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真相只有一個

雨蝶坐在咖啡廳里臨街的一個座位上，坐立不安地向窗外張望。

已經過了約定時間了，對方還沒有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呢？是啊，她雖然工作忙，但已經說好一定會來的，以她的作風應該不會遲到的。出事？以她行事謹慎的作風和身後巨大的勢力的支持，她能出什麼事呢？說句誇張一點的話，就是地球明天要滅亡，她今天也一定會到的，因為她就是這麼一個人。

那個久違的身影終於出現了。她的衣著還是那麼剛勁有力，她的容顏還是那麼柔性十足，兩種近乎極端的特色在她的身上巧妙地融為了一體，再配上那一架為了體現修養而設的茶色眼鏡，簡直就沒得挑剔。

「這裡，我在這裡呢，媽！」

這個人，就是雨蝶的親生母親，未來財團的總裁雨晴女士。

「你還是這麼樸素，不為自己打扮一點兒，你缺那些錢嗎？看你以後能不能嫁得出去，我還真為你發愁。」雨晴一來就報怨女兒不注意形象，女不類母。

「嫁不出去，就乾脆娶一個回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搞科研的不像你這做生意的，不能太過注重形象，那樣會分散精力的。再說你倒是經常為自己打扮，弄到自己到現在還沒有嫁出去，你還有什麼資格說我呢？我說你是不是就因為太要強了，爸爸才不敢娶你的？」

雨晴臉色一沉，故作嚴肅地說：「要你管？那死鬼才不是因為這個，他是因為家裡有老婆才……」

雨晴驀地住口了，因為她突然發現女兒的神情不對，猛然覺察到了不妙。雨蝶神情黯然，有聲無力地說：「現在就算你肯答應嫁了，爸爸也不能娶你了。」

雨晴唉聲嘆了一口氣：「鬥氣鬥了半輩子，終於到了盡頭，今後就算想找個人鬥氣，也不能夠了。怎麼樣，查出是誰幹的了嗎？我得到的內線情報說，是你們的一個真正身份是某國的特工人員的同事乾的。」

「不！」雨蝶衝口而出：「不是那個樣子的，我絕對相信他是清白的，他肯定是被陷害的，因為我手裡有實質的證據！」

雨蝶猛然意識到說走了嘴，事情在沒有徹底弄清楚之前，是不能輕易下結論的，但在親生母親面前又不能什麼也不說。面對雨晴凌利的眼神攻勢，雨蝶最後只得這樣說：「相信我，被害的人是我的爸爸，我總不能因為一個外人而置爸爸於九泉之下而不能瞑目吧？我已經向格蘭特叔叔請求了三個月的期限，在三個月之內一定能夠把事情弄清楚的。」

有多少種史官，就有多少種歷史的版本，歷史的真相總是埋沒在眾說紛紜文海中，等待著有志之士的發攪。同樣的道理，有多少種警察，案件就會有多少種版本的結果，案件的真相總是隱藏在雜亂無章的線索之中，等待著真正的警察來把它找出來。雖然版本不同，似乎都有自己的道理，但真相通常只有一個。三起命案同時發生的那個晚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不經過認真調查，是不可能知道的。

三起命案的卷宗真是浩繁，單隻看到這厚厚的一大疊資料，雨蝶就已經頭痛得要死，但是為了真相，為了所為的人，也只好工作這麼多年來培養出來的究理精神拿出來。

要找出庄曉夢不是兇手的證據，只有從推翻案件的結論入手。

本傑明案共有四名嫌疑犯：其中安娜實施女色引誘，如不成功則製造暗殺的機會，目前已經被殺，疑似為本傑明自衛所殺；戴維負責實施輔助和監控行動，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參与殺害行動，為了避人耳目，故意沒有使用槍殺而偽裝成車禍，在逃逸過程中被捕，目前已經畏罪自殺；凱瑟琳涉嫌策劃並直接參与本傑明案，目前已經被其同謀者殺害；庄曉夢涉嫌此次暗殺計劃的全盤統籌，並在行動完結之後殺死其從犯凱瑟琳以滅口，目前正在逃逸中，警方正加緊緝拿。

以上就是本傑明系列案的所有結論。

雨蝶指著結論的最後一條，向卡路斯問道：「為什麼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呢？」

卡路斯看了看雨蝶所指的那一條，對雨蝶說道：「這個是根據以下幾條推出來的，首先他是安迪一案的不可推脫的犯罪嫌疑人，這裡有安迪體內精液留樣的分析與庄曉夢血液樣本的分析，結論是完全一致。其次是在凱瑟琳案里我們也發生了庄曉夢的精液留樣，證明他還是凱瑟琳案的兇手之一。」

「之一？為什麼這樣說呢？」

「那是因為安娜案和凱瑟琳案中，死者的身體里都被注射了一種特殊液體藥劑，這證明兩者有著一定的聯繫。我們並沒有在庄曉夢的住處發現類似的液體殘留，也就是說庄曉夢可能並不持有這種特殊的液體，他需要一個共犯，共同實施對安娜和凱瑟琳的謀殺行動。而我們的錄像資料顯示，庄曉夢在安娜案發的時候正在安迪案的現場行兇，所以他不可能與安娜案有關係。安娜案與凱瑟琳案的相似之處，並不排除有另外的行兇者，這就是為什麼說是凱瑟琳案兇手之一的原因。」

