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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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早已露出了他的第一絲晨曦,卡穆拉城迎來了他的又一個清晨。空氣中瀰漫著一縷未消的霧氣,微風吹拂中,頗有些清冷的意味。
昨夜鬧騰了一夜的城衛軍也暫時安靜了下來,也許是得到命令收隊休息了吧,總之那人喊馬嘶的聲音是小了不少。有許多市民直到此時才昏昏沉沉的進入了夢鄉,昨天真的是一個不眠之夜啊。
雷克洛勛爵府前的原本寬闊空曠的街道此時已被一隊裝飾華麗的馬車給塞的滿滿當當,十幾輛兩匹馬動拉的貨運馬車上整整齊齊的裝載著一個個看上去非常的牢固結實的沉重木箱,每一個木箱的側面都鑲嵌著一個紫銅製的蒼龍標記,明眼人一眼便可認出,這是特雷洛皇家的特殊標記。
「這些東西一定要好好的護送到雷洛雅,千萬不要有什麼缺失了……」雷克洛勛爵站在府門外,伸手撫摸著自己那把梳理的很好的鬍子,沖著一群壓車家將仔細的叮囑道。
「是的,老爺!屬下一定竭盡全力護送貢品周全。」為首的一名高大家將欠了欠身,不經意的晃了晃背負在背上的沉重大劍。劍鞘磨擦衣甲發出一陣金屬的碰撞之聲,彷彿是為了顯示自己的信心。
「那就好……」
老人湊過頭去在那家將的耳旁細細的叮囑了幾句,揮了揮手:「好了,你們去吧……阿魯爾,可不要讓我失望了。」
「阿魯爾定然護送『他們』周全……」那高大的家將故意將「他們」兩字咬的格外清晰,最後行了一禮隨即轉身離去。
「大家注意嘞~發車了~架~」隨著一聲嘹亮的幺喝聲響起,車隊緩緩的開動了,逐漸加速向城門的方向駛去。
「保重……」老勛爵不停的揮動著手臂,直到視野中再沒有任何東西……
***
車隊很順利的通過了城門。雖然是戒嚴時期,但是這皇家貢品還是沒有人敢隨意搜查的,何況每兩月一次的向帝都運送商業聯盟出產的特產也是弗瑞雅家族的慣例,守衛城門的士兵在收了一個小布袋銀幣后笑容滿面的揮手放行了。
車隊沿著城外的官道行駛,因為戒嚴期間進出不易的緣故,原本車水馬龍的到道今日冷清了許多,只有幾個稀稀落落的行人顧自趕路。不過這倒也為車隊提供的便利,車速迅速的提了上去,風馳電掣般的在路上賓士起來。
行了約摸十幾里地,車隊一反常理的棄大路而轉入了偏僻的林間小道。這是一條隱藏在林間的小道,恰好可供一匹馬車順暢的通過,不過比起官道來卻又要狹窄了不少,聽說以前官道還沒造好時這條路曾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當時這裡可是帝都通往卡穆拉城的必經之路,聽一些老人說起,那時的情景絕對可以算得上是比肩繼踵,不過現在卻也是沒落了,這從一路上並不十分好的路況就可以看的出來。
車隊顛簸著又行了幾里地的光景,隨著帶隊的頭領一聲呼哨,忽的停了下來,此地已經離城頗遠了,四下里看不到什麼人蹤。
幾個押車的武士來到車隊中部的幾輛大車跟前,蹲下身在車子的底盤上擺弄著什麼,這是幾輛並不起眼的貨車,乍看和別的車輛並沒有什麼不同,只見那些武士反握著劍用劍柄在車底上有節奏的敲擊了起來,聲音「叩,叩」作響,在這寂靜的林道間倒也頗為的清晰。
他們是在做什麼呢?一些車隊的馬夫也都用詫異的眼光看著眼前這無法理解的情景,顯然他們也並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竅。
就在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一陣同樣清晰的敲擊之聲從車的底部傳了出來,節奏急促而迅快,頻率比起那武士的敲擊之聲明顯要快了不少。一時間,整個車隊鴉雀無聲,這幾輛不同尋常的車便成了眾人視線的中心,只是那些不知內情的人的目光中多多少少帶了一點驚異疑惑的成份。
「吱呀~」
幾輛馬車的側面靠近底盤的木板倏的張了開來,很顯然是面有什麼東西將其推了開來。幾道人影瞬即從中鑽了出來,看那速度明顯是一刻也不想在裡面再呆下去了。
「呼……差點就悶死了!溫克爺爺出的這什麼餿主意!」首先出來的一個紅衣女孩很不淑女的拿手抹著自己額頭上的汗珠,嘟著小嘴大聲的抱怨著,赫然正是弗瑞雅家的二小姐蓮心!
