓聲里夢遊般的緩緩站起,直到這一刻,方羽才明顯的感到了格爾木體內充盈著一股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的力量。
知機的在感應到的瞬間鬆開手,方羽也在格木爾站起後站起身,悄悄的轉到祭壇一邊,靜靜的看著面前這難得一見的一幕。
慢慢往前挪動身子的格木爾到了此刻,眼睛依然閉著,基本均勻的呼吸聲告訴方羽他的神智依然在深沉的昏迷之中。緩緩的張開手,夢遊中像要擁抱什麼似的跨出一步,又一步,走到第三步,身子挨到祭壇的瞬間他全身好像沒了骨頭,就那麼突然的委頓在地。
方羽一驚,剛要去扶,瞬間蹦起來的老薩滿擋住了他的去路。什麼也沒解釋,老薩滿只是手腳飛快的開始解下自己的法裙和腰鈴給倒在地上的格木爾繫上,然後又取下自己背的腰鼓,塞到依然好像昏迷著的格木爾手裡,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后,打了個手勢,給方羽示意遠遠的站開。
「完成了嗎?」遠遠退到一邊后,方羽輕聲問道。
「還要等一會,等他自己醒過來大舞之後,暫時便算結束了。」老薩滿或許是忙活了一陣后累的,也或許是有了傳人後興奮的,憔悴的臉上此刻有了淡淡的紅光,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大舞之後算是暫時結束了,那意思示以後還有程序要走?」大舞方羽能明白,不知道的是以後還要做什麼。這麼難得的見識機會方羽當然不會放過。儘管出於對老薩滿的尊重,方羽已經接連幾次放棄了分析能量直接進行深入了解的機會,但好奇畢竟還是很深的,再說這根本不牽扯到什麼太深的東西,所以他問。
「大舞之後,他必須準備和接受我所有的法衣和法器,開始九天的閉門練習,此後的三年內不能殺生,不能為任何人任何事做法,只能專心的跟我學習,三年之後,才算是個合格的初級薩滿。」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老薩滿也輕聲答道。
儘管今天心境一直壞的不能再壞,但眼下,看到剛剛誕生的傳人已經開始回醒,正全身輕顫著慢慢的自己爬起來,他怎麼能不露出笑容?要知道,這一刻他企盼了多少年?更何況,自己還能領神這背後蘊涵的意義!這就意味著一直信仰的大神依舊能聽到他的祈禱,依舊能回應他的請求,這對今天沮喪到要死的他是多麼大的一個安慰?
順著老薩滿的目光,方羽看到祭壇前的格木爾正在慢慢的爬起,一直緊閉著的雙眼此刻也已經睜開了,不過此刻顯得幽暗空洞的眼神看上去明顯的不聚焦,直到他身子完全站直。
就在一股讓方羽的氣機也瞬間興奮起來的能量波動同時,格木爾幽暗空洞的眼神里忽然亮起了興奮的神光,本來垂在身側的兩隻手忽然就像兩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眼花繚亂的飛舞中拍響了腰鼓。
低沉的鼓聲在開始的瞬間就如急促的雨點在聖山的上空響起,幾乎沒有任何熱身或者前奏,就在越來越急幾乎響成一片的鼓點裡,格木爾粗壯的身子宛若無骨一般的開始起舞,每一個腳步和身體每一次的舞動,都有相應的鼓聲節拍在回應。
在急若雨點般的鼓聲中,他此刻看上去輕盈無比的身軀卻舞出一種陰柔飄忽的舞姿,但感覺里偏偏給在一旁細瞧的方羽一種非常和諧的感覺。
偷眼看看身邊的正全神看著的老薩滿,方羽發現他臉上也有不解和奇怪的表情在流露。就在這時,鼓聲忽的一斂,隨即又開始蓬!蓬!蓬~!的響起,這次的鼓聲節奏不快,但聲音異常的沉悶。每一下拍擊,就若一個殷雷在天際遠遠的炸開。
儘管沉悶,卻帶著一種連人心都要整顫的攝人威力。就在如雷的沉悶鼓聲中,滿臉大汗的格木爾舞出一反剛才陰柔的古拙舞姿,舉手投足中充滿了一種原始,古樸而又雄渾的陽剛味,就連腳下重重的落地聲,伴隨著鼓聲和隱約的鈴聲,都有讓聖山都開始顫抖的威能。
就在這時,方羽依舊保持清醒的六識里聽到遠遠傳來的那一陣悠揚的鷹笛聲,躍動不已的靈神也在聲音入耳的瞬間,捕捉到了鼠群那龐雜的信息。
「終於,要開始了。」方羽在轉身的瞬間,輕輕的嘆了氣。
這時,山腳下的獸群早已經隨著殷雷般的鼓聲,發出了震天動地的長嚎。
黑漆漆的天宇下,悠揚到不似人間聲音的鷹笛聲就那麼好巧不巧的嵌入鼓聲鈴音的空隙,聲音悠揚而悅耳,更談不上高亢,但那陣彷佛母親呼喚遊子的悅耳笛音卻讓如雷般狂暴的鼓聲怎麼也壓不下來,就在鼓聲震天響起的時候,依舊能聽到它的聲音。
