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胡言亂語的隨筆】家裡有個老頭

家裡有個老頭

昨晚又失眠了，咦，奇怪，我幹嘛要說又？！

昨天端午節，按照「國際慣例」給老家的爺爺奶奶打了電話，一般情況下我是一月打一次到兩次電話給他們的，每次大約一個小時。本來這個月初的時候就想給他們打個電話問問，但是翻開日曆的時候發現這個月有端午節，所以就打算放到過節的時候一起打，現在想起來差點沒有給自己一耳光！

奶奶在外面，電話是爺爺接的。令我感覺詫異的是電話那頭爺爺的聲音感覺蒼老了很多，一如既往的，他只和我聊了五分鐘，了解到我一切還好之後就將電話扔給了奶奶。其實爺爺從小和我很親，屬於那種和我聊天一聊就是一晚上的那種，說是聊天其實就是給我講故事。但是這些年給他打電話，他總是很少講話，一個小時的電話中他只佔了五分鐘的比例，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爺孫倆變的這麼沒話聊。然後就是奶奶沒完沒了的嘮叨，「中心思想」無非就是家裡又下雨了，太陽太大了，誰家的母豬又下崽了，五大姑七大姨等等，毫無營養她卻講的很理所應當，而我也聽的非常認真的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家常？

接著就是各種埋怨爺爺，說他又懶了，不想動了，爸爸給他買了好貴的葯等等.在我記憶深處，爺爺和奶奶的愛情很簡單，就是奶奶對著他沒完沒了的各種抱怨以及各種「死老頭」之類的用語，而爺爺卻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只是對著她笑笑。

所以奶奶在電話那頭說到這些基本都是慣例，奶奶講電話的五十五分鐘裡面有長達十分鐘是數落爺爺的。這麼多年來，我習慣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其實奶奶要表達的意思是「你爺爺老了，身體不好，經常吃藥」用家鄉話說就是「老的扭不動了！」。這是她所要表達的意思，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所以她比較「委婉」。

是啊，他老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老的呢？這個問題很白痴，就不過多的表達了。我一直不太積極的往老家打電話，就是不太想面對他那顫抖的聲音，好似我一直聽不到那個聲音，他在我腦海中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那個六十齣頭，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兒上。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爺爺是一個當兵的，然後入了黨，世界和平了之後就當了一個小村官，後來拿起了鋤頭挖地的老農民。他年輕時期的事情我知知不詳，就像我兒時記得我們家裡有一條很老的白色的土狗名字叫做小白，我喜歡追著它滿院子跑，然後它就沒了，在我腦海中只留下了一個白色的殘影。

每年炎炎夏日，繁星閃爍的夜晚，爺爺就喜歡提著一把椅子，手裡拿著一個茶杯給我講故事，但是由於老黨員的因素，他的故事永遠只有兩個中心思想，總結起來就是「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以及「毛.主席就是那紅太陽」，哦.偶爾也有課外讀物，比如鄧爺爺畫的圈圈。現在想來，我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在接受愛國主義思想教育了呢？！

小時候爺爺很疼我，學校里放假回家的時候他老人家免不了的就會做上一頓「大餐」，他的廚藝非常好，反正據他吹牛說，人家想讓他去當大廚他都沒有干。每當這個他這樣吹牛的時候，奶奶就會補上一刀「稀飯煮的那麼硬，就像生的一樣，還好意思當廚子！」然後爺爺就不說話了，埋頭吃飯。那個時候的日子奶奶總是話題終結者的扮演者，她一說話，爺爺就沒有一點脾氣了，埋頭不開腔！其實他知道，我吃稀飯不喜歡吃粥，我喜歡那種米粒在湯水裡面顆粒可見的那種，湯和米粒是分開的，而不是那種粘稠的粥。

然後吃到大餐不可避免的就吃撐到了，他滿是老繭的大手就喜歡拉著我粉嫩的小手去壓馬路、散步，一邊走一邊聊天講故事，到最後畫風一變，又是一通愛國主義思想教育課.

