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此情可待成追憶

雨蝶推窗而出，站在陽台之上，盡情地沐浴著清晨的陽光，可以預見今天準是個好日子。十年的科研生涯中，都是廢寢忘食地工作著，從來沒有一天可以好好休息過。因為本傑明的死，以及昨天的一場小病，這才不得不休息一天。原來造物可以是這樣安排，他把整個世界塗抹成金黃色，順便把憂鬱的人的心膛照亮。

「休息一天，今天可以放鬆去工作了。」雨蝶舒展一下慵懶的肢體，轉過身去就要脫下寬鬆的睡衣。睡衣褪到頭頂的時候，直覺告訴她情況不妙，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咣當」一聲，陽台的窗戶被關上，「嘩啦」一聲，窗帘也拉上了。

庄曉夢心裡一驚，女人的感覺怎麼這麼准啊，連在暗處的視線，都能感覺得到。正想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卻發現站在陽台上的雨蝶。今天看起來，她的氣色還不錯，看來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大病初癒后的嬌弱，更讓她多了一分女人的味道。庄曉夢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沒想到離得這麼遠，也被她給感覺到了。

「篤篤篤！」

這麼輕柔的敲門聲，一定是庄曉夢那傢伙，雨蝶的感知神經極為敏感，可以從咳嗽聲、腳步聲甚至敲門聲判斷來人的身份。

「請進，門沒鎖！」

該死，睡覺也不把門鎖上，萬一有危險怎麼辦？庄曉夢皺了皺眉頭。

「沒關係的，只要你這色狼不闖進來，我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危險。」

看到庄曉夢臉上的表情，雨蝶已經明白他想的是什麼了。

雨蝶自己去收拾洗漱，把庄曉夢一個人留在了房間里。庄曉夢留意了一下她的房間，原來是如此的雅緻。桌子上還擺放著幾張照片，仔細看看，卻是雨蝶少年時的照片，有上學時候的，還有郊遊時候的，雖然在眾多的人當中，還是能看出她的與眾不同。不過照片中總有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在她的身旁，這個人似曾相識但又確實叫不出名字來。庄曉夢拿起相框仔細地看著。

「已經不認識了嗎？是啊，十來年過去了，記憶總會把一些無關緊要的信息處理掉。」

雨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他的身邊，她稍稍低著頭，淡淡的妝束讓她病容盡消，恢復了往日的容光。

庄曉夢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她的話里是不是暗藏著玄機，一說話就會泄露機密。他不再去關注照片，目光落在一幅畫上面。這是一幅很平凡的畫，畫的好像是一個很奇怪的人躺在石頭上睡覺，夢境中有一隻蝴蝶翩翩起舞，筆劃簡潔有力，畫工也還可以。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這是什麼意思呢？

「這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一個朋友送給我的，你知道上面是什麼意思嗎？」

庄曉夢沒有回答，打死他也不可能知道是什麼意思啊，但如果直說不知道，可能就會有麻煩。

「古時候有一個叫莊子的思想家的著作里有著這樣一段話：『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據據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說是外物與內心其實很難分得清楚，可能是人在作夢變成了蝴蝶，也許是蝴蝶作夢變成了人。曉夢，是我在夢中遇到了你呢，還是你在夢中遇到了我呢？」雨蝶說得有些動情，庄曉夢不知道她這情里到底有沒有試探的成份，所以沒有立刻回答。當一個人不知道該怎麼應變的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應對之策。

「我的這位朋友名叫莊嚴，和我十載同窗，我學習的是科學系，後來進修生物學，他開始學的是藝術繪畫，後來改學生物學。十八歲生日送給我這幅畫之後，他便改了自己的名字。他現在的名字……你知道……他叫……」

庄曉夢不知道雨蝶為什麼最後吞吞吐吐說不出來，不就是一個朋友改了名字嗎？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雨蝶不經意間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庄曉夢心裡一驚，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不對啊，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啊。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們雖然有著幾乎同樣的身體，但是你們的靈魂迥然有異。你們的行為舉止，思維方式，性格情趣都大不相同。」

「蝶……」庄曉夢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聰明人已經知道再掩飾也沒有用了。

「從四年前開始……那場災難……我知道你已經脫胎換骨，不，也許是偷梁換柱，總之你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

庄曉夢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水，是對於女人直覺和究理精神的敬畏。

雨蝶抬起頭來，她的目光炯然有神，對真相的執著態度讓人生畏：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你來署里這麼長的時間，給了我們不少幫助，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也許你只是借用他的身份做著另外的更重要的事……」