隨著笛聲的嵌入,鼓聲越發的開始暴烈,前面鼓聲如果像悶雷的話,此刻,鼓聲的鼓點無疑就是當頭響起的炸雷,隨著鼓聲趨於炸雷般的狂暴,身影舞動間鬚髮上拋灑著汗珠的格木爾身上開始隱隱發生淡黃色的光芒,那雙眼睛里也逐漸開始有黃芒在閃動。
這邊的山腳下,昂首嘶吼的獸群再也明顯不過的騷動了,就在鼓聲和鷹笛聲的再一次交匯里,一直似乎等著什麼的它們齊齊的動了。
那是一種完全可以媲美萬馬奔騰時的聲勢,在整個大地都開始顫抖,在鼓聲笛音都開始被湮沒的驚人震動中,被方羽順手放在供桌上的瑪特爾琴卻連續發出三聲勢壓所有響動的清鳴,緊接著是從它身發出的衝天光芒。
就在吹著鷹笛,全身散發著青蒙蒙光影的老蔫幻顯在聖山上的同一刻,方羽清亮若水的眸子從容掃過臉上汗影斑斑但神色依舊鎮靜從容,吹出悠揚笛音的老蔫,掠過依然拍打出震天鼓聲,狀若瘋狂的舞動著的格木爾,最後停留在緊閉著雙眼,剛剛能抵禦住這漫天音殺的老薩滿,心裡暗嘆了一聲后,就在瑪特爾琴最後的一聲清鳴里,閃身過去握住能量澎湃著的琴身和放在一邊的琴弓,全身浩然無匹躍動著的能量就像找到宣洩口一般,引動著琴弓,將恆古以來就烙印在琴身里的那曲琴音,瀰漫在這妖異的夜空。
隨著琴弓的顫動,那彷佛來自九天,又彷佛來自九幽的熟悉曲調就在像彩虹一般燦爛的光影里回蕩在這天地萬物之間。一時間,笛聲,鼓聲,獸吼聲,大地的顫動聲,統統在方羽瞬間自動關閉的六識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那一抹恍若風吟,低柔蒼涼到彷彿恆古洪荒的聲音就那麼若有若無的佔據了他全部的神識。
凝結至不能訴說境界的靈神就像沒了限制般的,以超越了光的速度往無邊無際的盡頭盡情的延伸,無盡的虛空中,那一抹恍若風吟的聲音始終帶著淡淡的哀傷陪著靈神前進,讓靈神在無拘無束的逍遙中,逐漸,逐漸的被一個博大的存在所吸引,所感動。
「您真是達達爾族人所說的大神嗎?」方羽再次不知不覺的用上了敬語。
「您為什麼不說話?中午聖山上的那個存在也是你嗎?為什麼在感覺上是這麼的不同?
「您說話啊,求您了。」一直在默默獨語的方羽此刻就像一個小孩撒嬌一樣的開始祈求了。
依舊什麼動靜都沒有,只是一直陪伴著方羽的的那抹聲音的哀傷忽然淡了許多,隨即聲音和所有的感觸從方羽的感知里消失,緊接著虛空水紋般的開始蕩漾,恍惚間,似曾相識的景像再次緩緩出現。
那是摩崖神刻前曾經見過的那一幕。依舊是那個綠的叫人動心,一切都還沒發生時的寂靜世界,但這次,方羽能明顯的感受到綠色覆蓋的下面,地底的深處,那強烈而又緩慢悠長的脈動。脈動的悠長的起伏之間,時間彷彿停止了,但方羽還是驚訝的發現,整個綠色世界所有的一切植物都似乎在隨著脈動的動靜而吐吶、榮枯。
忽然,就在方羽想隨著脈動一探究竟,卻發現自己和上次一樣,動都沒法動的同時,記憶中的詭異過程再次開始,一切是那麼的熟悉而又陌生,唯一不同的是,能感覺到那一直存在著的脈動。
當畫面到了雄渾暴烈的風吟聲里,史前萬獸的齊吼中,綠芒衝天而起,直奔黑日的時刻,方羽忽然發現那脈動似乎消失了,地獄般的綠色世界里一切好像還是那般的清晰和真實,但剛剛的脈動卻真的似乎消失了。
一種莫名的失落和傷感緊緊的控制住了方羽。這時,充盈著血與火,末日般的綠色世界里的黑暗開始了。
無言的傷感中,方羽想起上次就在這黑暗之中,隱約聽到的風吟,希望便在靈神唯精唯一的凝結和期待中緩緩回升。
隨著再次聽到飄飄忽忽,若有若無的回蕩在這寂靜黑暗裡的那一抹低柔蒼涼的風吟,期待中的脈動也再次光臨。完全不若剛才的那般雄渾和強烈,更加緩慢了的脈動就和現在的風吟一樣,若有若無的幾乎察覺不到。
浪濤的聲音逐漸蓋住風吟,金黃色的滿月下,那看不到盡頭的汪洋中傳來獸吼的地方,若有若無的脈動開始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莫名的喜悅和感激就像面前的浪濤一樣,一波又一波的拍打著方羽,讓他渾然忘記了上次就是在此刻停止的。
在他的念頭還沒轉到這問題的時候,面前金黃色的月夜和汪洋又開始慢慢的變暗,模糊。短暫的黑暗之後,那種種彷佛滄海桑田般變化的一個個畫面忽然很快的在方羽面前閃過,等再次慢下來的時候,滿月下的汪洋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座連著一座的石山就像一個分水嶺,橫亘在那裡,把大地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一邊是彷佛要綠到天盡頭的大草原,而另一邊則是一望無涯,荒涼到極點的沙漠。不過在這分界明顯的世界里,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靜止了一般的死寂。