他喜歡看「海峽兩岸」，在我印象中「新聞聯播」和「海峽兩岸」是他老人家一生的主旋律。他非常關注那些離他十萬八千里遠，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那個時候海峽兩岸的時間好像是晚上九點三刻吧？記不得了，反正是電影、電視劇和動漫的黃金時段，所以不可避免的我們一老一小，就上演了搶遙控板大戰！

每次贏的都是我，然後他非常理直氣壯的來了一句「電視機是我兒子買給我看的，有本事你讓你兒子給你買！」（電視是我幺叔買的，就是他最小的兒子，我爸爸的弟弟。）我氣結，於是就用遙控板鎖定了這個頻道，最後他直接轟我出他的房間，還一本正經的說「小孩子家家的，專心讀書少看電視！」我漲紅了臉，說電視裡面這些東西關你什麼事，難不成人家還請你去當國家主席？老人家立馬生氣了，一拍桌子吼道「你曉得個屁！」。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然後變成了最後我被屁顛屁顛的趕去睡覺了。

以前回家的時候，經常去刺激他，說一些哪個貪官又落馬了，誰誰又貪了多少錢啊，他們都是黨員之類的。老人家立馬錶情嚴肅的瞪著我，對於「吹鬍子瞪眼」這句話的含義，那個時候理解的最深刻。眼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機智如我立馬轉移了話題

他很疼我，但是該打我的時候從來不手軟！家鄉有種植物叫做黃金樹或者是黃荊樹，管他的，葉子可以碾碎了止血，有木有醫學考證和科學道理就不知道了，反正小時候流鼻血了、手指被劃破了，我就是那麼乾的。他信仰的教育方針就是家鄉著名的「教育界大儒」說的「黃金條兒出好人！」然後還說什麼古時候有個太子，非常渾，他的皇帝老子就沒事兒用這種植物抽著他玩兒，後來他成為了皇帝，成為了明君，從此見到黃金條兒就下跪這個所謂的古代皇帝和那個什麼破教育界大儒到底是誰，我至今沒有想明白，反正挨了不少打倒是真的。總結起來就是「玉不琢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個時候可沒有什麼家庭暴力和體罰的說法，給孩子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和道德理念的路只有一條.一頓胖揍！

不過一般我挨打都是犯了大錯的時候，比如抽煙、喝酒、或者是打群架之類的現在我才明白了，為什麼每次他打我的時候他自己的手在抖，明明是我很疼的說.

其實我小時候自我感覺還是比較良好的，就連老師都對我無語了，上主席台領獎狀、獎品的有我，當著全校挨批、寫檢討的也有我.

後來，我背上行囊，一個人去到舉目無親陌生的遠方，他拉著我的手表示，成才神馬的都是浮雲，一定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人，不要去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不然就別回去了，他老人家丟不起這個臉，如果自己在外面混的不好，隨時回去，家裡的糧食吃不完.

以前小的時候很不理解父母和叔叔們為什麼幾年才回一次家，看望他們。直到多年後我自己也出來了，方才明白！

昨天爺爺那五分鐘的電話信息量有些大.他說前不久奶奶住院了，現在已經沒有問題了，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說給我聽的，還是年紀大了說漏了嘴。在家裡凡是發生天大的事情他們都從來不給外面的晚輩們說，他的理念就是好好工作就像是那部公益廣告一樣，明明老伴生病住院了，老頭兒卻對電話里的兒子說一切都好，他媽去跳廣場舞了

這對老頭子、老婆子，太擅長隱瞞「軍情」了！

而在我印象中，奶奶就像「小強」。這麼說非常不敬也非常不孝，還很混賬！！！她年紀大了以後身體一直不好，各種營養品從來就沒有斷過，特別是每年冬天是她經常生病的時候，奇怪了，現在才夏天啊。

我記得二叔曾經調侃我奶奶說，每年冬天她生病以後都說自己活不過這個冬天了，但是一立春之後，就滿山遍野到處跑，人都找不到，就像吃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請支付廣告費。）

是啊，他們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經常要吃藥、經常要看醫生。而他們現在好像最需要的不是我們逢年過節寄回家裡的人民幣，而是陪伴。就像小時候我們生病了，他們徹夜守候在床邊一樣。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而兩老已經快要過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紀了！而我是不是也應該經常回去看看他們了，再聽聽奶奶的嘮叨，爺爺再講講那些過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