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見故人恨意滔天

第四章 見故人恨意滔天

今年的夏天極為火熱,錦棠為母親布好長明燈,和主持一起頌了九遍往生咒后,隨好布施,因周姨娘還要和主持談禪,又聽主持說法華寺的簽甚是靈驗,便帶了丫鬟準備去正殿求籤,周姨娘見是芳草跟著,法華寺又素來不接待外男,便細細囑咐兩句又請主持派了個女尼跟隨引路,三人一路來到正殿,一青衣女子見得三人向大殿走來,飛快的閃身進了殿中,錦棠望著那熟悉的背影,心中冷笑:「陳郁芷,你到底來了!」

待錦棠入了殿中,只見一極為妖艷美貌的少婦在佛前祈禱,只聽她道:「小婦人命小福薄,為定遠侯妾室多年,終因身份所限無緣拜見主母,兩月前主母辭世,妾身眼見侯爺身子日漸虛弱,心中惶恐,今日特來佛前上香祈願,妾身願折壽十年,一求菩薩保佑侯爺身體康健,二求菩薩保佑侯府上下平安。」言畢,那婦人行了個五體投地大禮,如此往返三次,竟是最虔誠的求拜之法,常人見了,無不心生憐憫,只道此女子定是對夫君用情至深,唯錦棠見了不為所動,前世,也是同樣的情形,自己覺得此女虔誠如斯,又聽她所言定遠侯故上前詢問才只道此女乃是父親的外三門侍妾,本是大家出身,因家族獲罪被充作官妓,又因容貌出眾京城一時風頭無兩,後來不知怎的給父親做了侍妾,那是錦棠本就心情沉悶,此女本就工於心計,又刻意討好,使得錦棠對她惻隱之心大起,在父親跟前哭鬧撒嬌半月,終於將她接入府內,入府之後,她不斷陷害其他姨娘,一度得了父親專寵,鬧得眾姨娘齟齬頻生,那誣芳草為盜好將其驅離最後反而害了芳草性命的陰損法子就出自她手!最令錦棠不寒而慄的還不是她的專寵,而是,她將自己那個「天真可愛,善良純真」的外甥女陳郁芷塞給了錦棠!陳郁芷的殺傷力可比這個衛煙華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當年不知衛煙華怎麼得罪了陳郁芷,陳郁芷略施小計便將衛煙華除去,還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甚至讓自己覺得她和自己的情誼要多麼的深厚才肯將嫡親的姨母大義滅親?不過現在想想,裡面恐怕絕不那麼簡單,況且那陳郁芷連將自己一手養大的姨娘都可以輕易除去,可見她是如何薄情之人!

衛煙華終於行完了三跪九叩,五體投地的大禮,頂著蓬亂的髮髻回頭一看,錦棠居然不見了!頓時驚訝莫名,急急向陳郁芷看去,陳郁芷也直覺納悶,明明打聽來說這定遠侯嫡女不但死心眼,還耳根子軟,才特特幫姨媽定了這麼個計策,趁著上長明燈的日子來殿中拜佛,再買通尼姑來個殿中偶遇,再給她說幾句好聽的,誑的她為姨母出頭將姨母接進主宅,誰想到姨母這邊的戲是演足了,那邊真正的主角居然離場了!這戲該如何收場?

錦棠快步走著,她怕自己走慢一點就忍不住回去拆穿她們的陰謀,回程途中,她忽然想起一事,忽然計上心頭,既然你敢算計我,那麼,就該忍受得了我的回敬!她轉身叫芳草附耳過來,輕輕對她吩咐了些什麼,芳草聽后驚詫莫名,只覺此事荒謬之至!但看了自家小姐篤定的表情,只得應了,將錦棠送到周姨娘的禪房后,匆匆離去。

周姨娘因連日辛苦,今天終於得了個閑,不由得打起瞌睡,主持將她請入禪房內室稍息,自己坐在外間打坐,見錦棠進來僅輕聲招呼便請她坐下,自己復又開始打坐,錦棠看著這位人人稱頌的德高望重的女尼,心中的鄙夷無以復加,你嫌佛門清苦有些私人愛好也無可厚非,可你不該頂著慈悲良善的皮囊行卑鄙齷齪之醜行,也不該自作聰明的去插手侯門公府的私宅之事!前世因山匪之亂才無意中破獲了你那陰私之事,今日,你居然敢算計到我的頭上,那麼,我不介意幫你早日超度!

三刻之後,芳草推門進來,先沖錦棠使了個眼色,錦棠靜靜避進周姨娘休息的內室,只聽外間隱約人聲,漸漸傳來女子哭泣之聲,周姨娘見錦棠進來忙坐起來驚問何事,錦棠安慰兩句,派芳草去前廳打聽,自己隨著芳簡扶著周姨娘在內室安坐,約莫半個時辰后,芳草急急進來稟報說車已經準備好了,寺中出了極不體面之事被朝廷察覺了,故下令封寺,顧著眾官家女眷顏面命眾家女眷速速離去,待女眷離去后再一併處置。周姨娘至今不知何事,當聽了不體面三字也慌了神色,自己便罷了,錦棠可是正經的侯府嫡出大小姐,要真有什麼閑言碎語傳了出去可大大不妥,急急拉了錦棠飛似的登上馬車回府,連敬佛的茶果也顧不得了。