「怎麼看上去好像有點熟悉?」已經明白語言在此刻沒用的方羽不再說話,只是以從沒有過得認真,仔細的觀察、分析著面前的一切。
面前死寂般的靜止被一個騎著白鹿的人的闖入而打破。
那是一頭比駿馬還要高大,健壯的白鹿,輕盈飛快的身影後面,飛濺起來的黃沙就像一條細細的塵龍在沙漠里撲動,為這靜止的大地平添了幾分生氣。
閃電般穿越了沙漠的白鹿在作為分水嶺的石山前倏的停住,緊接著身子一動,把背上的人摔落在地上,輕盈的身子連續幾個飛躍,便消失在石山之間不見。
就在地上那個披散著頭髮,身穿蒙古袍的人趔趄著爬起的時候,一直緩慢而又悠長的存在於石山下面的脈動忽然變得強烈清晰了起來,那人面前那塊高大的平整的岩壁上也同時發出青蒙蒙的光華把那人籠罩了起來。
寂靜的大地上,那一抹蒼涼低柔的風吟開始再次回蕩。
直到這時,方羽才發覺自己面前的沙漠便是騰格里沙漠,面前石壁就是摩崖神刻,而自己現在見到的,就是老薩滿他們達達爾族和他們那一枝薩滿傳說的開始。
果然,一切幾乎原模原樣的在按照老薩滿所說的傳說進行著,石山下的脈動隨著那人再次騎著重新出現的白鹿離開后,再次模糊了起來,這一次,模糊了的脈動給了方羽一個奇怪的感覺,它進入漫長的睡眠了。
面前的畫面又開始變化了,速度比前面稍微慢了一些,基本上能讓方羽看清出歷史的演變,草原上活動的人和牛羊,還有動物慢慢的多了。自然,人類發展歷史上該有的爭鬥,戰爭也開始多了起來,與此同時,似乎一成不變的沙漠也在慢慢開始往草原的方向蔓延。但對方羽來說,這都不是主要,最主要的是,從人群出現開始,他發覺原本純粹而又悠長的脈動逐漸開始了變異,似乎一直有東西不停的在影響、滲透,騷擾著脈動幾乎不變的起伏。
好像為了證明他的感覺一般,到了戰爭中出現槍炮的時候,一直單一存在的脈動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像脈動之外又包了另一層東西,脈動的起伏要經過那東西才能傳遞出來。這叫方羽十分的不解。
隨著面前的不停變換的畫面越來越和現實里吻合,脈動被包裹的感覺也越來越厲害,而方羽也越來越覺得不舒服。
就在這時,一直相對平穩的畫面忽然起了強烈的波動,開始飛速閃過的畫面里,方羽只能大略看到草原大面積的被越來越多的人為了種種目的而破壞。而感覺里被包裹著的脈動在慢慢的衰弱中開始掙扎著醒來。
當蒼涼的風吟再次響起時,卻讓方羽驚訝的感受到了裡面包含著一些很人性化的東西,那是淡淡的悲哀、失望。這失望和悲哀的感覺是那麼的明顯,明顯的就像方羽初臨草原時感受到的悲哀和狂暴一樣清晰。
「為什麼現在一直迴響的只是淡淡的悲哀和失望,而不是最近強烈感覺到的那般狂暴和憤怒?」本能的,方羽心裡電閃過這個疑問。
似乎是在回答方羽心裡的疑問,風吟忽然停了一下,而脈動的起伏忽然強烈了起來,當脈動的起伏透過厚厚的包裹進入方羽的感應時,風吟聲再起,但此刻的風吟里已經充滿了狂暴的怒意和能讓人絕望的悲哀以及殺意。
隨著脈動起伏的再次回落,風吟恢復了前面淡淡的哀傷和失望。而方羽也在這瞬間明白了過來,但另一個疑問隨之而生:「那包裹著您的是什麼?這天地間還有什麼能影響您的存在和意志?」迷惑之下,方羽儘管知道語言是多餘的,但還是不能自己的問了出來。通過這一次的交流,他幾乎敢百分百的肯定,這個此刻和他溝通的脈動和聖山上感受到的那個存在,絕對是不一樣的。如果此時硬要讓他承認這天地間又什麼大神的話,他寧願相信這才是這草原上真正的大神。
在溝通和接觸中,方羽的靈神能清晰的感應到這脈動的偉大和尊貴,那是來自靈神最直接的反應。
面前的畫面隨著他的話音再次出現看了變動,布滿了大地全部都是頭上幻顯出五顏六色光芒的人。
「人?」方羽有些明白,但是還是不太相信的脫口問道。
畫面再變,剛剛全是人的畫面上空出現了一團青翠若滴的綠色光華,緊接著人們頭上五顏六色的各種光華不斷的往那團綠色光華上飄去,慢慢的,那團光華的顏色變得斑駁複雜,不再是充滿了生機的綠色。隨著顏色的逐漸變化,充斥在大地上的人在漫天捲起的黃沙里模糊湮沒。
就在這時,方羽靈神前的整個世界又若上次一般,就像水面上的影子被水裡忽然出現的漣漪打散一樣的模糊了起來。
「最後一個問題,您究竟是什麼?」在瞬間閃過這是最後一次溝通的奇怪感知時,方羽不顧一切的喊出了最後一句。
在面前的世界完全消失前,佔據了方羽整個心神的,是搖擺在枯黃死寂的漫天風沙中青翠到不可方物的一株小草,一株柔弱而又堅強的小草!
