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救命稻草
新君李顯和他的皇后韋香兒,幾乎是攆著薛紹的腳後跟趕到了太平公主府。<>
「太平,承譽,不必多禮!」李顯雖然是當了皇帝了,但仍像當初那樣hēhē的憨笑沒什麼架子,說道:「朕其實很早就想來探望一下你們夫妻二人了。unài朕要為先帝服喪,因此一直不得方便。還請你夫妻二人,不要掛懷啊!」
「臣不敢!」薛紹與太平公主異口同聲。
這時皇后韋香兒上前一步來,笑容可掬非常的qinqiē,說道:「陛下,公主殿下身懷六甲,薛駙馬也有傷在身,一切俗禮能免則免吧!」
「對對,皇后所言即是!」李顯笑hēhē的道,「太平,承譽,不請朕到你們的府上喝杯茶嗎?」
「陛下快請!」
薛紹與太平公主連忙請了李顯和韋香兒進府,在正堂置茶款待。李顯和韋香兒剛剛在上位坐下,就喚人抬來兩口大箱子。打開一看,裡面裝滿了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
薛紹和太平公主面面相覷,這算什麼意思?收買我們嗎?
「太平,承譽,你二人至從喬遷洛陽之後一直租住於民宅,朝廷沒有給你二人置辦新居,這是朝廷的過失啊!」李顯說道,「這裡有一點俗物,你夫妻二人權且收下,就當是朕給你們的一點補償吧!」
「陛下,臣無功不受祿,萬萬不敢收下!」薛紹連忙道,「再說了,臣和公主現在住的這處宅子並非是民宅,而是我們私下置辦的宅第,住得很舒服。我夫妻二人大婚之時朝廷已經按例在長安給我們修建了太平公主府。如今遷居洛陽,朝廷沒理由再給我們造一棟新的房宅啊!」
太平公主也說道:「是啊,陛下!如今朝廷多事,你應該把更多的精力和錢財用在要緊之處。這些錢,臣妹萬萬不敢收受。還請陛下收回!」
「呃……」李顯頓時愕然沒有了主意,連連眨眼,看向了韋香兒。
韋香兒仍是笑吟吟的,說道:「公主殿下,薛駙馬,其實這只是陛下對你夫妻二人小小的私人饋贈,與功勞無關也與朝政無關。只是兄長為妹妹與妹夫盡一分心意而已,你二人收下又有何妨呢?」
「皇后,此言差矣!」薛紹拱手而拜,正色道:「皇族家天下,皇家無小事。正因為陛下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臣才不敢無功受祿。否則傳將出去,外臣會認為陛下公私不分賞罰不均,這會極大的影響陛下的威嚴與名聲。有此一慮,陛下與皇后的美意臣心領了。但這兩口箱子,臣是萬萬不敢收下!」
韋香兒略微怔了一怔,輕輕的咬了咬牙,暗暗的對李顯點了點頭。
李顯連忙打著hāhā說道:「駙馬不必較真,倘若當真不方便,朕現在也就不逼你收下了。但是君無戲言,朕既然把這筆賞賜給了出來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就當是暫且寄存在朕這裡。待他日你立下了功勛,朕再賞賜於你。如何?」
「陛下明斷,如此最好!臣謝陛下體諒!」薛紹拱手而拜。
太平公主也笑眯眯的拱手拜了一拜,「還是皇帝陛下聖明!」
韋香兒的臉色略微一寒,言下之意是我糊塗么?!
席間的氣氛頓時變得稍稍有些緊張,太平公主與韋香兒好像又暗暗的較起勁。她二人早有不和,薛紹與李顯心知肚明。但是今天這樣的場合顯然不適合被兩個女人拿來明爭暗鬥,於是薛紹與李顯各自對自己的老婆使眼色。
太平公主與韋香兒同是會意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剛剛擦出的一點火藥味迅速淡化了開去,「暗戰」總算沒有升級。
「其實,薛駙馬負傷之後,陛下與本宮曾經多次想去探望薛駙馬的傷情。但是把守貞觀殿的千騎與薛駙馬的心腹部曲,不許任何人隨意出入。」韋香兒說道,「後來陛下又為先帝服喪守孝,乃至於拖到了今天我們才來探望薛駙馬。若有怠慢之處,還請薛駙馬和太平公主殿下,多多海涵!」
「對,皇后說得對!」李顯跟著幫腔,「我們去了幾次,都被軍士擋回來了。」
太平公主接過話來說道:「陛下,皇后,當時先帝剛剛駕崩,貞觀殿里一片忙亂。臣妹與駙馬也是悲痛與傷病交加。若是我們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恕罪!」
既然太平公主答了話,薛紹就只是笑了一笑沒再多言,心想李顯和韋香兒這話說得倒是不假。自己在貞觀殿卧床養傷的期間他們確實來過幾次,但都被薛楚玉借故擋huiqu了——那時正處在武則天的眼皮底下,哪能和李顯夫妻套近乎?
兩個女人好像又變回了主角,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客套之極的話語。薛紹知道太平公主應付這種場面最有經驗和bànfǎ,因此樂得輕閑。李顯則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卻又插不上話在那兒干著急。
「話說回來,承譽的傷,究竟怎麼樣了?」好不容易,李顯擠出了這麼一句。
薛紹答道:「有勞陛下挂念,臣已初愈並無大礙。」
「那幕後的真兇抓到了嗎?」李顯再問。
「回陛下,大理寺丞狄仁傑正在全力追查,想必不日就會有結果。」薛紹答道。
李顯點了點頭,「朕回頭再派人催一催狄仁傑。如此重案要案,大理寺理當全力督辦早日破獲抓到真兇給朝廷一個交待,也是給大將軍一個交待啊!」
「謝陛下!」薛紹不動聲色的拱手謝過,心想李顯這樣旁敲側擊,肯定是聽到了外面關於我的一些謠言,以為我身體不行了!
