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自己人

「我的名字叫茱迪.所羅門（JudySolomon），是所羅門帝國的上尉，在你們的登陸戰爭中被俘。我對自己的國家無比忠誠，你們可以殺死我，但如果你們想從我的嘴裡套出什麼對我的國家不利的言論，那是痴心妄想。我能對你們說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接下來我除了吃喝，絕對不再開口。」

面對如此硬氣的女人，誰能有辦法呢？軍隊審訊犯人的刑罰，誰能忍心加諸她的身上呢，既然不忍心，那誰還有能力從她的口裡套出別的話呢？

「你還對你的國家保持愚忠幹什麼呢？那個腐朽的帝國已經被我們聯軍推翻，你聽一聽人民對於這個消息是如何的歡欣鼓舞，就可以知道這個帝國是何等的不得民心，你這又是何必呢？」

雷恩親自審問這個女戰俘，他試圖用這樣的辦法打擊她對帝國的忠誠，因此來打開一個缺口。

茱迪不為所動。

「你的帝國已經快要滅亡了，你再這樣堅持也沒什麼用，如果你肯懷我們合作，說不定還能夠保住你的國家，至少保住一部分，比如你曾經效忠的皇帝。」

這一點倒是讓茱迪心中一動，不過當她看到窗外那個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的面孔的時候，她依然保持沉默。在她的心中，雷恩的話明顯是騙人的，他不可能會留著一已經亡國的皇帝，從歷史發展的任何一個方面來看，亡國之君的下場都是死路一條。不因為他還有歷史價值，只因為他們之間的仇恨。

雷恩用盡一切辦法，都沒有辦法使她開口，唯一的發現就是這個女人總是滿腔仇恨地盯著窗外，而窗外正是庄曉夢在偷看。

根據其他俘虜的供詞，茱迪是所羅門這個最古老的姓氏的繼承者之一，是帝國皇帝所羅門十八世的唯一的一個女兒，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能解釋為什麼在所羅門帝國這樣一個男尊女卑的國度，身為女人的茱迪可以參軍而且官至上尉。所羅門帝國已經將近滅亡，只有皇帝所羅門十八世還在帶著殘兵敗將在大陸的一角負隅頑抗，如果可以爭取茱迪棄暗投明，也許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

「這都是因為你的魯莽行事，才讓事情這麼難辦，現在要想爭取茱迪實在是比登天還難，你說該怎麼辦呢？」

庄曉夢一拳重重地捶在牆上：「我一定會讓她成為我們自己的人！」

看著他怒氣沖沖離去的背影，雷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總而言之，在他這個局外人看來，庄曉夢好像陷入了一個泥潭之中而無法自拔。

「報告長官，我們在審問另一個俘虜的過程中收發現了一條有意思的線索，請長官親自移駕去一趟。」

「哦？」

以往這類事就由情報處處理就可以了，不過今天雷恩忽然心血來潮，正想看看有什麼樣的線索值得他這個全軍統帥注意。

庄曉夢現在對自己十分地痛恨，恨自己這個被改造而進化不完全的身體，為什麼本心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的人，有的時候卻不得不去傷害那些無辜的人，難道這個世界上所謂的愛，都是從傷害開始的嗎？

用了很長的時間，庄曉夢才從自悔自責中超脫出來，他來到這個星球，並不是為了替雷恩向其所效忠的聯盟王朝攻城掠地，他的對外身份是宇宙生命署的科學家，現在大局已定，他必須得儘快展開工作。

與所羅門帝國的戰爭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帝國的反擊力量越來越強，而聯軍隊其他的成員基本都在大陸的另一端與所羅門民主共和軍交戰，那裡的戰況更激烈。現在是地球軍與所羅門軍進行最後決戰的階段，如果不在這個時候有所行動的話，就無法獲得最大的利益。

「我們現在需要押送茱迪到前線，以她為人質要脅皇帝投降，既然她不肯棄暗投明，我們只好出此下策了。」

庄曉夢聽著雷恩這個計劃，並沒有感到意外，他是軍人，更是一個統帥，有其通盤的考慮，茱迪能夠棄暗投明固然是最好的辦法，但是現在事情辦砸了，用她做人質也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不錯主意。如果能夠要脅皇帝投降那是最好的結果，即使不能，能夠動搖他的決心，也能收到不錯的效果。

「但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呢，雷恩？」

「本來如果是一般的戰俘，由我們的人押送就可以，但是這個茱迪不是一個尋常人物，普通人是無法將其制服的，而廢掉她的身手的話，在人道法裡面又是不允許的，所以我們只能由一個可以壓制她的人來押送，這樣在途中就不怕出什麼意外。我相信在我軍之中，也只有老弟你可以辦得到，所以……」