輕顫中,方羽在老蔫和老薩滿獃獃的凝視里睜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模糊掉了的淚眼。
在六識輕微的震動之後,現實里一切熟悉的聲音氣味和感覺同時向方羽擁來,這一切此刻又顯得是那麼的陌生。
自自然然的順手抹去淚水,方羽這才發覺手中的瑪特爾琴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自己不知道何時盤坐起來的雙膝上有些細細的粉末,被風一吹,轉眼就消失在夜空里不見蹤影。
微微一愣,心念一閃的同時,方羽緩緩站起身形,問道:「剛才怎麼了?琴是不是化成剛飄走的粉末了?」說話間,眼光轉動處,就看到祭壇前,格木爾僵立的身體在不斷的顫抖,緊閉著雙眼的臉上肌肉不停的扭曲著,喉嚨里也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看上去相當的不妥,完全不若前面大舞時那般精神。
一時間,清醒著的三人目光都不由的被他的異樣所吸引,而且同時感應到兩股龐大到不可想象的能量在格木爾那邊糾纏、交匯。
心神倏的一顫,瞬間便區分明白兩股能量源自那裡的方羽吸了口長氣,體內異能玄功九轉,藉著他點在格木爾額頭的劍指電閃而入。
格木爾僵硬的身體迅速的鬆弛了下來,但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還是很痛苦,冷汗不斷的在他臉上滲出。
「性天長靜雲歸洞,定水無波月滿窟!」勁氣再催的同時,方羽在口中輕喝到。
軟軟的,神色基本恢復正常的格木爾倒在方羽懷裡。方羽扭頭看了看搶過來的老薩滿,看到他一臉的喜色,便知道這可能是大舞后正常的反應。便放心的把他交給老薩滿。
「方小哥,你剛剛是怎麼了?」一看現在有空了,老蔫眼裡閃爍著好奇和不解的光芒問道。
「剛才怎麼了?」方羽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反問到。
「剛才你忽然拉響那把琴的時候,青綠色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山頭。那把琴發出的聲音就像龍吟一樣,充斥在整個天地之間,我手裡的鷹笛和那個小薩滿腰裡的腰鼓就在琴音發出的瞬間化為粉末。」看了看正凝神等待下文的方羽,知道他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老蔫於是開始繼續往下說。
「本來我以為你是真的按照咱們商量過的,一看實在不行了,開始準備音殺,可隨後一聽調子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琴音儘管聲音大,可只能說是最美最好的催眠,不,叫攝魂曲更恰當些。我和老薩滿,還有那些引來的鼠群和騷動的獸群在聽到琴音不過幾息的功夫,便全都被它給迷住了,只能獃獃的在這裡聽。
後來,一直很蒼涼但很柔和的琴音卻突然充滿了狂暴的殺意和絕望,而同時下面的獸群和鼠群也發出了能把死人都驚醒的凄厲吼叫。幸好這琴音在響了幾息之後就又變回來了。
琴音變回來后,勉強能回醒了一些的我卻發現你手裡拉的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但你還在那裡做著拉的姿勢,而那琴音也一直在響。
到你回醒前的一個小時左右,琴音整個停了,薩滿和我也都完全清醒,這時才發現下面的那些動物們正在像潮水一般的退去。但奇怪的是你和那個小薩滿卻一站一坐的都動都不動。他還好點,你這邊的能量波動實在是厲害,幸好我們還能感覺到這能量很親切。呵呵,我說完了,現在該聽你說說,我相信剛剛一定又有很奇妙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了。「說完這麼大段話后,整個輕鬆了的老蔫笑眯眯的看著方羽,很期待的要求道。
「是啊方羽,剛剛我怎麼會在格木爾身上感覺道有兩個大神的存在?」在地氈上安置好昏睡的格木爾後,一直站在一邊默默聽著的老薩滿這時也問道。
「鼠群和狼群退了,退去那了?」方羽不答先問。
「方羽你不用擔心了,王宗主跟去瞧過,都是四面散去的,何況就你那短短的一下音殺,死掉的那些都堆了一山谷,短時間內我想不會再成災。」兩個大危機被化解掉的老薩滿輕鬆的答道。
「死了一山谷?」方羽一聽,心裡沒來由的一寒。
就在此時,毫無來由的,一道耀眼的霹靂就那麼突兀的劃破長空,一絲不差的向方羽的頭上直直的劈了下來。
靈神在理智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的早一剎那便讓身體逸出了山頂,就在尾隨身後的霹靂和另幾道霹靂每每還差毫釐便要擊個正著的瞬間,早已經失去正常形態的身體不停在山谷的半空中像魅影一樣的翻騰、隱沒,隱沒、翻騰,最後終於在滾滾的雷聲之中安然幻顯在山頂的另一邊。
「方羽!方羽!」
等不到漫天的塵煙消失,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的老薩滿一等眼前刺目的光華連續閃耀過之後,便哭喊著要掙扎出去。
在方羽逸出的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的老蔫此刻手上又加了一把力,硬是扯住被自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拚命帶離原地的老薩滿。他不是不關心方羽,而是知道,如果連方羽自己都應付不了的話,加上自己和身邊的薩滿也是白搭,更何況他現在依然能感應到方羽安然無恙。
