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下整夜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入耳里，何染風問道：「劉阿姨還好吧？我聽說她好像病了。」

「還好，只是一點咳嗽。」高曉的眉心微動，似乎還想說什麼，眼睛不禁看向她的臉。

「我不信，你騙我。」何染風微微皺起眉頭，略有些生氣。她一直把劉阿姨當作母親，又豈能不擔心她？

「還是被你看出來了，」高曉扶了扶額，低頭委屈道：「還不是怕你擔心。」

「劉阿姨就和我的媽媽一樣，我當然擔心她了！」她提高了音量似乎輕嘆了一口氣，又補充道：「去你家吧，我想看看她。」

風撩起她的幾縷碎發，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柔軟與溫暖。她微微咬著下唇，這是她一貫擔心緊張時的小動作，他自然注意到了，就輕鬆地說：「別太擔心了。」

「怎麼不擔心啊。」她低下了頭。

熟絡的換好鞋子，遠遠的就聽見幾聲咳嗽，斷斷續續的，可見人之虛弱。她開口道：「劉阿姨？我是小風啊。」

「小風啊，快進來吧。」

「咳咳——今天怎麼來玩了？——咳咳。」

何染風輕輕拍著她的背，擔心地說：「劉阿姨，你還好吧？怎麼咳得這麼厲害了啊？」

「倒——咳咳，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老毛病了。」年輕卻面容蒼白的劉蕁眉頭微微皺著，又輕輕握住何染風的手，溫柔的說：「你不用太擔心我的。」然後又看向高曉，說道：「咳咳——還是老話說的好，女兒就是貼心，你看高曉有沒有這麼關心我？」

他放下書包，無奈地說道：「媽————」

「阿姨，你可得按時吃藥啊。」

「嗯——咳咳，對了，今天既然來了，就留在這兒吃飯吧，我去煮飯。」說罷她轉身走向廚房。

高曉懶散的坐在沙發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用手指指桌上的水果盤：「喏，吃吧。」

看著高曉臉上平靜的神色，何染風的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劉蕁並不是高曉的親生母親，高曉的親生父母在他六歲的時候就離婚了，這個女人是後來父親帶回家的。那時，高曉不出所料的被判給了父親，他只記得，六歲的他傻傻的看著母親收拾東西離開，她拖著重重的行李箱正要走出家門的時候停了下來，回過頭溫柔的撫了撫他的頭，壓低著聲音說：「曉曉以後可一定要快樂哦。」他迷茫的看著身著淡紫色長裙的母親拖著箱子一步一步離去，最後終於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後來很快父親就帶了劉蕁回來，她和母親的年紀相仿，很漂亮，對他也是出乎意料的溫柔，沒有一絲惡意。可是，他還是很討厭這個女人，他一直都固執的認為自己的媽媽是被眼前的這個壞女人趕走的。於是他像一隻受傷的固執的小獸般想盡辦法的報復著她，對她冷言冷語的諷刺，也從來沒有開口叫過她一聲媽。本以為事情會一直照著這樣發展，卻不料發生了變化。這幾年父親正式到a城工作，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過家了。但眼前的這個女人卻一如既往的關心他，照顧他，默默地不多說話。

有時候高曉也會質疑自己還要不要這樣對她，也漸漸失去了那個報復的念頭。直到最後終於承認了她，開始慢慢開口叫「媽」。於是兩人的關係就愈來愈好，變得比較像母子了。

正想著劉阿姨的病情怎麼會如此嚴重起來了，突然一個響雷轟然炸開，天空上布滿了烏雲，緊隨著的是來勢洶洶的大雨，豆大的雨珠像針腳一樣狠狠地扎到地上，發出異常巨大的聲響。

何染風迷茫的看著天上的閃電，瞬間將夜晚染成光亮的白晝，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像是消失在了空氣中。

同一時間，林宅。

偌大的房間里擺了些莫內和梵高的畫，所有傢具都是優雅高貴的金黃色。一架巨大的三角鋼琴靜靜的沉睡著，屋子裡靜的出奇，一盞華麗卻不失高雅的金色水晶吊燈下，林塵靜靜的坐在鋼琴前，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大雨滂沱，金色薔薇花紋的窗帘沒有一絲起伏。

輕輕的打開琴蓋，一個嚴肅的約莫四十多歲的女人走過來，小心翼翼的說：「少爺，快用餐吧。」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沉穩的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情緒。

手指觸上冰涼的琴鍵，彈起那個熟悉的曲子。琴音死緩緩而流的泉水，回蕩在偌大的房子上空，他靈巧的敲擊著琴鍵，不知疲倦的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

大雨像是要發泄掉心中所有的不快，不亦樂乎的下著，似要衝刷這整個城市，沖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