「也多虧了老先生的妙計我們才能無驚無險的出得城來。」以我為首的一干人等也都陸續的從車中鑽了出來,那個盲女仍由幽幽抱著,我回頭看了看,仍舊沒有舒醒的跡象。
「我還真不知道爺爺手裡有這種車子……」蓮心饒著馬車轉了幾圈,順便在那張開的木板上踢了一腳,木板啪的關了回去,整輛車又變回了普通的貨運車,再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城裡的那群蠢貨一定正找的頭疼吧!嘻嘻~」蓮心的臉上不覺閃現出一絲壞壞的笑容。
「嗯~這裡空氣真不錯!」月兒顯然也是剛才躲的有些氣悶,此時掂起腳尖猛吸了兩口氣,一臉陶醉的神態。
「好啦,大家都上車吧,有事車上再說。」
車隊中的車夫目睹整個過程雖然是有些驚訝卻也很快的平靜了下來,也沒有怎麼議論,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表情。我登車之時略略觀察了一下,暗暗點頭,心道不愧是大家族訓練出來的……
「走~」
隨著車隊頭領的一聲呼嘯,整個車隊又慢慢的動了起來,緩緩的向前駛去,帶起了一陣煙塵……
***
位於雷洛雅城外西郊的一處山清水秀的小山谷中,有著一處規模宏大壯觀的建築群,這是一個頗有些東方式風格的建築群,雕樑畫棟,氣魄沉穩,看的出設計師是很花了一番心血的。整片建築依地勢而建,依山傍水,背倚鬱鬱蔥蔥的蒼山,前臨一個澄澈的小湖,依照東方的風水相師的說法,這是一塊難得的青龍之穴,是一塊能辟佑子孫的福地。
這便是卡笛家族的祖墳所在地,卡笛家族歷代家祖死後都埋葬於此,說來也奇,自從卡笛家第五代家祖肖恩.卡笛聽了一個雲遊異人之言,將祖墳遷至此處之後,短短几十年間,卡笛家族迅速的興旺了起來,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人世家一舉成為了天風大陸最龐大的商業家族。甚至臨架於商業聯盟的弗瑞雅家族之上。這也更增添了這塊風水寶地的神秘色彩。
今日的山谷中可謂是熱鬧非凡,在谷口的空曠空地上停滿了各式各樣裝飾豪華的馬車,無一例外的,馬車俱都是以黑白兩色為主,車上鑲嵌的卡笛家族的徽記也顯的頗為的醒目,看的出來者都是卡笛家族內部的成員。
山谷內黑鴉鴉的站著上百人,眾人有秩序的站立著,聽不到任何高聲談話之聲,只偶爾有一些刻意壓抑的竊竊私語之聲在角落裡響起。四周顯然是精心布置過,纏滿了一些黑白的絲綢之物,整個場面莊重的隱隱有一股迫人壓力,似乎是正準備舉行某種意義極重大的儀式。
奎威利男爵滿面肅穆的站在眾人面前,雖然心中早已是激動萬分,可臉上還是擺出一副哀戚的神色來,左右看了看,心道該到的差不多都已到齊了,只見他倏的把雙手朝天一舉,輕輕的揮了揮。
「各位~各位~」
場中瞬間變的鴉雀無聲,眾多的目光齊齊的匯聚到奎威利男爵的身上。
奎威利男爵似乎是很滿意這種效果,面頰上笑容一閃即逝,清了清嗓子繼續道:
「今天我們懷著萬分悲痛的心情在這裡舉行我兄長,也就是家族前任家主——倫貝利.卡笛的入土儀式……」說著,男爵看了眼擺放在身後的紫檀木鑲金棺材,用手抹了抹眼睛,語調開始梗咽起來:
「想必在場的諸位也都知道了,我兄長倫貝利公爵在幾周前因工作過度,積勞成疾突然離開了我們,就整個家族來說,這絕對是一個損失!巨大的損失!他是個多麼傑出的領導者啊!為了整個家族的興旺,他費盡心離,直到最後一刻!他……」
奎威利男爵一臉悲痛的表情,似乎是有些說不下去了,稍稍平靜了一會兒:
「兄長自小與我一同長大,一直以來對我百般照顧,我們感情深厚,那日里我突聞惡耗,真是晴天霹靂!其實……就我各人來說,我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兄長就這麼去了……」話語中已經帶上了清晰的哭腔,奎威利男爵忽的轉過身去猛撲在棺木上大聲的乾嚎起來:「兄長啊!你怎麼能就這麼拋下兄弟一個人去了啊……」