「老爹,我沒事。你們也都沒事吧?」塵霧中,清晰的傳來方羽略顯疲憊的聲音,讓還想繼續掙扎的老薩滿放下心來。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剛才可能是雷劫。
滾滾的雷聲和耀眼的霹靂隨漫天飛揚的塵土一起在空中慢慢消失,空氣中此刻流淌著一股夾雜了皮毛燒焦了味道的烤肉味,緊緊握住方羽的胳膊,老薩滿含淚的眼睛掃描儀一般的掃過方羽的全身,最後落在臉色正在從蒼白恢復紅潤的方羽臉上,這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老爹,我沒事。謝謝!」方羽有些感動的笑著說道。
看了看被雷轟塌了一腳的山崖和山谷里被轟出的幾個七八丈深的大坑,方羽自己都在暗暗驚心。輕吐了口濁氣后,他扭頭對站在身側含笑望著自己的老蔫笑了笑說道:「這雷看來也是想幫忙啊,下面不但不用再想辦法消毒,而且連坑土都準備好了,等回頭直接推進去就是。」
同樣看著大坑感覺后怕的老薩滿滿懷感激的剛要說話,方羽搶先了:「老爹,咱們是朋友,一切不言中,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
重重的點了點頭,老薩滿不再多說,只是又一次伸手抓住方羽的胳膊,緊緊的握了一把。
這時,老薩滿才發覺一直壓在心頭那種沉甸甸的壓抑完全消失了。
「方羽,王宗主怎麼去了那麼久?」在被連串劇烈的聲、光和長久的緊張等待折磨的實在等不住了的帖木爾帶人接回來后,在自己相對安靜的臨時蒙古包里,老薩滿給方羽邊添奶茶邊問道。此時的蒙古包里,只有他,方羽和還在昏睡著的格木爾,不見老蔫的蹤影。
「他是去草甸子了吧?回來的路上他不是忽然要你暫時不要讓族人回那裡嗎?
我想他是去收拾一些布置了,應該就回來了。哈,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
方羽站起來看著剛進屋的老蔫笑了。
「現在外面可真熱鬧,所有的人載歌載舞的好像在開篝火晚會,看得人心裡熱乎乎的。」坐下後端起奶茶的老蔫笑眯眯的說道。
「是啊,知道眼前的危機都過去了,就連隨後可能的大雪都會因為忽然起雷的原因小很多,變得可以接受,他們怎能不開心呢?特別是當他們知道這一切是大神再次顯靈而改變的。」說道這裡,老薩滿嘴角不知不覺間略過一抹苦笑。依著他的性格,實在不願意把方羽硬要他說的這些假話,說給自己的族人聽。儘管這樣說的結果,使他這個大薩滿的威望和眾人對大神的信仰到了一個從沒達到的程度。
方羽聽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再作解釋。
「對了,方羽,怎麼你會毫無預兆的遭雷劫?按道理你應該很輕易就知道大約日子的呀,怎麼前面一直沒聽你說過?」老蔫忽然插話問道。
「以前我一直以為我不會遭雷劫,現在我知道了。」不明不白的,方羽說了半句話。
「你知道了什麼?」將要再次應劫的老蔫打點起了全部的精神。老薩滿也認真的看著方羽,他知道這些東西平時很少機會能聽到。
「其實上次看到你應雷劫以後,我就在想我為什麼沒被雷劫光顧過,按常理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大多人都會被光顧的。今天以前我大致的推論是這和修鍊的法門有關,雷劫並沒有以前那些書上說得那麼神秘,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修行人身上集聚的某一兩種偏陰或者偏陽的能量過強,在特異狀態下這些能量全力爆發的時候,瞬間引起局部區域的陰陽嚴重失調,造成雷擊。
今天我大體上還是這麼認為,只不過看來還要再加上一條,那就是要心安。
換句話說,就是要自己的精神狀態保持住真正的平和和平衡。不然也很容易遭雷擊,原本,修鍊到可以遭雷劫的時候,大約正是修性為主的階段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在這階段的很多東西,只能*修行的人自己去體悟,雷劫也是如此。
「說著,方羽輕嘆了口氣又說道:」我今天就是因為聽到音殺一下毀掉了那麼多生命,心裡頓時有些不安,所以才讓雷給打了。當然也可能是那個存在的報復。
「聽到這裡,心有所獲的老蔫皺起了眉頭,而老薩滿卻忽然想起一直沒來得及問出的疑問:」說到那個大……那個存在,我一直想問,為什麼當時我會在格木爾身上感到好像有兩個大神的存在?「
方羽聞聲便把自己和那脈動溝通中自己所看到、所想到的一切都詳細的說了出來。
最後他搖頭輕嘆著說道:「那脈動照我的理解,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了。原本只是作為一個純粹生命性的龐大能量而存在,歷經了千百萬年的時光,都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可是自從和人接觸后,也不過千百年的時間,它便由純能量形態,開始慢慢成了有了自己情緒的能量體。
而我們在聖山上接觸到的那個存在,應該就是這千百年來,人們各種**和意識依附在它能量之上的組合體。可能是因為人們的**和意識這些年都太多太厲害了,這個寄生體有了自己的意識,並且開始和宿主,也就是那脈動開始爭奪能量。
至於格木爾大哥身上同時感應到的兩個大神,恐怕就是他們爭奪的一個個例。
其實在我看來,這爭奪里也可能帶來了今天咱們僥倖躲過這些災難。「說道這裡,方羽心裡一軟,忍住後面要說的話,打住不說了。在他看來,不管有幾個存在,不管眼下這麼多事是不是因為它們的存在而發生的,都和它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而最根本原因,還是人們自己的行為直接或間接造成的。