原來如此。

「而且從庄曉夢的家中發現的一系列東西可以證明，他確實有著更為不可告人的身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敵國派出的特殊工作人員，這一點才是我們認為庄曉夢全盤策劃的最有力的線索。」

雨蝶把卡路斯所說的這幾點原因重新理了一遍，忽然問道：「精液留樣只能證明庄曉夢與被害者生前發生過性關係，並不能證明他就是殺死這兩個人的必然兇手，這一點你們是怎麼解釋的呢？」

「哦，」卡路斯一邊答應著一邊找出案卷中的資料：「關於這一點，我們是這樣認為的，由於凱瑟琳案發現場有著另外的線索，所以從安迪案出發。安迪案的案發現場只有庄曉夢一個人的痕迹，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痕迹，故排除了其他人的殺害安迪的可能性，只有可能是庄曉夢本人。至於凱瑟琳案的詳細過程，我們只有等庄曉夢歸案之後再做調查，現在只是處於懷疑階段。」

雨蝶揚了揚手中的結案報告：「看看吧，我們只不過是把這個案件的結論稍稍整理了一遍，就發現了這麼多的問題，你們還敢說已經做得很徹底了嗎？」

發現了什麼問題呢？你只不過是問了幾個問題而已。但這些話卡路斯並沒有出口，他對自己警方的工作還不敢保證有百分之百的正確，的確還有值得推敲之處。

「你好像不相信是吧？那咱們就來整理一下吧。在你們的結案報告中，已經基本認定曉夢他就是敵國的特工人員而且策劃並實施了這幾起命案，但在接下來的對話里，你們並不敢保證他殺害了安迪，只是從現場遺留下來的痕迹作出推論而已。接著你們也不敢肯定庄曉夢殺害凱瑟琳，而只是認為他是嫌疑犯之一。最後你們甚至連他的背後的身份都不敢保證查得很清楚，只是籠統地推斷他可能是敵國派出的特工人員，理由就是在他的所住發現所謂的通訊器和化裝用品等。這些根本就不能證明他的殺人罪名，你們憑什麼要抓他呢？」

卡路斯早已經被雨蝶這種刨根究底的氣勢給纏得不耐煩了，格蘭特都沒有她這麼不好對付，但她的話又不是那麼容易被駁倒的。

「但我們同樣可以以強姦的罪名來逮捕他，至於他能夠交待出什麼東西來，那再看審問的效果。」

「強姦的罪名？」雨蝶用一種似乎不能理解的神情對卡路斯說道：「在強姦罪的主要特徵里，有著主客體與主客觀四大要素。我不否認主客體這方面的因素是成立的，但是在客觀方面，你們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庄曉夢以暴力、脅迫或其他使其不能抗拒、不敢抗拒的手段，違背其意志，強行與他們發生性關係的行為。而主觀方面，你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是直接故意，並且具有強行姦淫的目的。也許她們雙方是自覺自愿的，而她們的死又無法證明是被庄曉夢所殺，所以你們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證據，有什麼權力批捕他呢？」

卡路斯幾乎就要崩潰，警方多少日子以來的一切努力的結果，卻在一個外行人的一連串的盤詰中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重拾自信了。其實批捕庄曉夢並不是他或者其他的什麼人做出來的決定，相反他們曾經提議要求慎重再慎重，但格蘭特就是在他們力勸之下，依然堅持批捕庄曉夢，這件事真得不是他所能夠理解的，但也沒有跟雨蝶說。

「那麼，就以此為突破點，把全盤調查的所有細節問題都再推敲一遍，一定能夠發現什麼與前面結論不一致的地方，那就是進展了，現在就從案發當晚時段的衛星攝像資料以及凱瑟琳案發生時段的衛星攝像資料來進行吧。」

從這開始之後的三個小時的時間裡，雨蝶和卡路斯以及其他的工作人員，忙於分析整個系列案的內容，並從中發現了一些問題。

正如先前所預料的那樣，忙於大選的格蘭特忙著處理各種事務，與各方面的人員打交道，都沒有時間與雨蝶見面。雨蝶也不管他是不是什麼人競選總統，因為對於一個科學家來說，她只需要做好她該做的事，其他的並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也不會對她的工作構成什麼樣的干擾，因為無論是哪一個政府上台，他都不能虧待了科學家。另外作為一個女兒和女人來說，她又必須為了她的父親和她所愛的人盡到她的最後一份力，那就是一定要查出最終的兇手，給本傑明一個公道，還庄曉夢一個清白。

雨晴這次來首都是為了未來財團的勢力進入政界作準備的。長期以來未來財團雖然實力不菲，但由於政治上沒有強有力的支援，始終無法進入到國家的中樞地帶。這次托雨蝶的福，由於她的牽線搭橋，終於得到了與軍方和警方的最高領導人建立了聯繫，只要和格蘭特合作，這對兩方面都是有利的。

總統大選進入了關鍵時刻，格蘭特一路奪關斬將，進入了最後一輪的選舉。一直以來他的支持率總是以較大優勢領先，到了最後一輪的時候，由於有了未來財團的後援，終於以絕對優勢75%的支持率當選。這也是軍警兩界第一次進入政治的中心地帶，有分析家認為，格蘭特的當選，可能意味著軍事統制時代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