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 打底
「怎麼沒把孩子抱出來給父親看看?」薛敏抿一口清酒,意有所指微微一笑,掃了坐在薛成右手位的倆人一眼便落了眸子。
韓優雅心突突的跳,不過在這種時候,她懂得以微笑來掩飾所有的情緒,將話題交給李一南去處理。
就聽到李一南在落了杯之後,滿不在乎的說:「外公的子侄那麼多,孩子見多了,我們也就不來討紅包了。」
「這是哪裡的話?要論親疏,誰能比的過一南你的孩子。」薛老狐狸眯縫著眼,皮笑肉不笑的拿手指點了點桌面。
「說到底,我的孩子也不姓薛。」李一南說完,攬著韓優雅的肩,親昵的問:「吃飽了嚒?」
「嗯。」韓優雅淺淺的笑笑,拽了帕子意思的點了點唇,將手塞去他的掌心中。
「多謝外公順路來看我和優雅了,想必您和小舅還有許多話說,今天太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等改天您有空了,我再去看您。」李一南也不等他們回應,直接抽了站在背後薛成隨行女傭手中的披肩給韓優雅圍上,稍稍的欠身就往外走。
薛老狐狸只是笑,也沒有阻攔。
薛敏更是沒做聲,只將手中杯里的清酒一飲而盡。
酒店走廊的燈昏黃,有種**與迷離的旖旎。
韓優雅穿著小高跟,踩在地毯上有些不穩,所以將所有的重心都倚靠在身邊男人的身上。
下樓,上車,周身有些不自覺的冷意襲來。
「不用怕,沒事。」李一南將她攬在懷裡,用手背輕輕給她拭去額前細密的汗珠。
她的身體,有些冷。
「怕是來者不善吧。」韓優雅苦澀的揚揚嘴角。胸口中憋悶著一種煩躁的情愫,卻找不到方向發泄。
路上的霓虹漸漸消失,逐漸只有暖色的路燈在照耀。
「停車。」她的聲音有些尖銳。任誰都能聽得出怒氣。
司機沒做聲,只是從後視鏡里看了李一南的眼色。見他沒阻攔,便將車子靠路邊停穩,打開了保險。
一開車門,松柏和著雨雪過後的清香撲面,韓優雅下車之後便賭氣似的一路快走,朝著麗景的方向。
李一南擺了擺手,讓司機繼續往前開,不緊不慢的跟著。也不下去。
這個小女人是沒有安全感的,從開始到現在,都一樣。
他明白,就算他現在說再多做再多,也不會將她心中的恐懼和陰霾趕走,散去。
這不光是薛家給她的陰影,更是從小生活在藥劑和純白空間的殘留。
她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百分百放心的,包括他。
這樣的認知讓他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自責與煩躁。
薛成和薛敏的到來。本來他是有百分百信心應付的,可看到這樣彷徨的她,突然讓他有些難過。
「大少。你不下去看看少夫人?」坐在副駕駛位的貼身隨行忍不住開了口,用的是敬語。
自從搬進麗景之後,新進來的傭人們都改了稱呼,可是這一撥人卻沒改,李一南也懶得說,就隨他們去了。
出生入死這麼多年,這些小事,他不想為難自己,也難為他們。
「她心裡有事。讓她走走吧。」李一南淡淡的說,語調有些悲涼。
人人都說這世間最難看透的是人心。可當世人真正看懂,明白他人想法的時候。其實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至少,你會與他一同承擔著他心中的苦楚酸痛。
「老爺子醒來這都半個月了,突然跑來是幹什麼?」
「薛敏去見他了,有許多東西他自己操控不過來,要接老爺子回家操盤坐鎮。」
「那不從紐約直接飛走還跑來這冰天雪地的地方,他們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連前座的隨行都覺得有蹊蹺。
薛成父子此行之意,眾人皆知,只是都不點破而已。
「你聯繫剩餘的人,讓他們在明晚之前全部回來。」李一南淡淡嘆口氣,看來有些事情,是需要提前了,先下手為強。
這一次,他不想再傷這個小女人的心。
更不想她再一次的離開,逃離自己的身邊……
「好。」隨行應下,迅速的掏出腰包中亂七八糟的零件一堆,隨便擺弄幾下,組裝出一隻長相怪異的手機來。
輸入了長串的字元,群發消息的時候他手頓了頓,多添加了一個代號,才點了發送。
韓優雅是怕冷的,從小體質就不好,在被接回多倫多之後,也基本是閉門不出,直到家庭醫師確定她不會在見到太陽就暈倒之後,百麗兒才將她送去了學校。
一到冬天,就算穿的再多,將自己裹成粽子,她依舊會發抖。
手腳冰涼的像是沒有溫度的冷血動物,就連兒時的同桌偶爾在碰到她手的時候都會被嚇一跳,瞪著她一直看,用不地道的法語說她一定是冰蛇的轉世,冷冰冰的,和她的性格一樣。
那時候,只有焦偉會牽著她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裡,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的手,牽著她從學校門口走到教室,再從教室走到學校門口。