獃獃的聽完方羽所說的一切,老薩滿腦子裡亂成一團。原來自己一直所拜的大神都是自己造出來的?他怎麼都沒法接受自己腦海里忽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心亂間,他茫然的低聲問道:「方羽,你告訴我這世界到底有沒有大神?」
方羽苦笑:「老爹,說句老實話,現在我也不知道。不過在我家鄉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信神如神在,不信如土塊。跟著自己的真心走,應該是不會錯的。
不過人的事情,還是人來辦總是比較牢*些,我覺的。「
蒙古包里忽然安靜了下來,老薩滿,老蔫,包括方羽,都在默默想自己的心事。
「克日朗!克日朗!」就在這時,一直昏睡著的格木爾忽然叫喊了起來。
「格木爾你醒了?克日朗沒事,你也沒事了。」聞聲迅速搶過來的方羽連聲說道。卻沒想到格木爾只是在說夢話,聞聲好像安心了一般,又轉身睡過去了。
「按照我師父的說法,新領神的薩滿要睡足整整一天一夜才會自然醒轉,他今晚應該不會醒來的。」看到方羽有些沒意思的樣子,也搶了過來的老薩滿笑著解釋道。或許是因為心事想通了,他現在的心裡覺得很輕鬆。
「老爹,我也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一直沒好意思問,不過想想明天一早就要離開,再不問恐怕就沒機會了。老爹,格木爾大叔身上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發現他對帖木爾大哥一家很緊張,同時,他前面殺狼時的樣子和剛在聖山上的表現很奇怪,我覺得有點問題,老爹能說說嗎?「方羽坐下后,忽然開口問道。
「怎麼?方羽你明天一早就要走?」老薩滿聽了一驚,呼的站起來問道。
「是啊,我已經打攪老爹太長時間了,不能再厚顏待下去了,再說我也很想儘快去看看大河的狀況,所以決定明天一早就動身。」方羽含笑解釋道。
「你,你,呀,我都快被你氣死了方羽!乾脆明天我和你一起走吧。」老薩滿連著兩個你之後,實在想不出再留方羽的理由。他自己也準備著明天等族人大體安置好以後,就帶人去大河邊幫忙的。
有些沮喪的坐下后,他一伸手,拍著方羽的膝蓋,充滿感情的說道:「老爹是捨不得你走啊,可是又知道不該再勉強你,心裡真是矛盾的……」
「老爹,何必對聚散這麼執著呢?心意我都明白的,多餘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我明白的。」微笑著的方羽也伸手輕拍著他放在自己膝蓋上手說道。
「格木爾和帖木爾原本不是我們草甸子二十三個部族裡的人,他們是我在二十年前的一個冬天,從遙遠的北方草原上帶回來的野孩子。縮回手,知道和方羽確實沒必要說太多廢話的老薩滿便直接開始說格木爾的往事。他明白方羽是真的比較關心。
「野孩子?」方羽有些不太明白。
「是啊,野孩子,其實嚴格來說,他們當時就是小馬賊。」看了看微笑著不再多話的方羽,老薩滿便繼續說道:「當時記得我是去那邊辦點事情,辦完后回來的路上,借宿在別人的家裡,夜裡他們倆正好來偷牲口,被那家人逮住了。本來按照我們草原的規矩,被逮到的馬賊會很慘,不過我看他們兩個年紀還小,當時才不過十一二歲,樣子實在可憐,便替他們求情。
後來在訓他們的時候,才知道他們是孤兒,父母很早就死了,那邊草原的境況又不好,沒人肯收留他們,所以兩個人就結伴在草原上流浪,過著顛簸流離的日子。這次是因為到了冬天,實在找不到活路才想著偷牲口。我看他們在說的間中,儘管很怕,可都很有意思的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特別是稍大點的格木爾,魯直的實在叫人覺得可愛,便把他們都帶了回來。
當時我老婆還在,家裡的兒子也很喜歡多了兩個年紀差不多的玩伴,而甸子里的眾人一個不知道他們的過往,二來是因為是我帶來的,對他們都很照顧。而他們也確實很爭氣,很聽話。而且難得的是,儘管兩人隨著慢慢長大,個性和喜好都越來越不同,格木爾魯直,不喜歡去讀書,就喜歡和牛羊混在一起,不到十八歲就成了甸子里放牧的一把好手。而帖木爾在喜歡放牧的同時,也很喜歡讀書,不過喜歡讀的大多是閑書。但是倆人卻一直和親兄弟一樣,關係非常的好。好的有時候連他們向來敬重的闊特爾都不免有些嫉妒。
就這樣,過了十年後,他們都長大,就在我以為可以歇口氣的時候,麻煩卻來了。先是倆人都同時喜歡上了自小玩大的烏蘭,而烏蘭當時也胡塗,一直在中間搖擺不定。就這樣,競爭中兄弟倆心裡就有了點心病。
後來,相對聰明的帖木爾不知道從那裡知道養山羊收羊絨可以換大錢的消息,開始和城裡人拉上關係在草甸子先養起了山羊。當時因為剛剛開始,我和大家一樣,都是抱著放任和看笑的態度,並沒有落力去攔,因為我覺得小鷹要成長,是不能有太多約束的。
但當時,格木爾卻反對的很厲害,厲害到數次在我面前他倆都開始很厲害的爭吵。他們倆兄弟一般的關係在那段時間慢慢變了,變得到了回來吃飯的時候,都像路人一樣,不大理睬對方。而我當時因為老婆剛去世不久,再加上事比較多,所以當時也以為主要是為了烏蘭,格木爾在藉機發泄,所以只是狠狠的說過他們幾次,而且私下裡責備格木爾的次數比較多,沒想到後來證明他當時說的,都是對的。當初,我就錯了。「說著說著,老薩滿的眼中開始有淚光在閃動,定定的看著昏睡中的格木爾,半晌都沒再說話。
方羽只是靜靜的聽著,等著,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
「就這樣,在我的高壓下,格木爾的話少了,有時候一天都不說一句話。人不但迅速憔悴了,而且連本來喜歡他稍微多點的烏蘭都不再去找。只是每天默默的放牧,吃飯,睡覺。可以說整個人都變了。
