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福禍相依,無賴

016 福禍相依,無賴

話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

她在說什麼?她怎麼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傅雲杉有些失措的想起身,卻因腰上與樓重緊纏在一起的紅綾而跌坐到男人懷裡。

溫軟入懷,樓重伸胳膊摟住女子纖細的腰身,低沉的笑了,微微震動的胸膛在傅雲杉臉下,下巴輕放在她的發頂,緩緩撫順著女子的長發。

傅雲杉扭了扭,想動,卻聽到從男人喉間傳來的輕輕喟嘆聲。

後悔?

樓重狹長的鳳眼眯起,笑了,纖長白皙的手指緩緩觸碰到眼前人兒柔嫩的臉頰上,薔薇色的唇開合,低沉的嗓音里有傅雲杉從未聽到過的認真和堅定,「丫頭,我不後悔!」

來之前,他就做了最壞的打算,這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

他垂眸看了眼乖乖縮在他懷裡的小人兒,眸底一片溫柔,這丫頭雖自小堅強獨立,但到底還是個未及笄的女孩兒,他是不是過於孟浪了?

兩人都是聰明人,樓重知道傅雲杉懂他的意思,傅雲杉也知道樓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她只是不明白自己這具小身子到底是哪裡入了他一個有希望坐上未來皇帝寶座的人的眼!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心卻突然間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那種悸動那種臨界爆發想要爆炸的悸動!是她前世今生都從未有過的感覺!

她忍不住捂上狂亂的心口,一手攥住了樓重胸前的衣襟。

她清晰的記得自己對陳曉的感情,她確信那是愛,見到陳曉她也有悸動但那種悸動根本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是……

傅雲杉輕輕搖頭,有些害怕心裡這種悸動,下意識想躲,往男人懷裡縮了縮才反應過來,扯了紅綾推開樓重就要跑出去。

樓重被她推的一個踉蹌,常寺驚叫了一聲,「爺!」

「樓重!」傅雲杉回頭,瞧見樓重臉朝下往地上栽,呼吸頓時一窒,想也不想上去就抱住了樓重的腰身,將他扶坐在床邊。

「傅三姑娘,你怎麼能推爺?他是病人!」常寺憤憤然,被樓重一眼瞪過來,氣的扭過頭去,胸口不停起伏!

樓重笑著拍了傅雲杉的手,「丫頭,我若死了,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願望?」

「爺不會死!」常寺頂著紅眼圈回頭,「爺一定不會死!爺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這次也一定可以!」

樓重瞥了常寺一眼,朝門口看了眼,常服侍的常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瞪了傅雲杉一眼出了門,就站在門口,多一步也不走。

傅雲杉低頭看他,目光中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似看透滄桑一般恬淡,「我雖然沒有十分把握治好瘟疫,但會傾盡全力!你若不能活,我定陪著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看到她的目光,樓重的心疼了一疼,他從不知,她那般明亮動人的星眸中會有這麼複雜的感情,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一般,讓他心疼的恨不得立刻將她擁入懷中。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傅雲杉仰眸,看著他,點頭微笑,「好。」

樓重一怔,立刻反應過來她是在回答自己剛才說的話,唇角勾了笑,雙手將她環抱在懷中,長長嘆了口氣,嘀咕著,「軟玉在懷,縱死也無憾了。」

傅雲杉沒聽清,問,「你說什麼?」

樓重湊近了,挑了眉,蒼白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格外妖冶,嬉皮笑臉道,「丫頭,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叫聲相公來聽聽?」

傅雲杉心底那點悲涼被他這一打諢,頃刻消失不去,抬眸看了他一眼,利落起身,走到大鍋邊舀了一碗煮好的湯藥端過來,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嘴道,「這藥方也不知道對不對,既然你也病了,我就不用另外找人當試驗品了,來,快喝了它!」

