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一百三十九章 恩情[晉江獨發]

「爾這丫頭真是有趣,沒把吾喚醒,怎麼倒先把自己的肉身弄丟了？」

秦妖月突失肉身，雖然嘴上對玄凈不肯鬆口，其實心裡十分焦急。畢竟，一縷幽魂在修為強大的修士面前什麼也做不了,更何況對手是僅憑一句佛語就滅她肉身的玄凈。正為不知如何出去而憂愁的她忽然聽到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此聲滄桑如老者，多用古語，喜愛如此說話的人,她只認識一個。

「你是，6吾前輩？」秦妖月左右觀望，但並沒有看到老者的身影。

「正是吾！爾不用尋找,吾並不在爾眼前,只因為爾現在沒了那肉軀,吾這一縷魂念才能被爾聽得。不若，以爾目前的修鍊速——」6吾不屑地砸了砸嘴巴，「想要真正的喚醒吾，難。」

「前輩——」

「丫頭可是覺得吾說的話不中聽？呵，爾既有緣得了這靈器，吾也不怕明說，以爾這般修為和實力，攜此物在身，無異於招引禍事，早晚會身隕於此。之前沒被修士瞧出已是萬幸，若有一人識得此物，只怕再無寧日。」

「前輩顯聲，應該不單單是來向晚輩教導得此靈器的危害吧？」秦妖月斂了斂眸。

6吾大笑一聲：「自然不是，吾倒還沒那麼無趣。這萬餘年間，能得此靈器之人，無一不是出類拔萃志存高遠的能者。像爾這種修為一般資質更一般的小丫頭，吾倒還是第一次遇見，不免多生些感慨罷了。」

「這靈器還被其他修士得到過？」

「當然。」

「全都是高階修士？」

「吾記得最後一個得此物的修士，是吾見過修為最差的一個。那時候，他是元嬰後期大圓滿，正待突破。三百年後他就突破飛升天界，吾同他一起的時間並不長。說起來，爾或許也聽過他的名字。」

「誰？」

「他名紫仙。」

「仙道門的紫仙真人！」秦妖月驚詫，沒想到，會再次聽到紫仙真人的名頭。看來，他的運道和實力都絕非一般。自己答應青木會試著殺了他的話在此刻回想起來，不免令人覺得可笑。

「他為何將你留了下來？」

6吾突然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道：「他若將吾帶走，爾又怎能拾得？爾該慶幸他沒這麼做。」

聽出6吾不願提及，秦妖月忙說：「只是我現在只剩一縷幽魂，前輩再跟隨我也沒什麼用處。」

「倘若，吾能助你出去呢？」

秦妖月驚道：「前輩有辦法？」

「呵，不過是一盞佛門的拘魂燈，尚未結嬰的修士或許懼怕，但對吾來說——小事一樁。」6吾說得信誓旦旦，好似揮手間就能破了這空間，「只是有一個小問題。如果爾出去后再被那和尚用法術擊中，可就真的要魂飛魄散了。」

聽到這話，秦妖月深深蹙起秀眉。她是魂體，又不能使用法術，如何能躲得過玄凈的攻擊？難道她真的要在此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6吾接著道：「除非爾有法子躲過他，不過，爾那肉身就要留在他那裡了。吾只能幫爾破開眼前的禁錮，至於後面要怎麼做還得靠爾自己。」

之後6吾沒有再發聲，為秦妖月留出思考的時間。

要怎麼辦？衝出去一搏，還是就此等待？

緩緩坐到地上，秦妖月攤開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因為失去肉身的緣故，她的手顯得比原先更加白凈透亮。放在陽光下看，會透出七彩的光暈。

「我修為不高，資質也不好，長得不好看，更沒有進過什麼有名望的門派。我沒見過父親，母親也已早亡，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還怕什麼呢。至少我知道，我為什麼要修仙，也知道這條路我非走不可。就是現在，我死了，剩下一縷魂魄，我不過是有些生氣不甘，卻沒有一絲後悔和難過。這是我起的緣，也是我該承受的果。」

秦妖月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起這些，只是想開口說點什麼，話語就從嘴巴里跑了出來。

「只可惜，未能讓帶我入仙途的師父親眼看一看現在的我。他肯定會很高興吧，即使我這點修為在別人眼中什麼都不是，即使我並不如廣師兄那般實力高強。這麼多年，除了母親、大白，唯一讓我有所牽挂的人，也只有他了。」

「有些事我也是等自己成了修士才明白。修士和凡人，其實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存在。凡人敬仰、羨慕修士，卻不知自己在修士眼中，和普通的螻蟻並沒有區別。他們都是那麼羸弱不堪，彷彿跺一跺腳就能踩死一大片。」

說著說著，秦妖月自己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瑩白的貝齒，在明亮的空間里閃著光。

「如果是我，一定不會插手，更不會將一個什麼都不懂資質也一般的小鬼帶在身邊。修士淡漠，早已看透生死，更不願干涉凡人俗事。做修士的時間越長，我越能明白他在我母親死後，做出帶走我決定的不易，對他的感激也越深。」

「他是一個好師父。」安靜聽了許久，6吾才出聲。

「對，他是。即使他教導我的時間不長，但他的恩情，我這輩子都無法報答。之前不來找他，是因為實力不夠，即使現在，也還是不夠。我本想再多等幾年，只是，他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我再不來，再不來的話，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要死了？」6吾問。

秦妖月說：「從記事後就知道自己的死期，每天睜開眼就能數出剩餘的日子，任你找遍所有的地方都無法可解，試過所有的方式都無法擺脫，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死亡前的煎熬，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等死。這是什麼感覺，我不懂。但我知道一定非常痛苦。比死亡更痛苦的，是看著死亡一點點來臨，你還要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命，改不了。」

「七年前，他救了我。現在，我試著來救他。就算是，報恩吧。」秦妖月孩子氣的咬了咬拇指，突然道：「我身體里可能有些東西，我能感覺到，特別是失去肉身之後，感覺越發明顯。我想，有了它，我應該能躲過玄凈的攻擊。前輩，還請幫我破開這空間！」

秦妖月閉上了眼眸，片刻后，再睜開時，一雙淺棕色的眸子竟然染成了純黑之色，很是詭異。

一雙黑眸的秦妖月滿臉冷冽孤傲，紅唇輕抿，抬了抬線條優美的下巴：「哼，用散魂要挾我？算你聰明。不過，既然讓我出來了，回不回去可就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