「承譽,其實今日朕特意登門,是有一件要事與你商議。」李顯突然說道。
薛紹眨了眨眼睛,「陛下請講?」
「朕觀承譽年輕有為、文武全才,又是朕的至親,若不得重用,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李顯說道,「因此朕想正式任命你為兵部侍郎兼檢校右衛大將軍,並同中門下三品,你以為如何?」
薛紹頓時愕然,同中門下三品——讓我當宰相?!
最近這些年,大唐的集體宰相制度越加成熟,很多級別不高的官員(如四品兵部侍郎岑長倩)被加上了「同中門下三品」或是「同中門下平章事」的頭銜得以拜相入閣。閣部的宰相越多,宰相之間就會形成牽制,宰相的權力也會有所分散,這當然就有利於君王從中駕馭了。
薛紹萬萬沒有想到,李顯今天的來意並非只是為了收買拉攏,還要拜自己為宰相!
太平公主也非常的驚訝,這絕對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等薛紹答覆,韋香兒連忙說道:「薛駙馬文以安邦武可定國,如此大才陛下必然予以重用!再者,薛駙馬曾受先帝託孤之重,拜相入閣實在情理之中。因此,還請薛駙馬萬勿推辭!」
按理說來,出將入相這是天下仕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薛紹現在,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陛下,皇后,請聽臣一言!」薛紹拱手正拜,非常嚴肅的說道,「《韓非子??顯學有雲——明主之吏,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起於卒伍。宰相者,上輔君王下安黎庶,禮絕百僚群臣避道。臣入仕才一年多,只是打了兩場仗而已,沒有任何的行政經驗,更加沒有統率百僚的威望與總攬朝政的能力。不是臣不想位極人臣做zhègè宰相,而是臣目前還實在不夠資格!因此,陛下美意臣只能心領!臣不敢拜相,以免誤君誤國!」
「承譽,何必如此謙虛?」李顯有點急了,快語說道,「太后尚且多次找你諮詢軍國之事,裴子隆也曾多次私下對人說,邊關軍事有難決予者,皆可問薛紹。就算朕不了解你,難道太后和裴子隆也會認錯人嗎?」
薛紹苦笑,正待辯解,韋香兒一句話就蓋了過來,「薛駙馬,陛下賜你財帛不受,本宮尚可理解。若是賜你相位你也拜辭不受,那豈不是有負先帝重託?如此,本宮可就不大理解了!」
薛紹眉頭一擰,小娘們兒你是在威脅我嗎?你們把國家大事當兒戲的胡鬧,難道我也跟著你們一起胡鬧嗎?!
薛紹一個念頭還沒落定,太平公主突然站了起來,義正辭嚴道:「皇后,此言差矣!」
火藥味十足!
李顯和韋香兒同時一怔。
太平公主表情嚴肅的說道:「陛下,先帝將大唐的社稷與江山託付於你,同時也把君權神器交給了你。但這不是意味著,你可以濫用中的權力來任人唯親!——薛郎是很能幹,但他尚且自知入仕不久、太過年輕缺乏從政的經驗,豈能入閣拜相?如此草率又強人所難的決定宰相的人選,陛下與皇后才是有負先帝所託!」
李顯與韋香兒同時瞪大了眼睛,差點被太平公主的話嗆死!
薛紹連忙起身勸阻,太平公主卻趁著火氣放起了連珠炮,「請陛下以家國社稷為念,莫要把任命宰相這樣重大的軍國之事,當作兒戲一般草率處理!」
「住口!」薛紹低聲厲喝,「陛下面前,豈容你如此放肆!!」
李顯與韋香兒呆若木雞。
太平公主狠狠咽下一口怨氣,款款一拜,「臣妹言語失當衝撞陛下,請陛下治罪!」
「咳……zhègè!」李顯的臉上yizhèn紅yizhèn白,很是尷尬的吞吐了兩聲,乾笑道:「太平一番苦心,朕已盡知。朕當然知道,你也是為了朕好,為了我們李唐的江山社稷著想。朕恕你無罪了!」
「謝陛下寬宥!」太平公主拱手拜了一拜,冷冷的瞟了一眼韋香兒,坐了huiqu。
韋香兒仍是不動聲色,淡淡的道:「陛下,既然薛駙馬執意jujué,那拜相一事只好暫時作罷了。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那就……改日再議。再議吧!」李顯說著站起了身來,「既如此,朕與皇后就告辭了!」
薛紹出言挽留請他們用膳之後再走,李顯婉言謝絕。然後夫妻二人恭恭敬敬把皇帝皇后給送得離府,盡到了君臣禮數。
可是回到房裡剛剛一關上門,太平公主就全把君臣之禮拋到了腦後,大罵道:「韋香兒那個小賤人,慫恿陛下給你一個便宜宰相的名份,然後讓你代表他們去政事堂與裴炎等人搏命!——那不是擺明了要害死你嗎?!」
薛紹非但不怒反倒是笑了,「倒也不能過於zéguài皇帝與皇后,其實這是人之常情。就如同一個落水之人,遇到了一根稻草也會狠狠的抓住死不鬆手。」
太平公主先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張牙舞爪的叫道:「你又想被打歪脖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