「你想謀殺親夫?!」樓重挑眉,瞪大了雙眼看著烏黑濃稠的湯藥,堅決搖頭。

傅雲杉可惜的嘆了一句,轉過身子,「本來想看某人表現好的話,就答應他喊一聲呢,既然不願意……那就算了……」

「哎!我喝!」樓重很沒骨氣的低頭了,傅雲杉轉身將葯碗遞給他,眉眼全是催促,「快喝。」

樓重嘆了一口氣,嘀嘀咕咕說了句,結果碗一飲而盡。

常寺豎起耳朵去聽卻因距離太遠沒聽清楚,只瞧見傅雲杉的神色一下僵住了,黑眸狠狠剜了自家爺一眼,啐罵了一句,「流氓!」

常寺抓心撓肝一般,將耳朵再往門裡湊了湊,卻不想腳下踩到一根枯木,發出響亮的咔嚓聲,引了屋內二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樓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哪有看傅雲杉時那種竭力討好賣力演出的表情,常寺委屈的退回原位站著,傅雲杉卻看著常寺笑了笑,「常寺,你也累了一天,進來吃點東西吧。」

說著將早先婦人送來的紅薯端起,往前讓了讓常寺。

常寺確實餓了!

撅著嘴滿腹委屈的去看樓重,樓重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常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來,接過紅薯就吃了起來。

「丫頭,你不吃一點?」

樓重蹙眉,瞪了常寺一眼,常寺立刻將碗送到傅雲杉面前,「傅三姑娘,你也一下午沒吃東西了……」

傅雲杉看了樓重一眼道,笑了笑,「我不餓。」

怎麼會不餓?他們都忙活了大半天,中午在外面吃的那點東西早消化掉了,可她不吃,自己總不能逼著她吃吧?

常寺為難的看了樓重一眼,樓重嘆了口氣,朝他搖了搖頭,常寺見狀,將碗收了回去,吞了口中的一個,不吃了。

院子外有人探頭探腦的往裡瞧,傅雲杉瞧出是白天的小姑娘,笑著朝她招手,小姑娘蹦跳著跑了進來,傅雲杉笑著將她攔在了門外,「大哥哥在生病,我們不要進去吵他好不好?」

「大哥哥是不是快要死了?」小姑娘不開心的看著傅雲杉,「娘說都是虎子哥的錯,將瘟疫過給了大哥哥,姐姐,大哥哥會死嗎?」

傅雲杉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和手心,笑,「當然會死啊……」

「啊!」小姑娘的嘴立刻扁了,眼中有淚,「我不要大哥哥死,娘說大哥哥要是死了,他們就萬死不能超生了……」

傅雲杉摸著她的頭,拍了兩下她的後背,笑道,「傻孩子,姐姐是說……百年之後我們都要死啊……」

「百年之後?」小姑娘頓住哭聲,怔怔的看傅雲杉,「姐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傅雲杉點頭,「當然,姐姐騙你做什麼?」

「嗯!」小姑娘點頭,「小蝶相信姐姐!」

傅雲杉笑著抱了抱她,「小蝶真乖!回去告訴你娘,死者已矣,活著的才是最重要的。」

小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臨走,從衣兜里掏出一把花生塞到傅雲杉手裡,悄聲道,「我偷偷藏的,誰都不知道,給姐姐和大哥哥吃!」

傅雲杉也壓低了聲音,悄悄道,「姐姐替大哥哥謝謝小蝶了。」

小蝶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蹦跳著跑出了院子。

院子外,衛九拎著一個人的衣領,拖了進來,一抬手,將手中人扔到了樓重身前,「姓王的,你說,將你剛才跟我說的一五一十的跟我六哥重新說一遍,否則,爺我立刻發了飛鴿去京城要了你一家老小的命!」

「九皇子饒命!六皇子饒命!微臣也是被逼的!微臣是被逼的啊……」王太醫衣衫破舊,髮絲凌亂,瘦骨嶙峋,一張臉更似枯皺的樹皮一般,很是嚇人!

