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開天眼修真夢始
錦棠毫無形象的坐在京城南門外不知道哪家的屋頂上喘著粗氣。作為一個大家閨秀,上房揭瓦這種事情實在是嚴重缺乏教養,但是在生死攸關的情況下,殺人放火都有可能,更遑論上房揭瓦了。剛才的驚險一幕,讓錦棠的小心肝不停的顫啊顫,直到一炷香的時間後方才恢復過來,她抬起頭,看著站在屋頂另一端白衣勝雪的男子,眼中閃現出疑惑。「你……」就在她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被白衣男子制止了。他望著空中的圓月問「你同情那女人嗎?」
「我……」錦棠沒回答什麼,心中卻做著激烈的鬥爭:那日他們上演了錦棠被調戲的戲碼后,偃月公主如敬和帝所料的上門探望,卻第一時間發現了錦棠被周燕容虐待,被父親嫌棄,被兄弟姐妹孤立的現狀。偃月公主以京城無親無故希望有人為伴為由將錦棠接出了定遠侯府,在和偃月公主相處的幾個月來,錦棠越發覺得偃月公主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不學無術,貪戀權勢,相反,她是個相當博學,端莊的女子。她會抽出時間來跟錦棠談論天文地理,海國圖志,還會教導錦棠學些極簡易的刺繡來彌補她女工上的不足。也會跟她分享一些人生感悟。在錦棠看來,她絕對是可親的長輩,而且從公主的日常行動上看,她斷然不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相反,某些時刻她相當單純!但是只要見到英俊的男子,她似乎就入魔般的變了一個人,何等下流齷齪的行為都幹得出來,今晚,錦棠和徐階約好交換情報的時候,不幸被偃月公主發現,她做出了讓錦棠始料不及的行為——親自舉著劍朝自己砍來!其實,當時的情況是她和徐階才剛剛見面,只是裝模作樣的剛剛行了個禮而已!若不是眼前正在看月亮的徐階相救,她定然會被暴怒的偃月公主砍成肉醬!
「錦棠無能,恐怕不能完成陛下的重託了。」錦棠回答了徐階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來搪塞。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徐階的問題。
「我不是在跟你談她和她皇兄的那點破事,我是問你,你覺得,偃月公主這種反常的行為的動機是什麼?」徐階轉過身,來到錦棠的身邊坐下。
「她,個人愛好?」錦棠試探的回答。她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或者,一種病?」
徐階看看錦棠,忽然笑了。錦棠不禁大為驚訝,徐階在朝中素有「冷麵太傅」之稱,據太師府的人說,這位太傅自出生以來,幾乎就從未笑過!甚至因為這個原因,他還被柳子風診斷為「面癱」!想不到,他是會笑的,他的笑容甚至——瞬間傾城。錦棠獃獃的看著笑得詭異的徐階,不知所措。
「藺如初你認識嗎?」徐階忽然問。錦棠本能的點了點頭。「你覺得,她又如何呢?」徐階似乎把話題越扯越遠。
「她,是神仙?」錦棠小心翼翼的發表著自己的觀點。
「你,想不想看的清楚一點?」徐階又轉了一個話題。錦棠納悶,這算什麼問題?她只看著徐階,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閉上眼睛。」錦棠按照徐階的吩咐閉上了眼睛。在這個可以帶自己「飛」起來的男人面前,她知道,任何的掙扎都是無味的。「放鬆呼吸。讓你的心回答我的問題。要不要看得清楚一點?」徐階再次重複了他的問題。
「要。」錦棠脫口而出了這個字。在這句話說完后,一股強大的氣流忽然被灌注進了自己的腦袋,一陣頭暈目眩后,錦棠昏倒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醒過來,就在睜開眼睛的莎剎那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氣在她的四肢百骸中運行著。她抬起自己的手——居然可以清晰的看清楚自己身體中的血脈骨骼的位置!一個抬頭,卻發現自己已經去世的母親正用憂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她駭得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
「無事的,我們修真者,都要經歷開天眼這一關。」徐階提著一個小小的酒瓶重新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揮揮手,燕漣漪的形象立刻如炊煙般消失在風中。「這是月華果汁,可以彌補你剛才損失的靈力。」他打開瓶蓋,一股異香撲鼻而來。「不必介懷那些靈體,他們大都法力有限,不能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只當他們不存在就好,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就佩戴香料來驅散它們就好。」
「我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錦棠到底年齡尚輕,這幾年來的連番事故早已讓她不堪重負,這次的巨大變故,讓她積壓在胸中的恐懼徹底爆發!
