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鏡框里的回憶

離所羅門星球最近的，大概就是亞歷山大星，這是一個與所羅門星同一星系，等體積的，暫時沒有生物居住的大行星，雖然不適合生存，但是軍隊暫駐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當初的時候，各星球的高級將領就約定在這個星球會面，目前看來，還是地球人來得最晚。

整個銀河星系的軍人，在這一天，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軍威。從第一架開路的飛行器著陸開始，所有的軍隊都以戰艦為中心，小型的飛行器全部從戰艦裡面出來，圍繞著戰艦順次著陸，直到圓盤戰艦領袖的姿態降落到亞歷山大星的地表，整個過程花了相當於地球時間的四個小時。地球人的艦隊好像蝗蟲過境一樣，遮天蔽日，停駐在亞歷山大星上的各個星球的軍人們看都看得傻了，發動這像大規模的戰爭，地球人是不是瘋了呢？參加戰鬥的其他25個星球的軍隊加在一起，也沒有這麼多啊。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已經是地球人半數以上的家當了，整個地球現在的防衛力量已經無限接近於脆弱，如果這個時候有侵略者的話，地球人就乾等著被宰割了。

雷恩乘坐著Ares號圓盤戰艦，在無數艦隊的開路下，好像眾星捧月一般耀武揚威地踏上了亞歷山大星球。這個時候所有地球的戰艦全部鳴笛致敬，對他們的最高統帥表示最熱烈的歡迎。躲在圓盤戰艦自己房間的庄曉夢，從窗子里看著外面盛大的場面，心裡暗笑：「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即使已經在四個小時以前到達亞歷山大星球的上空，即使就連他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雷恩還是耐著性子拖在了最後一刻登場，因為最後出場的才是主角嘛！」

荒涼的亞歷山大星球頓時熱鬧了起來，26個星球的軍方最高統帥在Ares號圓盤戰艦前聚了頭。彼此寒喧了半天，這些人終於踏上了Ares號圓盤戰艦，因為他們要在這裡召開軍事會議，一般像這種會議，不開個一天半天是不會結束的，而庄曉夢又是以秘密身份隨軍參戰的，所以他自己就躲在了自己的房間里，為自己下一步的行動作打算。

即使他有著天大的能耐，但事情並不會以他一個人的意志為轉移，所以千頭萬緒的事情，已經把他的頭給搞大了。不經意間，他的手觸到了腰帶上的那塊菱形的晶體，便隨手抓過來拿到自己的眼前，仔細地撫摸著。

晶體閃爍著紫紅色的光澤，在記憶所及之中，地球上似乎沒有這種樣子的晶體，那是當然的，因為這塊晶體是來自於遙遠的諾亞星，在高到2000多攝氏度的高溫下提煉出來的礦石晶體，裡面含有龐大的能量，可以支持變體所需要的巨大消耗。當然不是地球水晶那種遇熱即碎的礦石所能比擬的了。

這可是比生命還要珍貴的東西，沒有了他，就失去了銀河衛士的資格。晶體下面所垂下來的，是兩面的玻璃鏡框，裡面有著重要的人的頭像。雨蝶是那樣一個好的女孩，只可惜為什麼要在遙遠的地球星相遇呢？如果不是空間的遠隔，如果不是命運使然，兩個人也可以像其他所有的戀人一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是在四年前，當他決定利用庄曉夢這個人的身份和資料進行活動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但是還是有一點沒有準備到，那就是這個女人的出現。

庄曉夢全身是擦傷，破衣爛衫地倒在路邊，沒有人經過，只有幾隻後來才知道被稱作烏鴉的鳥類在附近的樹上，向著這邊刮刮地叫。兩天兩夜的等待，終於在第三天的清晨，一輛血紅色的汽車停在了路邊，從車上慌慌張張地跑下來一個女人，她緊張地翻過趴在地上的庄曉夢，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突然之間淚眼朦朧，這是庄曉夢出事以來，她第一次痛哭。一直以來，堅強的她始終都相信他還活著，因為一直都沒有找到屍體，雖然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找到庄曉夢是最重要的，現在哪裡還有時間去傷心流淚，女人的堅強是男人所無法想像的。