目睹此景,場中的大多數人都對這個孝心可嘉的男爵憑添了幾分好感。甚至有幾位看起來輩份甚高的老者還走上前去攙起奎威利男爵好聲的安慰了幾句,無非是一些「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之類的話。
卻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一般的想法,至少站立在前排的幾位老者不是如此,只見他們把頭湊到了一塊兒就正私下裡議論著什麼。
「尼可夫,你說……奎威利這小子在玩什麼花樣?」一個光頭長髯的壯碩老者悄悄的開口道。
「誰知道呢……這些日子事事都透著蹊蹺!」那個被稱作尼可夫的老者開口道,語氣很是陰沉:「那日里聽聞家主病重的消息我就覺得有些納悶,前些日子我們還見過面,那時候家主的精神也還是很不錯的,怎麼突然就……我當時就急急的往帝都趕,日夜兼程啊!沒想到趕到的時候卻聽聞家主已經去了……」
「聽說這次家主的病是由二皇子專門指派的御醫全程治療的。」
「家主不是有自己的私人醫生嗎?!」另一個老者也忍不住插了口:「為什麼還要二皇子的御醫?」
「是奎威利和五夫人索菲亞的主意,據說是皇家御醫的經驗豐富什麼的……」五夫人是倫貝利公爵最為疼愛的小妾,他和奎威利的話其他家人自然也不好怎麼反駁,況且這個主意表面開來也是為了公爵的病情著想。
「這些天遺體被高手圍的層層疊疊的!就連我們這些長老想要進去都要奎威力向那小子通報!我當時就去質問他了,他卻口口聲聲說什麼是為了保護死者的安寧!」光頭老者的性子比較火爆,話語中已經帶上了掩飾不住的怒氣。
「奇怪了!那小子哪兒的這麼多高手?」
「來的都是二皇子的手下。」
「又是二皇子!」
彷彿是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一個老者岔開話題道:「說起來……今天怎麼沒看到小姐啊?」
聽聞此言,諸人紛紛四顧張望。
「的確沒有小姐在場,這是怎麼回事?幾位夫人可都到了啊……就算小姐眼睛不方便,可這麼大的事……」
「會不會是……」那個名叫尼可夫的老者更是直接將眼光射向了前方的奎威力。
「不會的!這種事他絕對沒這個膽子做出來!」
「諸位靜一靜!請靜一靜!」正當幾位老者爭執不休的時候,奎威力的聲音又從前方響了起來。
「我還有一個萬分緊急的事要告訴大家!」
「大哥的親生女兒,也就是我的侄女——艾莉絲,前些日子被人綁架了!」
「什麼!」場中一片驚呼之聲,就連剛才諸多猜測的幾位老者也禁不住勃然色變!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奎威力男爵雙掌虛按,大聲的喊著試圖平靜場中的氣氛,可是這個消息委實太過驚人,眾人議論紛紛著有之,猜測疑慮者有之,一時間人聲鼎沸,直過了好一會兒場中才逐漸安靜下來。
「福井,你去給大家說說……」奎威力手揮了揮手,自他身後走出一個躬著背的小老頭,生著一副老實面孔,只是一雙細小的眼睛時常眯在一起,讓人覺得有些不和諧。這是倫貝利公爵府現任的管事福井,他原本是奎威力男爵府的管事,自從奎威力入駐公爵府帶行家主權利后,便將他一同帶了過來,代替了原來老管事的職位。
福井向前走了兩步,向四周做了個團楫,也許是因為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此時的聲音有些發抖。
「各位老爺們……這事其實是小老兒的錯!」福井將頭低下,似乎是不敢望向眾人。