翌日京城中便傳開了法華寺奇案!法華寺那德高望重的有慈師太竟然是個佛口蛇心的淫婦!她白日誦經念佛,晚間撰寫拓印**,那京城風靡一時的《三生傳》,《理青絲》,還有那煙花女子都不敢隨便觀看的《十八禁床上風月技》都是出自她手!除此之外,她還給偷情男女大量提供禪房,甚至連春藥,春宮這一類物品都應有盡有!光是從她那主持房中搜出的春藥就裝了整整五大箱!因那法華寺又是官廟,只准官宦女眷出入,更使百姓議論紛紛,侯門公府女眷人人自危,甚至不敢提出自己去過那裡,害怕惹事上身。

此時的錦棠無比頭大,看著跪在地上哭的淚人似的姨娘她當真毫無辦法,這事本就與姨娘無關,她卻非說自己害了錦棠名聲,對不起去世的姐姐之類的話,任錦棠再如何好言相勸也不肯起身,直到父親手下來傳話要兩人去前廳見他,周姨娘才被丫鬟扶了起來急忙理了理容妝帶了錦棠朝前廳走去。一路上,錦棠看周姨娘一直低著頭,眼淚仍不由自主的往下掉,她忽然覺得姨娘也是不容易的,西狄等級制度森嚴,尤其是對庶妻侍妾更是苛刻,尤其像錦棠這樣嫡母去世的世家嫡女,朝廷的祖制中有「嫡可驅庶」,如果周姨娘真的做了傷害嫡女的事情,那麼作為世家嫡女的錦棠是有資格將其休棄的,女子一旦是因為這個理由被休,非但自己聲名狼藉,更是會連累娘家父兄因教養不善之罪降職!周姨娘一向對父親幼弟敬愛疼惜,又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前世自己聽了陳郁芷的挑撥處處和周姨娘做對,卻不知道細細讀讀祖制,但凡自己粗粗讀過一遍,也不會不理解周姨娘拚命討好她的原因,也不會越想越歪,直到把周姨娘整個妖魔化!細細算算時辰,孝期三月後,教養姑姑就可以進府,那時候,再好好的向朱姑姑討教吧。

沈氏百年世家,到了沈峰祖父的那一帶正逢戰亂,沈峰的先祖便投筆從戎,毅然去軍中做了幕僚,直到沈峰父親那代沈府變成了儒將之家,沈峰作為沈氏一族的族長,雖然從小也是成長在綺羅錦繡叢中,卻因家教極好,又從小被送入軍營歷練,並沒有沾染半絲紈絝氣息,也不喜奢靡之風,所以家中布置也以樸素雅緻為主,錦棠走進前廳,早有婆子為錦棠打好竹簾,錦棠走了進去,見除父親外,還有一青衫長者坐在父親左手,錦棠略略一掃,便知來人是誰,不過錦棠未動聲色,只是向父親行禮問好,又默默向青衫長者行了半禮,隨後進來的周姨娘一見青衫長者,不由得身子像篩糠一般抖了起來,強忍驚懼,翻身跪下口稱:「父親。」

來著正是周氏燕容的父親,現禮部侍郎周子安!周子安並未看周燕容一眼,只是起身對錦棠行了一禮,又「撲哧」一聲跪了下來,唬得錦棠也連忙跪下,於公,這周子安是朝廷命官,錦棠雖出身勛貴但到底是小小貴女而已,怎麼也沒有受他跪禮的道理,於私,這周子安的女兒雖然是父親妾室,但到底也算是父親的長輩,到底比錦棠還大了一輩,錦棠又怎麼能受他這禮?沈峰見此情景也急忙相勸,卻被周子安攔下,他道:「侯爺,老朽今日這一跪實在是事出有因,不如細細聽老朽說完,只因老朽覺得這些個話實在是無恥之尤,實在有違聖賢教誨,又身為人父不得不說,故只好做出此舉,一來懲罰自己不知廉恥說出此言,二來,這一禮也是我周家欠錦棠小姐的!」沈峰聽周子安說完,知道此事定是於前日法華寺之事有關,因著此事,刑部也發下調令請錦棠到刑部對峙,閨秀出堂本就是非常羞恥之事,況且此案涉及之事何等淫穢卑鄙,若是有心人添油加醋的再一宣揚,錦棠的後半生怕是會被此所累!看看自己苦命的女兒,再看看周姨娘,沈峰也是怒從心起,故不再相勸,只用眼色要求錦棠跪聽周子安說完再做打算。

周子安的嘴唇顫抖半刻,終於橫了橫心,閉目言道:「老朽前日聽說法華寺一事,且不論案情如何,單說刑部調令足已讓錦棠小姐羞惱半世,此事老朽亦派了婆子來府中細細查問過我這小女,自知此事全因她而起,我也不敢為她求情,只一事相求,貴府對她或罰或休老朽決不干涉,只求您看在老朽這三分薄面,別將她發賣,賜下休書,老朽定將她帶回府中從此不讓她踏出我府中半步,老朽也會馬上辭官,帶全家老小返鄉務農,絕不再出現在京畿之地!至於那調令,老朽拼掉老臉也要求刑部正堂收回成命,還望小姐念在老朽半百之年和小女為侯府誕下兩子的微末功勞下饒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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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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