庄曉夢神經緊繃，她的推測是何其準確，好像從頭到尾她就知情一樣。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雨蝶聽到了這句話，那種逼人的氣勢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人真是太奇怪了，沒有證實之前拚命地想去證實，證實了之後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四年前你到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變了。直到剛才我才確定，你確實是另外一個人。這些照片知道嗎？那個男孩兒就是十年之前的莊嚴，他現在的名字……他現在的名字叫曉夢！」

雨蝶閉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晶瑩滑過，不知道是為了從前的他，還是為了眼前的他。

「曉夢早在四年之前的那場災難中，應該就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但是你的出現，讓人以為他還活著，我不得不騙我自己，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與你相處。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也不管你有著什麼樣的背景，我始終認為你不可能會傷害我們任何人的，因為從你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來。」

單純的女人啊，如果我存著邪惡的心，你是不是也能從的我眼神里看得出來呢？以後沒有我的日子裡，善良的你，要怎麼在這個充滿虛偽與狡詐的世界里生存呢？

「從四年前開始，你在宇宙生命領域的研究成果累累，這決不是之前連基礎都沒有打好的他所能夠做得到的。這次事件的發生，讓你開始了真正的行動。」

原來如此，是從這個地方發現了異常。

「昨天我問你，你沒有回答，但從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你的任務應該快完成了吧？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準備要離開這個星球了？」

終於到了正題。是的，現在必須得作出決定了。

「那是一個叫Skynet（天網）的神秘組織，數十年來在銀河系迅速崛起，成為支配若干星球的巨大邪惡勢力。我們的星球，地球，以及更多的星球正在遭受天網組織的侵略，我們少數人從天網組織的魔爪之中逃脫了出來。」

「天網！」雨蝶驚叫起來，因為天網這個字眼，對她來說太熟悉了，本傑明還因此失去了生命，所以說起這個話題，還真有點談虎色變的感覺。

「對，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就是被這個天網組織所侵略，弄得國破家亡，背井離鄉。我們少數逃亡出來的人們，組建了一個專門以天網組織作為研究對象的機構，十年來通過散布在銀河星系各地的探員，已經大概摸清了天網組織的整體脈絡。天網組織由一種特異的生命體構成，沒有人見過這種生命的真實面目，但是我大概能知道它們的樣子。等警方找到你的時候，你就帶它們去我曾經帶領你去過的那個家裡，那裡有著你想知道的一切。天網組織遍布銀河系，通過對各星球的政治、資源和經濟命脈的控制進而控制各星球，以達到它們統治全星系的目的。它們對外宣揚人類世界犯下了七種罪惡：虛偽、貪婪、傲慢、殘暴、墮落、**、嫉妒，為了拯球這個不可救藥的世界，只有毀滅它們，然後在此基礎上建立以天網組織為核心的理想星系秩序。我們所知道的，目前也只有這些，現在各地已經收取到了數種樣本，送到總部去分析，經過鑒定，已經大概知道了天網組織成員的身份，正在通過各方面的研究以洞悉它們的秘密從而制定對付它們的辦法。」

震撼，唯一的感覺只有震撼，原來看似和平的宇宙世界，到處都潛伏著危機。

「那麼你……」雨蝶對庄曉夢本人沒有絲毫地畏懼，但對於他的潛入地球產生了莫名的恐慌。

「是的，有證據表明天網組織已經滲透到地球星，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你摸一摸這個東西。」

庄曉夢從衣袋裡拿出一方布，上面沾有血漬，好像是一張床單，被人從中間摳出來一塊。

雨蝶從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好像這個東西就是先前叫她看過的，那種來自地外的物質。

看到她的表情，庄曉夢大概已經確定了結果。

「這就是天網生物體的組織，由此可以斷言這種生物已經滲透到地球，數量不明。」

雨蝶震撼地消化著這一切，雖然以她對宇宙生命地了解，知道宇宙之大無奇不有，但是卻無法理解科學之外的權力與戰爭。

「最少在四年前我來到地球星的時候，天網組織就已經滲透到了地球星。你說過的關於一百年前的本傑明案件的相關檔案我後來去找過，可惜已經不存在了。我相信這一定是天網組織的人員所為，而且此檔案與天網組織有著極其重大的關係。這件事先放著不說，就說最近發生的這幾個案件，經過我的多方調查，基本可以弄明白兇手和作案方法詳細情形我都已經記錄下來，你可以在我家裡找到。好了，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現在我也該露出我本來的面目了。感謝你對我這麼地信任，我絕不能走得不明不白，至少在你的面前。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