徐階輕輕攬過正在瑟瑟發抖的錦棠「這就是你我的命。」他的語氣中透著蒼涼。「你該慶幸還有人可以幫助你,指點你打開天眼,你知道嗎?很久以前,我打開天眼的時候沒一個人能跟我解釋這是為什麼,我每天被無數恐怖的幻象包圍著,幾近崩潰。不過算了,忍忍,也就過去了。」這話不想是安慰,更像是一種傾訴。
「修仙者?」錦棠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你說我是巫師嗎?」錦棠用她所理解的詞語解釋著徐階的話。
「不是的,我們跟那些靈根低微僅靠時間來彌補天賦不足的散仙是不同的……」他向錦棠娓娓道來。錦棠趴在她的懷中,靜靜的聽著。淚水不時滑落。關於修仙者的過往,在錦棠聽來,卻是一個又一個孤獨而蒼涼的傳說。
「我也會,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錦棠問。
「你還不懂神與魔的分別才會那麼想。」徐階輕輕拍著少女仍在略略顫抖的背。「就拿那些懲奸除惡的俠客來說,他們於那些受盡欺凌的苦主來說,是給他們帶來新生的神,而在那些被他們殺死的所謂惡人的至親骨肉看來,他們確是魔!人說有因才有果,那些受盡欺凌的人,不肯奮起反抗只知一味逃避服從,又怎能說他們是無辜的?而那些欺凌他人者,又焉知他們不是只是為人自私些,希望自己過得更好而用錯了方法的可憐人?人世間,萬事本就無關對錯,只為真心。而我們修真者忠於的只是自己的心。你的心告訴你的第一感覺,才是你最真實的感受,於對錯無關。」錦棠似懂非懂的看著徐階。
「我操之過急了。」徐階將錦棠放下道。「我們的生命就像你手上的鐲子一般。」他換了個方式「從生到死,從死到生,都是起點,也都是歸宿。不肯另闢蹊徑,就只能在原地划著圈子,而我們修仙者,則是這樣的。」他取下錦棠手中的玉鐲,輕輕扔到地上,上好的羊脂白玉迅速裂成了碎片。「衝破它,逃離他。」
「可它碎了。」錦棠看著鐲子不由自主的答道。
徐階笑笑,輕輕翻過手掌,碎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粘合在一起,變成了一隻玉雕的白兔,又變成了玉雕白菜,在變換了五種不同形態的玉雕后,重新恢復成了玉鐲。徐階將玉鐲重新帶回錦棠的手上,「碎了,卻有了無數的可能。」
「但它終歸還是變回了鐲子。道友,我們註定逃不開的。」錦棠淡淡的道。「我該回去了,容我好好想象。」說完再不理會徐階,仍向公主府走去。依她的經驗,偃月公主白天醒來后,會忘記晚上太陽落山後的一切記憶,所以,太陽出來后回去,她仍是安全的。
李恪,河源,藺如初和綠衣看著水幕上錦棠和徐階的對話,沉默的氣氛在私人中蔓延。
「令狐濤果然好眼裡!」李恪撫掌贊道「為了參透這生死相交的問題,我們這些修真者哪個不是修鍊了幾十上百年?這個小丫頭在徐階的略微點撥下居然一語道破?天才啊,絕對天才中的天才!」
「那徐階到底是什麼人?我看他既非我一清派弟子也非你們魔神。」藺如初考慮的卻不是錦棠和徐階的對話,而是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修真者的來歷「我們都知道錦棠是難得的奇才,可修真卻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這樣揠苗助長,錦棠的年齡又輕,道基不穩,很容易被他左右。而且那人是敵是友又分不清。」
「何必理會那麼多呢?」李恪吩咐河源倒酒給他。端起杯子對藺如初道「你們一清派不是喜歡順其自然嗎?對這事,我們就來個袖手旁觀好了。」
「可是……」還未等藺如初繼續開口,李恪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有意見?」
望著手中蓄滿魔力的李恪的左手,藺如初吞吞唾沫,很沒骨氣的閉嘴,端起酒杯惡狠狠的喝了一口,不再出聲,李恪看著水幕中若有所思回頭看了自己放置「千里窺」法器的方向的徐階,滿不在乎的笑笑。飲盡了杯中酒。
他拍拍懷中的雕花木盒「令狐濤,好戲就要上演了。我們靜觀其變吧。神魔雖然存異,但到底殊途同歸,如何抉擇,就看沈錦棠自己了。不過不要忘了這世界的生存法則——勝者為王!我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