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救與不救
其實翟青這樣的想法是有些偏激的，凡人男子能夠適應修仙界，為什麼凡人女子會不行？當然，翟青會這樣想也是因為古往今來極少有凡人女子踏入修仙之途。或許之前有，可他從沒見過罷了。
但是，現在翟青的面前就站著這麼一位又瘦又小的凡人女童，還具有合自己心意的靈根，翟青有些猶豫。
按說他是一個行事果決之人，只這一次，他當真不知道該不該收下這名女童。
秦妖月當然猜不到翟青所想，她就覺得自己被眼前的黑袍仙人不停地打量。每當有人盯著她臉看的時候，秦妖月都習慣性的把頭壓得更低，讓人看不到臉上的紅色印記，比如現在，她就恨不得再次鑽進身後的石縫才好。
「仙，仙人……」秦妖月見翟青看了半天也不說話，只好硬著頭皮開口，她不知道這位仙人要她做什麼，但想到拿過黑袍人給的玉佩，忙用衣袖擦了擦，恭敬的遞還回去，「這，這個，玉佩……很，乾淨，您收，收回去吧。」
翟青沒接玉佩，他疑惑的開口道：「你是結巴？你怎麼知道我是仙人，你以前見過？」
「不。」秦妖月紅了下臉頰，「我，緊張。不，不結巴……」
看著身前努力併攏不停打著顫的雙腿，恭敬的對著自己半彎著腰的女童，翟青揚了揚眉梢：「不用緊張，我不害你，玉佩你收著吧。你站直，我再瞧瞧。」
秦妖月不敢違抗，站直了腰身，但是右腿有傷她不敢著力，所以站得有點向左歪斜，又把那塊白凈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入對開的前襟里塞著，心中吶喊：這可是仙人給的東西！
「以前見過仙人嗎？叫什麼？多大了？」翟青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女童，她臉上除了額頭上的裂口，就是一大塊淡紅色的印記最顯眼，讓人完全忽略她長得什麼模樣，只記著這紅色的爪型印記，看她的時候也不免要多注意幾眼。
「我，我叫秦，秦妖月，七歲了。沒有，沒有見過仙人。」
「哦？沒有見過你怎麼知道我是仙人？」七歲，年紀倒還適合，只是……
「鎮上的人，說，說過會飛，就是仙人。」秦妖月想了想又說，「剛剛那麼大，大的圓盤，還有，大蛇，還有金色的，大石頭，還有還有……」秦妖月想說他還一下就殺了黃衣壯漢，但這話在嘴邊滾了半天，她也不敢說出來。
翟青想了想她口中的圓盤應該是太極盤，大蛇是紫紋巨蟒，而那金色的大石頭估計是自己的金色大印了，好笑的問道：「那你怕嗎？那樣大的蛇和圓盤撲過來，你怕嗎？」
「不怕。」朗聲回答過後，秦妖月還慎重的點了點頭，「不怕。」那麼大的蛇一眨眼就被收服了，他們其實還沒你可怕。
翟青沒料到秦妖月回答的這麼快，倒愣了一會兒，隨即點了點頭，又意識到自己一身黑袍，秦妖月看不到他的動作，就說：「你過來。」
秦妖月哪敢不從，顫顫巍巍地上前兩步，在離得夠近之後，就站著不敢動。
翟青從黑袍下伸出一隻灰褐色的枯手，一把握住了秦妖月瘦弱的手臂。那隻手，乾巴巴的只剩下一層薄皮和枯骨，看著就像是被吸盡了生機一般枯瘦，灰褐色的手皮上覆滿褶皺，指甲倒不尖細，但看著還是讓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感到那死人一般的手正抓住自己，秦妖月心中一驚，卻也不敢掙脫，只能強忍著懼意任由翟青握著。
翟青知道，作為一名七歲大的孩童，被自己這樣抓著沒有嚇昏過去，已經很不錯了，但是想要踏入仙途，只是這樣，還是不夠。
這女童靈根尚可，不過體質上還是差了些，連一般都達不到。陰氣過重，卻又不是純陰體質，如果想調和陰陽，還要費上好一番氣力。
翟青先是嘆息著盯著自己的手好一會兒，才放開了秦妖月的手，也沒去理會她搓了搓手臂的行為，反而問道：「你的腳是天生的還是……」
「不，不是天生的。是……是…是不小心摔的。」秦妖月不知道為何自己要撒謊，但是話就這麼從自己的嘴邊溜了出來，藏也藏不住，這讓從沒有說過什麼謊話的她不自覺的紅了臉頰。