如此反覆。
也是那樣執著的溫度一點點的溫暖著她的心與血。
自從帝都回來之後,她一直在調養身子,就連最討厭的運動也開始進行,身體素質是比以前強許多。
但在這樣冰冷的夜晚行走,是她從來不敢嘗試的,更是焦家所不允許的。
只是在這一刻,她就想讓自己暴露在這樣冰冷的空氣之中。
就算連呼吸都覺得有些蜇人,鼻尖就沒有了知覺,她還在繼續。
風很冷,空氣中還夾雜著細碎的雪花,是從樹木中吹散而來的。
走了不知道有多遠,腳也在痛。頭也在痛,心也在痛。
渾身沒有一丁點力氣可以使用。
「嗚嗚嗚——」韓優雅突地就走不動了,感覺全身的力氣都伴隨著這一聲低聲的哭泣流逝。
她抱膝蹲著。倚著路邊的仿木的籬笆,像個迷路的孩子。
哭的隱忍。讓人心碎。
司機很有眼色的將車子停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
李一南終於下車,也不說話,只是用風衣將她包裹,攬在懷中,低頭在她發間沉默。
「李一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她有些歇斯底里,可是風聲卻把她的聲音分散,聽著讓人覺得更像是可憐兮兮。
「你想太多了。」李一南將她箍在懷裡。用很正式的語氣與她說。
「我想多?我哪裡有想多?你外公你會不清楚?他這麼莫名其妙的來,到底為什麼,你是清楚的。」雖然她的語調有些過激,言語也有些直接,但在這個時候,她不覺得自己過分。
自己逃跑了一次又一次,還不都是因為這個破薛家家主……
如今李一南已經將它拱手讓人了,為什麼還有人不放心?
難道真的要將自己的兒子綁回去當質子他們才能安枕無憂?
「明早我會去見他們,放心,誰也不可能帶走我們的孩子。這一次我不會手軟,更不會在乎有些沒用的所謂血緣。」
從韓優雅下車的那一刻,他早已經在心裡將薛成和薛敏拿刀捅了百八十遍了。
韓優雅還在哭。她只覺得委屈。
經歷了那麼多,為什麼所有的人好像都在針對他們,總是不會放過一樣。
做個普通人,那樣簡單的幸福,為什麼這麼難?
是自己命中注定?還是選擇的這個男人太耀眼?
「乖,睡一會兒。」李一南將她抱去車上,摟在懷裡,輕聲軟語。
韓優雅抽搭了許久,知道也沒有結果。發泄過後,心裡也沒有好受一點點。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反正該來的遲早都會來,與其這會兒和自己過不去。不如睡醒了再想辦法。
為娘則強,雖然那兩個小子不怎麼向著自己,可自己依然要守護他們,不允許他們被任何人搶走……
車子到家的時候,韓優雅已經睡熟了,只是感覺頭有些痛,時不時的在李一南的懷裡哼哼兩聲,轉動著腦袋。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都要一點了。」薛婉琴一直在客廳里等他們回來,只點了一盞閱讀燈,手中翻看著周報。
待看到兒子懷裡的小女人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時候,她不喜的問:「你們倆怎麼了?你惹她生氣了?」
「沒。」李一南將她抱回二樓,熟練的從雜物箱里取了按摩儀過來,給她按摩著腦袋。
她總是這樣,血壓太低,一哭就會有些缺氧,如果不緩解,第二天肯定感冒發燒……
「那是怎麼了?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薛婉琴的語氣可不怎麼好,對於韓優雅,她現在是極度維護的,就算自己兒子也不能欺負。
「那可就要問你的好父親,好弟弟了。」李一南冷笑著揚了揚嘴角,淡淡的說。
「你是說阿敏帶著你外公來多倫多了?」薛婉琴根本不知情,卻能猜的出。
「對,他們要見孩子。」
「……」薛婉琴沉默了,坐在單人位的沙發中許久看著窗外,腦中有些混亂。
「我不想騙你,所以有些事情你要有準備。」李一南沒有將話說透,點到為止,自己的母親也是聰明人,更是薛家的嫡女,怎麼會不明白。
「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阿敏是我弟弟,但你是我兒子,優雅是我的媳婦,那兩個孩子是我的孫子。」薛婉琴笑的有些勉強,對於即將要發生的,在心裡也打了個底。
「那就好。」李一南沒再說下去,只是目送著這個孤獨的女人出門。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一次,薛婉琴的背影,有些凄涼,有些單薄……
讓他的心,有點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