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年,十一月的蕭邦(下)
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女孩站在門前,微微的踮起腳。
「陸阿姨,我們暑假去巴黎好不好啊?」禮貌的敲了門后,林苜滿面笑容地走進陸黎景的大卧室,手中抱著白色的小抱枕,坐在軟軟的像雲朵一樣的沙發上,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巴黎?怎麼忽然想起去巴黎了?」頭也沒有抬,陸黎景正專註的看著一份經濟報紙,口裡輕輕的念叨著什麼,不知道是今天哪個公司的股價上漲了還是今天的美元匯率又高了。精緻的臉容是那樣的高貴冷艷,好像七百二十度無死角似地,每一時刻都像個做工精緻的價格不菲的陶瓷女王。
「也沒有啦。林塵哥本來說要去東京的,可是這大熱天的哪裡有櫻花啊,再說了,埃菲爾鐵塔那麼漂亮,我們還沒有去看過呢。」微微的擺弄著手指,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那樣好看,略略有些泛著淡粉色的指甲閃著玉一般的色澤,如出水芙蓉般楚楚動人,倒還真應了那句「天然去雕飾」。
「哦?那小晨呢?他和你們一起去嗎?」嘴角扯出一抹淺淺的微笑,紅唇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表面上看起來永遠都是金字塔頂端的女王。彷彿可以掌握所有人的命運,一句話可以讓人飛上天堂也可讓人墜入地獄,萬劫不復。
「小晨?不知道誒,那我等晚上的時候再給他打個電話吧。」她的素白色百合雪紡裙柔柔的貼在腿上,荷葉邊像極了一朵調皮的雲,淘氣的像雲朵在雲層下伸了個懶腰或者在雲層中翻來翻去,柔柔的極可愛。
「嗯。你現在先去把林塵給我叫過來,我有話要和他說。」語氣平靜的像是一湖水,沒有起伏的。
「是,我先走了。」他微微的攥動著自己的手指,退了出去。
穿過長長的灑滿陽光的走廊,心中有些微微埋怨房間的距離之遠,等真正走到時卻心跳的不能自抑。
「咚咚咚——」整齊的敲門聲聽不出是輕是重,卻好像傾注了所有的勇氣在上面。
「進來。」熟悉溫柔的聲音響起,終於鼓足勇氣,小心的踏進他的房間。
林塵身上裹著金色鑲邊的白色浴袍,像是剛剛沐浴好了,頭髮還有點濕濕的,有一些晶瑩的水珠在上面。他隨意的坐在寬寬的沙發上,白皙好看的臉龐在巨大金色吊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像極了雲層里的小天使。他的手裡翻動著一本厚厚的不知名的英文書,似乎是在淺淺的讀著。
不經意的瞥見了他白皙寬闊的胸膛前隱隱露出的一小塊皮膚,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幾乎透明的色澤像極了一塊古玉,散發出淡淡的幽香。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林苜的臉驀地一下開始泛紅,一小片一小片的暈染在臉上,像極了粉嫩的花朵。
她把手指藏在背後輕輕的絞動著,就像淘氣的小孩把棒棒糖藏在手心裡放在背後不讓人看見一樣,微微的攥著手心,開始沁出一絲絲汗。睫毛微微的顫抖著,她低了低頭,小聲的說:「陸阿姨她讓你過去一趟,說是有話要和你談。」
「我知道了,等會換了衣服就去。」頭也沒有抬,他隨意的回答著,目光仍停留在那些長串的英語句子中,似乎是找到了一些趣味,更認真的看了起來。
「還有,林塵哥我們暑假去巴黎度假好不好?」她滿懷期待的問著,眼眸里閃爍著星辰的光芒。
「巴黎?隨便。」平靜的語氣里聽不出一絲語氣,林苜愣愣的站在原地。這是答應了呢,還是沒答應呢?
本來想說「我們去哥本哈根怎麼樣?」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就不知不覺的變成了冷冷的「隨便」,林塵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的皺起眉頭。抬頭看了看正傻傻的站在原地的花朵一般的女孩,不知所措的眼神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擊,好像光芒都暗淡了下去似地。心裡有塊部分突然慢慢軟陷了下去,融成了冰淇淋狀的未知液體。
「如果你要去的話,我會陪你一起的。」林塵陽光的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書。
「真的嗎?」她的眼眸中像是突然綻放開了一種素白的花朵,她開心的笑了笑,好看的唇微微上揚:「答應我了,你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他燦若晨曦的笑了笑。
巨大的落地窗前,陸黎景曳著一襲淡紫色長裙,安靜的站在那裡,旁邊桌上的一杯咖啡還冒著裊裊的熱氣,看樣子,她好像是在漫不經心的看著薔薇花園。風輕輕吹過,拂起她的長發微微飄動著,裙角也隨之微微飄動,看起來就像是獨綻在枝頭的紫色薔薇。
「林亦楠,哦不,應該是叫林晨,你要和他一起去巴黎度假嗎?」她的聲音像沒有溫度的水,不冷不熱,正好三十七度,聽不出一絲情緒。
「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林塵平靜地說著,內心卻在極力壓抑著什麼,微微皺起眉頭,最後乾脆閉上了眼,腦海里浮現出的是陸黎景嘴角的嫻熟的微笑,禮貌且沒有感情的。有時候會很討厭媽媽,小時候被她要求學很多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經常只能待在空闊的別墅里,而她對他的關心也是少得可憐,甚至都記不住她的生日。她自從接手林氏集團后,便每日更加頻繁的來往公司處理事務,像一隻高速旋轉的陀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偌大的公司,沒有一些小計謀又如何創造的起來?但是當陸黎景毫不避諱的把他最厭惡的一面顯現出來時,他還是會忍不住心生厭惡之情。
但也有很愛很愛她的時候。比如現在站在她背後看著她孤獨落寞的背影時或者是看著她疲憊不堪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咖啡時,心裡就好像微微的刺痛著,會忍不住想勸她幾句。
「我的兒子終於長大了。」她似乎是笑了,花園裡的薔薇絢爛如霞,彷彿延伸到了天邊。
「以後還是叫他林亦楠吧。」他又說。
「不過,我不喜歡養虎,也不希望有患。」她停頓了一會,彷彿是抬起頭看了看天空,說:「你知道該怎麼做,很簡單。」
「是。」簡單的一個字,他終於離去。
剛剛明明話涌到了嘴邊卻生生的被咽了下去,只能化成了眼角的一滴沒有溫度的淚,風乾在空氣中。輕輕地拭去,陸黎景卻被風吹的從頭涼到了心,充斥著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