庄曉夢感到頭都變大了：「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要說什麼，我去！」

他知道一旦雷恩說話含糊不清的時候，交待要辦的事就必須得去辦，沒有可以推託的餘地。如果是正式交待要辦的事，作為客人的庄曉夢反而不必在意。

茱迪的眼睛里依然要迸出火花似的，可是她的反應要冷靜得多了，因為人總是會成熟的。庄曉夢被她盯得很無趣，轉過頭去，無聊地看著窗外的空景。

「膽小鬼！」

茱迪突然開口罵道。

她明顯地感覺到他的眉頭一皺，但並沒有回過頭來，也許是心中有愧。裝什麼無辜呢？侵略者無庸置疑都是無恥之徒，侵略別人的國家是大無恥，侵犯別人的身體性質也是一樣的，你難道還會有羞恥之心嗎？

「懦夫！打不過就用人質來威脅，算什麼本事？」

「住口！」

和庄曉夢一道負責押送茱迪的士兵呵止她的辱罵，但哪裡管得了？庄曉夢好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任她辱罵而不還口，所以茱迪就罵得更凶了。

過了好長時間，趁茱迪喘一口氣的時候，庄曉夢終於回過頭來，茱迪本以為會看到一張因為難以忍受辱罵而氣得變形的臉，但是她愣住了。這是一張充滿了悔恨和哀傷的臉，眼晴雖然沒有流出淚來，但明顯已經濕潤了。

他在哭？他是一個勝利者，為什麼要哭呢？難道僅僅因為被罵了幾句嗎？這似乎不可能。如果是假情假意的哭，那麼一定會淚流滿面，像這種明顯隱忍的情況，應該可以判定為是真實情感的流露。況且眼睛是人的心苗，表情可以騙過他人，但是眼睛絕對無法騙過。

「請原諒！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

茱迪被徹底震撼了，對方說出來的話，她竟然一句也聽不懂，可以想見她所說的話，他也是一句也聽不懂的。為什麼？既然不是因為她的辱罵而懊悔，那他的眼淚到底是為了什麼？

茱迪目瞪口呆地看著庄曉夢連比帶說地想表達著什麼，可是由於語言障礙，她什麼也聽不懂，也許這個人是一個不懂得所羅門語言的地球人。先前的一切仇恨雖然不能隨著誤解而消失，但誤解的消除是解決仇恨的先導。

他的心靈是純潔的，因為他的所有行動都證明了這一點，發自內心的行動一定會超越語言的障礙而得到全人類的認同，這是語言所不能比擬的。微笑了，就能知道你在真心地表達善意；落淚了，就能知道你在誠心地懺悔。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這樣的情感，發自內心的表情是人類最基本的表達方式，不需要任何翻譯就可以交流的語言。

所羅門十八世正帶領著他的殘軍敗將在東都康斯坦丁負隅頑抗，任何落後**的帝國都不甘心自動退出歷史舞台。軍方的最後通碟已經發送到了東都，希望他儘快投降，如果在日落之前不能給一個答覆的話，將很難保證作為人質的茱迪的生命安全。

當茱迪被押上戰已經歇戰的廣場上的時候，押送兵用長距離通訊器對站在康斯坦丁城牆上的所羅門十八世喊道：「皇帝陛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口頭通碟，如今你的女兒就落在我的手中，為了她和你們所有被俘的皇族成員的生命安全，為了帝國人民永遠的和平與安寧，希望你不要逆水行舟，作出錯誤的決定！」

望遠鏡中茱迪在七八個人的押送下，站在一輛戰車之上，身後被人用槍頂著，手腳被縛，口齒被封，樣子十分凄慘，任何人看了之後都不會狠下心腸來不理不睬。但是所羅門十八世卻冷笑一聲，放下望遠鏡拿起對講機，用火藥味極其濃重的話說道：「你們不用演戲了，拿這樣一個賤人來要脅我，你們真是太小看我了。我知道這個賤人已經投靠了你們，把所有的機密都泄露了出去，從現在開始，她再也不是我們所羅門皇族的成員，我們所羅門皇室沒有這樣一個敗類。」

他的話聲音極大，就連三米以外的茱迪都聽得清清楚楚，她悶叫一聲，兩眼一閉，當場昏了過去。

被一直所熱愛的父皇和帝國永遠地拋棄，這個打擊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茱迪當然無法接受，況且還是父皇親口說出來的。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休息室里了，身邊只有庄曉夢一個人。庄曉夢趴在床頭，好像已經睡過去了，即使這樣，還緊緊地抓著茱迪，這手是那樣地溫暖和有力，怎麼也掙不脫。茱迪心中的煩悶和苦惱，在這有力的抓握之中，一點點地消除了開去。

他她像已經成為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那一點痛苦的記憶，也正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