傅雲杉扶了樓重坐好,兩人一同看向衛九,「老九/九皇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問這個老不死的在底下做了什麼?」衛九上去踹了王太醫一腳,王太醫抱著身子哀嚎了幾聲,臉色白的嚇人,開始結結巴巴的說,「微臣一早得了宮裡送來的信兒,說讓微臣染上瘟疫傳染給六皇子,若事成保微臣一族五十年榮華富貴!微臣就故意接觸那些染病的人,告訴他們屍體不能燒,燒了會褻瀆神靈,亡魂會被騷擾,子孫也再無寧日!」

「狗奴才!」衛九上去又是一腳,「說,是誰送來的信兒?」

王太醫搖頭,「微臣真的不知啊!」

「信在哪?」樓重與傅雲杉又是同時出聲。

「信……」王太醫雙眼閃躲了一下,「微臣看完就燒了。」

「王太醫自天啟二十年入太醫院,已二十餘年,為後宮多位嬪妃皇子公主診脈治病,自應該清楚這帝王之寵的玄妙所在!你覺得父皇得知我因你陷害而染了瘟疫……」樓重輕聲笑了,「他會允許身為罪魁禍首的你……的家人安享富貴榮華嗎?說不定……滿門抄斬都是輕的,很有可能……誅滅九族!」他眉眼清淡,臉上的笑明明很清,卻讓王太醫的身子一下子癱軟在地,雙目驚恐而絕望,「不……不!信上說的好好的……」

「你要賭一賭嗎?」傅雲杉瞬間就明白了樓重的意思,上前一步推波助瀾!

王太醫仰著頭,拚命搖頭,「我……我不能說……」

四人都看出了他眼底即將崩潰的信號,靜靜的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直到……

王太醫跪爬到樓重身邊,嘭嘭連磕了幾個響頭,額頭上瞬間流出鮮血,順著眉往下流,他卻顧不得似的,張口道,「六皇子,微臣說,微臣與那人先前接觸過一次,後來因朱事丁大人死諫失敗,六皇子未來遼東府,那人便未再找微臣。此次,微臣是先接到的密信,信中說您會在一個半月後來到遼東,讓我感染上瘟疫傳染給您!當時遼東府的瘟疫只是普通疾病,並不具備傳染性。是微臣按了那信中所說,阻了李氏父子焚屍,瘟疫才慢慢發生變化,出現了高溫嘔吐的癥狀,先後幾批人死去,剩下的人心惶惶。李氏父子怕累及更多人,忍痛封了這遼東府的城門,微臣自知罪孽深重,甘願留下來,小心的躲避著出現傳染性瘟疫癥狀的病人,就是為了等六皇子您來!等您來了,微臣完成任務,就可以放心去死了!可是……」他苦笑一聲,面色青白,咬著牙道,「是微臣想的太簡單了,誠如六皇子所言,皇上若查出真相,微臣死不足惜,可微臣的家人族人……信在此,六皇子請過目!」

他伸手欲往懷裡掏,一聲尖嘯突然從窗戶處呼嘯而至,樓重耳尖,身子一動就想起身,誰知渾身無力,腳步一個踉蹌朝傅雲杉撲過去,傅雲杉牢牢抱住他的腰身,身子一個旋轉,躲開利箭!

下一刻,箭若流雨一般飛射而來,傅雲杉抽出赤練紅綾催動內力,將兩人身側護的滴水不漏!

「爺!」常寺一聲叫,撲了過去,擋在二人身前!

「六哥!丫頭!」衛九身似閃電,與常寺一道將二人緊緊護在身後!

眾人忙著應付流箭,等箭停止后,與箭一起消失的還有地上的王太醫!

衛九惱怒的抬腿踹了門檻一腳,「別讓我知道是誰!知道了我一準兒弄死他!」

傅雲杉略沉思了片刻,將樓重扶給常寺,對衛九道,「九皇子,那些人定是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不想讓王太醫將證物信拿出來給我們才擄走了他!王太醫與虎謀皮定也是知道自己是被人監視的,他剛才的舉動……」

「追!」衛九也反應過來!