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了他的臉上，稍微恢復感覺的他睜開了眼，因為長時間的失去知覺（當然是故意的），所以強烈的晨光一時是無法接受的。那個女人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了晨光，他的眼睛過了好久才清晰地找准焦距。一張好像梨花帶雨一樣俏臉，正心疼地看著自己，不管是誰看上去都覺得於心不忍，好像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但是，他不得不為了自己的無奈再次犯上一次罪過。

「你是誰？」

一瞬間，本就已經削瘦的俏臉，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蒼白地嚇人。眼神好像也失去了光彩，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自己，這還是那個一直在尋找的遇險的人嗎？

感受到自己的殘酷，他不得不用自己最大的善意，來為自己的罪過作出補償，於是他伸出那張還帶有傷痕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那張失去了神採的臉龐，用那沙啞的聲音說道：「好美啊！美麗的小姐，請你告訴我，我倒底是誰？」

說到這裡，他不禁為自己的罪過感到羞愧，難道所謂的愛與善意，都是從欺騙和傷害開始的嗎？為了成功地融入這個星球，早在來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一切，語言、行為、心理、民俗文化等等，現在又被迫用一個本來不屬於自己的身份去欺騙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對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似乎也發覺出現了什麼異狀——失憶？也許吧，受到了這麼大的衝擊，頭腦可能受到了什麼傷害，失去記憶也是可能的。不過看樣子人沒有生命危險，還是不幸中的萬幸。

隨後，他就被扶到了車裡，載回了他們所居住的地方。

「聽好了，你叫庄曉夢，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你是科學院宇宙生命署的一名科學家。我叫雨蝶，是你的同事，你在五天前去康涅狄格州的路上遇到了事故，車子翻下了山谷……」

庄曉夢，他還記得這外名字，隨身攜帶的證件當中就有他的名字，看來這個叫雨蝶的女人，所說的一點兒都沒有錯。

後來，一點一點的，他就開始以庄曉夢這個身份，融入了這個星球，融入了這個宇宙生命署，融入了這段本來不屬於自己的人生經歷，也融入了這段永遠也理不情的愛恨情仇。所有的一切，都在四年後的幾個月前的那一天結束了。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雨蝶不經意間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庄曉夢心裡一驚，難道他發現了什麼？不對啊，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啊。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們雖然有著幾乎同樣的身體，但是你們的靈魂迥然有異。你們的行為舉止，思維方式，性格情趣都大不相同。」

「蝶……」庄曉夢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聰明人已經知道再掩飾也沒有用了。

「從四年前開始……那場災難……我知道你已經脫胎換骨，不，也許是偷梁換柱，總之你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

庄曉夢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水，是對於女人直覺和究理精神的敬畏。

雨蝶抬起頭來，她的目光炯然有神，對真相的執著態度讓人生畏：

「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你來署里這麼長的時間，給了我們不少幫助，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也許你只是借用他的身份做著另外的更重要的事……」

庄曉夢神經緊繃，她的推測是何其準確，好像從頭到尾她就知情一樣。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雨蝶聽到了這句話，那種逼人的氣勢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人真是太奇怪了，沒有證實之前拚命地想去證實，證實了之後反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從四年前你到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變了。直到剛才我才確定，你確實是另外一個人。」

雨蝶閉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晶瑩滑過，不知道是為了從前的他，還是為了眼前的他。

「曉夢早在四年之前的那場災難中，應該就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但是你的出現，讓人以為他還活著，我不得不騙我自己，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與你相處。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也不管你有著什麼樣的背景，我始終認為你不可能會傷害我們任何人的，因為從你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來。從四年前開始，你在宇宙生命領域的研究成果累累，這決不是之前連基礎都沒有打好的他所能夠做得到的。這次事件的發生，讓你開始了真正的行動。」

「昨天我問你，你沒有回答，但從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你的任務應該快完成了吧？告訴我你是不是已經準備要離開這個星球了？」

終於到了正題。是的，現在必須得作出決定了。

一切都以那個華麗的俯衝作出了最後的了斷，本來嘛，根本就不屬於他的，終究是不可能的。

「篤篤篤！」的敲門聲，把庄曉夢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之中。

「Comein!」

雷恩走進庄曉夢的房間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頭扎在他的床上，再也不想起來。作為統帥，他必須時時刻刻保持威儀，也只有在庄曉夢這裡，他用不著約束自己，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上級，在這個意義上說，他們還是最密切的全作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