而帖木爾卻因為買羊絨,真的掙到了很多錢,在草甸子里成了大家眼裡的能人。有不少人都開始跟著他開始養山羊。緊接著,那段時間烏蘭家裡出了點事情,全都是他出錢出力給解決的,所以在第二年秋天,他便和烏蘭順理成章的結了婚。
那時的格木爾在眾人眼裡都快成了透明人。一直悶葫蘆似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他那天卻很突然的出現在大家都以為他不會來參加的婚宴上,就像任何一個為弟弟成家而高興的兄長一樣,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很平靜的參加完了婚禮,第二天一早卻獨自悄悄離開了草甸子。
當時帖木爾和我們一樣,也都很著急的四處找,可他一直都沒任何消息,後來我覺得他也已經長大了,而且成了一個少見的好牧人,只要大草原還在,他走到那裡,都不會有生存的問題。既然他選擇了離開,當然有他的道理。所以就攔住了還要繼續找的帖木爾。
就這樣,他一直失蹤了將近大半年,在大家都已經覺得以後可能都再也見不到的他的時候,在草原開始返青的一個夜裡,他卻忽然出現了。出現在帖木爾家近千隻山羊的血泊里。
「近千隻羊的血泊里?」方羽被這話給聽愣了,不由的重複著問道。
「嗯,近千隻羊的血泊里。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也不過半夜的功夫,不知道他是怎麼瞞過帖木爾一家人和他們家的牧羊犬的,他竟然在帖木爾巡視過羊群睡下到驚醒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裡,一個人獨自把他圈裡的近千隻山羊全部殺掉了。而且殺的很殘忍,很多羊都被分屍了。」沉重的點了點頭,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現場的老薩滿打了個寒戰說道。
「那怎麼可能?先不說一個普通人不可能獨自在不驚動人和狗的情況下,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殺掉那麼多隻羊,就算能殺掉,難道那些羊都是死的?它們不會跑嗎?」還沒等方羽說話,原本在一邊獨自沉思的老蔫這會也被聽到的事攪起了興趣,插嘴問道。
「當氣急敗壞的帖木爾來找我時,我也根本不相信,可到了那裡一看,卻不得不信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的叫人透不過氣來,整個羊圈裡到處是血和羊的屍體,地上的血多到除了黑紅色都看不到半點別的顏色,而就在這樣的地方,全身都被血浸透了的格木爾手裡緊握著還捅在一隻羊肚子里的長刀,就那麼仰天躺著。
沒拿刀的手上還有腳上,還纏著一些羊的內臟和腸子。
當時我還以為是帖木爾在急怒之下殺了他,可問過帖木爾之後,才知道從他出來發現這種情況和格木爾時,他就是這個樣子在昏睡。因為看到是格木爾,再加上當時的情況實在太過詭異,所以本來非常憤怒,憤怒到想殺人的他才直接來找我。「」我想他這次的情況恐怕和前面殺狼的時候狀態一樣。「聽到這裡,方羽忽然插了一句。
不約而同的思索著點了點頭,老薩滿和邊上的老蔫都覺得非常有可能。舔了舔有點乾澀的唇后,老薩滿接著又說道:「當時我一看,心裡也亂了,費了很大勁弄醒格木爾後,他連推脫都沒有,直接就承認了。而且還說這是在自己這大半年的時間,跑去不少也在牧場里養山羊的地方了解情況,在發現最後的結果和自己原本想的一樣的時候,就打好了的主意。沒有同謀,全是他一個人殺的。可是問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卻昏昏沉沉的說不明白。
後來氣急敗壞的帖木爾不聽我的勸阻,硬是報了警,最後追查和現場的證據也證明這全是格木爾一人殺的。最後的結果是格木爾被警察抓走了,被判了十年刑,我也一怒之下,借著這件事情,給族裡那些為了養山羊而已經禍及了草原的族人面前擺了兩條路走,一是離開去別的地方養山羊,二是留下,但不許再養。
後面的事都給你說過了,當時一部分人選擇了留下,一部分人跟著鐵了心的帖木爾走了。可是離開了這裡,那裡又會收留他們?過了幾年還不是全部回來了。
只有帖木爾儘管回來了,但我還是很難原諒他,所以他們住的比較遠。再後來,格木爾因為表現良好,被減刑四年提前放出來了,可他有骨氣,不願意再回來,所以我只能叫兒子幫他在石子岩那裡找了個落腳的地方。這孩子,是我耽擱了他啊,唉,這麼多年來,我心裡一直覺得,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現在大神總算又把他還給我了。「說道這裡,老薩滿仰天長嘆著打住了,兩滴清淚在不知不覺間從他皺紋累累的面頰上悄悄的滑落。
聽到這裡,方羽算是完全明白了格木爾對帖木爾一家為什麼那麼緊張,或許在拚命救克日朗的時候,他就是在還債。除了還兄弟之間的債外,也有還深埋在心底的,那份對烏蘭的情債。
「好男兒!」傍邊的老蔫看著依舊昏睡著的格木爾,就像是怕驚醒了一般,低聲贊道。
「對了,老爹,克日朗怎麼樣了?」方羽把眼光從昏睡著的格木爾身上收回來后,忽然又問到。
「克日朗倒是沒什麼事,可惜了他家的花頭,為了救自己的主人,被狼咬的重傷,可能拖不過今夜。一條難得的好狗啊,可惜了。對了,那狗也是格木爾出獄后,托我送給克日朗的。記得那時還是個小崽子,可現在……」他唏噓著說不下去了。
「老薩滿能不能帶我去看看那條狗?」盤坐著的老蔫忽然站起來問道。方羽發現他那一直微眯著的老眼裡此刻有種動人的光芒在閃動。
「是啊老爹,正好明天我正好要告辭了,順便過去告別一聲。」方羽也順勢站起來說道。此刻他心裡也微微有些衝動,就不信自己和老蔫把花頭救不回來,只要它還有口氣!