那些人的最終目的是找到證物信,沒找到證物信之前不會殺了王太醫!他們只要在這些人殺王太醫之前找到他們……

傅雲杉點了點頭,兩人縱身出了院子,跳上屋頂,仔細搜撲著各房子下的情況,小半個時辰后,在一條巷子里,傅雲杉看到了一身光溜溜的王太醫,胸口露出一個血洞,人還在抽搐著,看情形是剛被人下了手。

她和衛九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從房頂上跳下來,衛九看了看他赤果果的身子,又看了傅雲杉,伸手從旁邊順了把稻草準確無誤的掩住了男人的重要部位。

傅雲杉看了他一眼,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就著單薄的月光看王太醫的眼睛,眼珠往上翻,還有一口氣在,可……

傅雲杉看了眼他胸口的血洞,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情況現代也未必能救的回來啊!

「姓王的?」衛九拍了拍王太醫枯瘦的臉,「信在哪?告訴我們信在哪?!」

拍了好幾巴掌,王太醫才虛弱的吐了一句話,傅雲杉離的近,聽的一清二楚,「保……保我的家人……」

「你放心!事不禍及子孫,六皇子和九皇子一定會保住你的家人的!」傅雲杉朝衛九使了個眼色,衛九瞪了她一眼,「我和六哥說到做到!」

王太醫沒吭聲,好半天過去,似積累夠力氣又吐出一句,「信在……」

這次,兩人都聽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垂眸看時,王太醫已氣絕,衛九拉著傅雲杉就往王太醫說的那個地方衝去,果然在放門的門槽里發現了被王太醫緊急情況下塞入的紙條,上面清晰可見一行小字,「染瘟疫,禍六。」並無署名。

樓重看著那紙微微出神,他若沒看錯的話,寫這信用的是江南樂家的宣紙,看似與普通宣紙無甚大差別,絕妙之處卻在於……

他伸手從旁邊的茶杯中蘸了點水,放在紙上,水奇異的被紙吸收了!紙張卻不見絲毫皺起!

「爺,這是樂家的宣紙!整個皇宮,只有二皇子宮裡和容妃的榮坤宮有這種紙!」常寺眼睛圓睜,指著那紙道,「樂家的宣紙因造價昂貴,平素只做給自己用,從不外賣!二皇子和容妃則因靖安侯府的庶女嫁了江南樂家的嫡二子為妻,那庶女為討好二皇子和容妃特意每年送了這宣紙進宮!」

樓重點頭,「看來此事是老二所為了!」

衛九眼睛赤紅,「我就知道是老二和容妃乾的好事!六哥,你這次實在是太魯莽了!你應該知道遼東府有多危險,應該知道宮裡有很多人在等著給你下套!還有……」他喘了口氣,「北涼皇帝已經在給北涼唯一的公主選駙馬了!聽說東方盛勝算最大!那東方盛可是東方家的後人,他們家族百年來一直對天啟虎視眈眈,說不定此刻就在觀望著,在找合適的時機攻打過來!」

說著,狠狠瞪了傅雲杉一眼,抬腿往屋中唯一的桌子踹去,只聽嘩啦一聲,堅硬的暗紅色圓桌被他踹的七零八落!

「真搞不懂你們,這哪裡是相知相愛,分明是共赴黃泉!」

常寺也瞪了眼傅雲杉,在樓重看過來之前聰明的移開了視線,卻輕輕哼了一聲!

樓重朝傅雲杉挑了挑眉,示意她靠過來一點,傅雲杉湊過去,聽他低聲道,「乖,叫聲相公來聽聽?」

傅雲杉白了他一眼,起身要走,誰知他狡黠的朝她笑了一笑,哎呦一聲出了口,引的常寺立刻憤憤然瞪了過來,她身子一頓被他抱住了腰,傅雲杉背著常寺瞪他,他眨了眨眼,「不然我虧點,喚你娘子好了!」

「你……」

這個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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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農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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