翟青雖看出不對，但也沒有再追問，只要不是天生的，踏入修仙，凡人身軀自然脫胎換骨，就是真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當然這些話他是沒有說出口的，因為他還不確定真的要收下秦妖月。
至少，除了靈根，他沒有在秦妖月身上看到其他令他在意或者說對他有用的東西，而且真要收秦妖月做弟子的話，還要想辦法幫她改善體質，尋找合適的功法，對修仙界的一切也要從頭教導，想到這裡，翟青不禁皺起皺眉頭，那五個小子和一個丫頭已經夠讓自己頭疼了，如果再加一個……
秦妖月見翟青半天都不說話，心裡焦急了起來。
這仙人到底是要做什麼？既不讓自己走，也不說話，剛剛還拉著自己的手，這是要做什麼？
秦妖月完全就沒有想過翟青會有收她為弟子的想法，她所聽到的仙人都是鎮民口中傳出來的，在秦妖月的認識中，能收弟子的是像玄天門一樣的仙門。
入仙門尚且還要經過考核，仙人又怎麼會直接胡亂收弟子呢。所以，秦妖月心裡是沒有仙人也能收徒弟的概念和奢望的。
雖然弄不清仙人所想，但是望著周身昏黑的夜色，秦妖月想到一整天都未看到的秦母還卧病在床，立馬變了臉色，轉頭就要疾奔回小木屋，但轉念一想，這裡可是有一位仙人啊！
秦妖月不在乎鎮民口中傳的神乎其神的仙人法術，更不在乎什麼仙丹靈藥長生不死，她想進入玄天門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想找一位仙人來給秦母治病！
而現在，她的面前，就有這樣一位神通廣大的仙人！
她不用等到三個月後的玄天仙會，不用擔心自己過不了仙門考核，秦母的病也可以早一點好起來，因為她現在已經遇到了一位仙人！
秦妖月恨不得立刻就跪下，求求眼前這位在她印象里心狠手辣的仙人能救一救病重的秦母，但剛要跪下，她頭腦里就想到白天在虹麟鎮的遭遇，心中一痛，拳頭握得死緊可就是彎不下膝蓋。
她已經，不想再跪著祈求任何人了。
那種悲哀的憐憫，從來都不會施與到真正的弱者身上，秦妖月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所以她跟自己說，她不會再跪著向任何人求救。
=====================================================================
秦妖月還在想著秦母安危的時候，翟青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不準備收下卻秦妖月。雖然她的靈根不錯，但其他都只是一般，翟青還是不願意多帶上一個包袱。
既然作出決定，翟青也不準備多停留，他身上還有傷，雖然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但誰知道會不會再出現一個看他一人想要打劫一翻的？別說是元嬰期，現在就是兩三個結丹後期的修士聯手都有可能結果了他。
翟青轉身，他沒有再開口說什麼，既然不準備收下秦妖月，多餘的話他也不說了。凡人，終究和他的距離太遙遠。
秦妖月見他要走，慌忙間一把抓住了他的黑色袖口，等他回過頭又紅著臉鬆了手，急急道：「仙人，還請你救救我的母親！」
翟勤盯著她看了看，平淡的反問：「哦，我為何要救？」
聽著這樣的回答，秦妖月愣了愣，她以為仙人會好心的問問她母親得的是什麼病，或者直接給自己一兩顆仙丹讓自己帶著回小木屋。
不管是哪一種，只要仙人能救治秦母，秦妖月幹什麼都願意。
只是，剛剛還好言好語跟自己說話，問自己姓名年紀的仙人，怎麼轉臉就變了個樣？秦妖月不懂。
「仙人，我，我母親病的很重，已經幾個月，都下不來床了，請你救救她。」
翟青搖了搖頭，又想到秦妖月看不到，就淡淡地開口道：「我是修習仙道的仙人，並不是度世救人的菩薩，更不是妙手回春的醫者，你求錯人了。而且，你弄錯了一件事。」
