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約法三章
汶水之畔,大旗招展,駿馬嘶鳴,一隊人馬疾馳而過,直到虎狼谷附近才停歇下來,走在前頭的是一少年將軍,長的濃眉大眼,鼻直口闊,身著一襲白袍,手握一桿白銀槍,真是英雄年少,俊逸非凡,他就是九江郡王李道遠的世子,名叫李應。
李道遠膝下唯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長女李雪萍已經出嫁,是兵部尚書長孫無忌的兒媳,幼女李雪雁年僅八歲,依宗室的規矩,封了郡主,食邑在臨川,李應現年二十歲,尚未成婚,都是因為從軍耽誤了,不過他已經與駙馬柴紹的長女訂下了親事。
李應從小就愛舞槍弄棒,十五歲從軍,與秦用同在玄甲軍,北征突厥的時候,立過不少戰功,為宗室大大長了臉面,後來他一直在神武軍任護軍一職,李道遠到徐州上任的時候,他就自請為徐州的統兵司馬。
李應與李恪交往甚好,這還是有來由的,當今的太子李承乾性子孤僻,不喜與人交往,所以每次宮廷宴會,都是李恪招待這些宗室兄弟,兩人都喜好武藝,不覺心心相惜,就成了鐵哥們。
前面塵土飛揚,一騎斥候飛馳而來,滾馬下鞍稟報道:「啟稟司馬,前方十里處有淺灘,可以趟水渡過!」
李應鄭重的點了點頭,揮手讓斥候退下,然後調轉馬頭,來到隊伍的中間,原來黜徙使李靖和馬周帶著本部騎兵一起隨行,他們的隊伍都打著黜徙使的旗號,這樣才名正言順的進入兗州境內。
「師父,我們要加快行軍,到前方渡河!」李應恭敬的說道,出發的時候他父親交代過,一切都要聽李靖的安排。
李靖也是騎馬,他一路上無心說話,長年的軍旅生活讓他養成了職業病,一步入虎狼谷,他就不自覺的觀察起了周圍的環境,尋思著如果在這裡遇到敵人該如何陳兵擺陣。
「應兒,你就看著辦吧,不過將士們日夜兼程趕行了兩天,還是稍加休息為好!」
李應答應一聲,扯住馬韁繩就朝著隊伍命令道:「大家原地下馬休息,我們在午時之前必須趕到泰安!」
李靖看了看身後的隊伍,只見自己的騎兵下馬找地方休息,而徐州的官兵都是嚴格的遵守命令,下馬原地休息,隨時待命。
李靖欣慰的一笑,輕聲對馬周說道:「應兒真是較真,把玄甲軍的一套都搬到這些官兵身上了。」
馬周應和道:「世子有統兵之才,將來必能為我大唐開疆拓土!」
「馬大人在說我什麼壞話呢?」
李應走了過來,將一壺水遞給李靖,就面對著馬周,顯得有些桀驁不馴的樣子,他對這個馬賓王的第一印象就不好,都怪馬周一路上嘮嘮叨叨數落李恪的不是,他是李恪的鐵杆哥們,當然要維護李恪,這就免不了與馬周拌上嘴。
馬周陪著笑臉回道:「不敢,不敢,下官怎敢說世子的不是?」
李應冷笑道:「那可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啊,馬大人都敢說三殿下的不是,難道不敢說我?」
馬周一時無言以對,李靖喝了一口水,拉住李應勸道:「好了,應兒,馬大人也是擔心三殿下的安危,就不要再欺負他了!」
李應還不干休,鼓著氣繼續說道:「泰山大盜平日為禍州里,我早就想剷除,三殿下這次是做對了!」
馬周一臉淡漠道:「泰山在兗州境內,自然是兗州刺史的事,三殿下這樣做,其實是越俎代庖!」
李應不服氣,答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天下事即是帝王之家事,有什麼管不了的?」
馬周面北拱了拱手,說道:「世子這就錯了,這等事當今陛下可以管,若是太子——」馬周沒有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李靖聽了一皺眉,呵斥道:「賓王,這等事是你能說的嗎?」李應鄙夷的看了下馬周,哼了一聲就朝自己的隊伍走去。
看到李靖責怪的眼神,馬周慚愧的低下頭,有些心緒不寧,也不知怎的,他對這個蜀王特別忌諱,特別是聽說李恪文武雙全,英果決斷,他心中更是不喜,其實,馬周這些年能夠平步青雲,多虧了他拜入長孫無忌門下,長孫無忌是當今太子的親舅舅,馬周在心底就覺得自己是太子一黨,只有維護住太子,他的前途才一片光明,而李恪是現在為止唯一能威脅太子地位的人,他當然要防範!