「自從大老爺仙去之後,小老兒蒙主子的信任,忝為伯爵府管事一職。這段日子以來大老爺的一些後事頗為的繁瑣,再加上小老兒初來伯爵府,多少還有些不熟悉,所以便一直沒去小姐那兒請安。本來嘛,小姐身邊有個一直伺候著的奶娘,按說也是不必我們這些人再操心的,可沒曾想……唉……」福井嘆了一聲氣。
「福井!說要點!」看他還要繼續絮絮叨叨下去,奎威力連忙大聲的打斷了他的話。
「是……是……」主子發話了,福井急忙點頭:「那日里奶娘陪著小姐上街說是要去舒舒心,我當時想啊,這小姐也夠可憐的,難得有這份好心情,於是也就沒有阻攔,護衛跟著就讓他們出去了,哪知道……那幾個護衛晚上自個兒就回來了,說是被人打暈了,醒來的時候……那小姐……就不見了……」小老頭泣不成聲,嗚嗚咽咽的一副自責無比的樣子。
「諸位……事情就是這樣,唉……都怪我這個做舅舅的不小心啊!」奎威力使勁的一跺腳。
場下又是一片喧嘩之聲,直到好一會兒才有人發話。
發話的人正是那位站立在前排的光頭長髯的壯碩老者:「我說,先不要管到底是誰的錯了,現在關鍵的是怎麼把小姐找回來!」
「是啊……是啊……」場下一片附和之聲。
「這位是普魯克長老吧!」奎威力男爵彎腰一躬,狀極恭敬道:「您有什麼高見嗎?」
「高見不敢當,我只想,既然是有人蓄意綁架,那應該是有目的的!會不會……是為了錢的問題?」
「您有所不知啊!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可是至今為止,都幾天過去了還沒有任何人來和公爵府接觸,這……恐怕不是為了錢啊!」
「不是為了錢……那會是為了什麼?」老者開始皺起了眉頭。
「也許……也許是……」奎威力男爵似是有什麼話不好說出口。
「也許什麼啊!你快說吧!」老者是個急性子,最看不得這等預言又止的表情。
「也許是是大哥他生前得罪了什麼人……」
「來尋仇的!」老者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是做生意的人,做生意就難免會有競爭,而競爭就難免要結仇。如果真的是仇家上門的話,那小姐如今的安全就慮了。
「那可是家主大人唯一的血脈啊!」前排的幾個老者焦急的聚在一起議論了起來,似乎是想要拿個主義出來,可這一時半會兒之間要拿出一個對策又談何容易?
奎威力冷眼看著場下的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陰暗的笑意,信誓旦旦的說道:「其實諸位長老也不用過於緊張,我侄女的事我已經上報九門提督府,九門提督大人已經開始全力調查這事了,我也派出了家族的人山人手開始追察她的下落,她是大哥的親骨血,我決不會讓她有什麼不測的!」
「唉……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場下的人們有許多都是些心不在焉的,看來艾莉絲失蹤的事給他們的震動的確很大。
「如今之時,我卡笛家族遭逢數十年未有之窘境,為了家族的穩定,我將繼續暫代家主之位,諸位有什麼意見嗎?」
奎威四下掃視著,場下一片安靜,唯一有資格可以和他爭奪家主之位的艾莉絲已經「失蹤」了,自然也就沒人阻止他成為這個「臨時家主」,想到這兒,奎威力的心情不禁一片大好!
「擋著我去路的人都得死……」奎威力躊躇滿志的轉過頭來看著倫貝利伯爵的棺木。
「入土儀式現在開始!」隨著司禮的一聲長喝,一旁身穿特製白袍的僕人開始將棺木緩緩的推入早先就挖好的坑穴之中。
風,越刮越大,吹的場中的旗幟呼呼的做響。一片黑色的雨雲正從不遠處緩緩的漂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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