老薩滿此刻也二話不說的站起來轉身就走。他忽然明白了方羽和老蔫心裡想的。他不想去細究到底是為了什麼,反正這會也很想很想以後還能看到花頭矯健的身影。
一進烏蘭的蒙古包,就看到烏蘭和克日朗正跪坐在氈毯上,對著面前奄奄一息的花頭在垂淚。克日朗的兩隻小眼睛已經哭的都腫了,烏蘭的眼睛也紅紅的。
帖木爾不在,而傷心的倆人也沒發現方羽他們進來。倒是無力的躺在那裡的花頭,昏沉中聽到動靜,便努力著發出兩聲幾不可聞的叫聲,想警告或是提醒主人。它已經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干點別的了。
「老爹,方羽,」這才注意到方羽他們的烏蘭趕緊抹著眼淚站起身來,而克日朗還是緊盯著花頭,連頭都不抬。
「烏蘭大嫂,你坐,什麼都不用管我,我們來看看能不能救花頭。」方羽攔住就要忙著準備的烏蘭說道。
「方大哥,你能救花頭?」耳朵里只聽進去了救花頭三個字的克日朗一下子跳起來撲了過來。
「克日朗先別說話,讓這位爺爺看看花頭再說。」方羽趕緊扶住扁嘴就要哭訴的克日朗,把他帶在一旁。
此時,老蔫已經蹲在那裡開始仔細的觀察起躺在那裡花頭來。
「方小哥,這裡方便么?」在克日朗和烏蘭他們屏住呼吸,等待希望的時刻,頭也不回的老蔫忽然問道。
方羽聞聲稍微一愣,轉念便明白了老蔫的意思:「克日朗,想不想你的花頭好起來?」已經被這消息喜翻了心的克日朗只是肯定的用力點著頭,瞬間再次盈瞞了眼眶的淚水和緊緊抓著母親胳膊的雙手讓他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話,那你和媽媽出去在外面等,一小會就可以了。方大哥保證你的花頭在一個星期內就會好起來。好不好?」
超出了方羽的預料,根本不用別人再勸,轉眼的功夫,克日朗已經拉著母親出了蒙古包。
方羽想笑,卻看到身邊的老薩滿正向自己投來探詢的目光。方羽微笑著搖了搖頭,告訴他不用也避開。
血一樣的光華瞬間便罩住了花頭受傷的身體,隨著同時在蒙古包里低低響起的怪異聲浪,老蔫赤紅如血的雙手緩緩抹過花頭身上那些可怕的傷口。隨著雙掌的抹動,一股淡淡的焦味慢慢在蒙古包里瀰漫開來,隨著焦味的瀰漫,那些傷口在另兩雙眼光的注視下,以常人不能理解的速度收縮著,最後在聲浪消失的瞬間,變成比原來傷口一半還小的血疤。
這時,一直靜靜旁觀的方羽也伸出手,瞬間閃耀過赤、白、黃、黑、青五色光芒的手掌分五次撫過花頭不停顫抖著的身體。
「五行五色氣!」識貨的老蔫輕嘆到。
已經從呼吸明顯開始有力了的花頭收回手站起身的方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時,他們聽到門口傳來克日朗焦急的叫聲:「爸爸,你現在不能進去,方大哥他們正在救花頭呢。」
「帖木爾你們進來吧,花頭已經沒事了。」老薩滿看花頭得救了,也很開心的說道。
「方羽,你最後臨走時悄悄問帖木爾什麼了?怎麼我看他的臉色變了?」臨睡前,老薩滿好像漫不經心的忽然問道。
「我問他,為了錢,毀掉自己的家園和兄弟,值得嗎?」方羽愣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
「他怎麼說?」老薩滿睜大了眼睛。
「他說,是想草甸子發展,不全是為了錢。他還問我,治病的葯不是也有三分毒性的么?」方羽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說道。
「公平說,他說的也不算錯。做任何事情不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嗎?只不過他們倆兄弟付出的多了些而已。」正要躺倒的老蔫說出了他入睡前的最後一句話。
「沒想到還是決堤了!」方羽的臉色在飛雪中頓時變得要多壞有多壞。
「很多事就是這樣,趕緊進城看看能幫上什麼忙不,相信在這種時候,作一個醫生是咱們最好的選擇。」臉色也瞬間大壞的老蔫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