秦妖月獃獃的望著眼神的黑袍人，目光因為男子的推諉之詞變得悲涼，連仙人都不肯聽她的呼救？連仙人都說救不了自己的母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秦母病重是她的錯嗎？秦家的衰敗是她的錯嗎？秦父的失蹤也是她的錯嗎？
為什麼大家都這樣對她，為什麼連高高在上，凡人都羨慕的仙人也不幫她？
「我救你，是因為我想救。如果我不想，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看見。跟你說什麼做什麼沒有關係。而且，天道輪迴，凡人終有一死，我，也是救不了的。」
秦妖月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回小木屋的，樹枝被她杵得開叉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她就再換一根，走不動了，就靠在粗壯的樹榦上歇一歇。到底走了多久，秦妖月已經記不得了，依稀看見天上有幾顆星星，亮亮的掛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的跟著她。
秦妖月邁進院門的時候，鬆了一大口氣，總算是回來了。她抬起袖口擦了擦額上的汗漬，還沒放下，就從口中發出一陣驚呼：「娘！娘！娘你怎麼了？！」
秦母仰面倒在院子與屋門的中間，秦妖月顧不上腿上的疼痛，甩了樹枝就快步顛了過去，一把抱住昏迷不醒的秦母，秦妖月大聲的叫喊：「娘！娘！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是月兒，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娘！娘！」
任秦妖月叫喊了半天，秦母也沒有動靜，如果不是秦妖月摸到她頸脖處還有微弱的跳動，她都要以為秦母已經不在了。
秦妖月怕她一直睡在石地上太涼，可她回頭望了眼屋內的床榻，十幾步路的距離，此時對於腿腳不便的她來說，實在是太遠了！
再遠也不能讓秦母一直躺在這裡。秦妖月咬了咬牙，站到秦母背後，伸出手臂托住秦母的腋下，開始往屋室里拽。
天氣已經漸熱，秦母穿的又單薄，秦妖月怕秦母在地上拖傷，不敢拽的太用力，但是力氣用小一些她又拖不動秦母。秦妖月咬著牙試了一試，結果一用力之下，受力的右腿突然一陣鑽疼，秦妖月驚叫一聲，差點要壓倒在秦母的身上，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撐住門框靠左腿保持了平衡。
這樣不行，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秦妖月急得像熱鍋上得螞蟻，焦急的回頭望了眼屋內高高的床榻，一眼望到床榻上掀開的破舊被褥。
對了，還有被子！這樣就不怕秦母划傷，自己也好用力了。
秦妖月連蹦帶跳的跑到床鋪前，拿起被褥轉回來鋪到秦母身下，為了讓秦母睡到被褥上，又是讓她翻身，又是讓她曲腿，秦妖月折騰的一身冷汗。
抬起手背胡亂地擦了擦被汗液染痛的額頭和眼角，一時疼得她呲牙咧嘴，但此時的她也顧不得自己，只能咬緊牙關拽住厚實的被褥，一點一點的向屋內拖拽。
好不容易拖拽到床榻邊，秦妖月整個人一歪，跌坐到地上不住的喘著粗氣，閉著眼休息了好一會兒，秦妖月顫抖著手摸了摸秦母有些冰涼的臉頰：「娘？娘，你醒醒！娘！」
叫了半天，秦母依然沒有醒來，秦妖月全身都像是散了架一般，用僅剩地力氣撐住床榻慢慢地站起身子，她得想辦法把秦母弄到床上去。
可是，床榻有些太高了。
秦妖月想了半天，還是準備和剛剛一樣，拽著被褥把秦母拉上床。她也先爬到床上，再跪在床榻邊抓著被褥開始拉，結果用力一拉，被子是被拉動了，秦母卻滑落到一邊，砰地一聲磕到地面上，嚇的秦妖月連忙下床查看有沒有摔到秦母。
看了半天，還好秦母是半邊身子摔過去，沒有磕到頭部，秦妖月稍稍安下心神，被褥的方法不行，她只能再換別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