剛才只是隨口一說,卻是那樣的勢利,馬周十分苦惱,他嘆了一口氣,獃獃的看著遠處奔流的汶水,久久沒有醒轉過來。
再說在泰山大盜的山寨里,李恪押著強盜頭子登上箭樓,左右是強盜的弓弩手,他往下一看,只見山寨外面密密麻麻的站著官兵,從他們的旗號來看,都是齊州的兵馬,李恪心裡很高興,那個留守的侍衛真是機警,這麼快就搬來了救兵,回去一定要重重賞他。
魏全帶著軍隊也是今天趕到泰安,一打聽到李恪上山去了,他就馬不停蹄跟了上來,半路上正好遇到那個留守的侍衛,兩人一合計就四處搜尋,循著散落的箭枝很快找到強盜的老窩,一開始他不敢貿然進攻,他還以為李恪被擄走了,生怕強盜傷了李恪,這時見李恪安然無恙,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下來,他忙往前走了一段,扯著嗓門大喊道:「殿下,你沒事吧?」
李恪看了看一臉不服氣的強盜頭子,笑了笑,故意大聲應道:「沒事,我好著呢,你們不要輕舉妄動,都聽我的命令!」
「是!」魏全雖然有些疑惑,但他平日里都聽羅隱的,這時看到羅隱站在李恪的身邊不說話,只好答應下來。
這時候,那個齊老頭也過來了,和李恪只有一丈距離,但李恪現在一點也不擔心他會耍花樣,外面有自己的人,說話都有底氣,他問道:「招安的事情,齊先生考慮的怎樣了?」
齊善行搖搖手說道:「不急,不急,小英雄可否先答應老朽三件事?」
李恪爽快的答應下來:「齊先生,請說!」
「第一件事就是先放了我們大王!」
李恪一愣神,他直視著齊善行的眼睛,慢慢的,他手上的箭鏃從強盜頭子脖子上移開,幾乎在同時,裴皓和秦懷瑾都拉住他的胳膊,著急的說道:「殿下,不可輕信啊!」
「齊先生豈是不講信義之人,對吧?」李恪笑著問道,完全放開了強盜頭子,一把將他推到齊善行這邊,裴皓和秦懷瑾的額上都不禁冒出冷汗,他們今日一行,著實冒險,現在手上沒有強盜頭子這張王牌,還不知道這群強盜怎麼對付他們,說不定李恪就要成人質了呢!
齊善行上前一步,拉住強盜頭子,搖頭低聲道:「小英雄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秦用和羅隱聽了,心道不好,就要動手,被李恪攔住,周圍的強盜也都蠢蠢欲動,強盜頭子瞪了他們一眼,吼道:「不要動!老子還沒發話呢!」
齊善行不動聲色的抓起強盜頭子的一條胳膊,隨手一扭,只聽強盜頭子痛的叫了一聲,後來就驚訝的收回胳膊,左右揮舞,齜著嘴笑道:「呵呵,終於好了!」原來齊善行已經將他脫臼的胳膊接好。
強盜頭子問向齊善行道:「齊老,你真的要招安?這個俺不幹!」看齊善行沒有回答,他馬上對李恪說道:「小娃娃,你們快些出山寨去,招安的事,門都沒有!」
李恪還是看著齊善行,他知道,這裡能做主的只有這個齊老頭!果然,齊善行發話了:「第二個條件是官兵不能進入山寨,我們還是照往常一樣在這裡生活,官府不得干預,老朽可以保證,以後再不為盜,小英雄覺得如何?」
「我答應!」李恪一口應道。
裴皓等人鬆了口氣,看來齊善行答應招安的事情了,強盜頭子可不幹,就要爭論,被齊善行呵斥了一頓,只好垂頭喪氣的站在一旁。
「還有第三個條件,兗州刺史長孫璉與我泰山盜有深仇大恨,老朽也不想要他性命,只想他丟掉烏紗帽,怎樣?」
「這個——」李恪有些為難,雖然這個長孫璉是出了名的貪官污吏,但他畢竟是長孫家的人,李恪現在還不想得罪長孫無忌。
「老朽相信,小英雄做得到!」
李恪思索了一番,不顧裴皓的阻擾,咬牙答應道:「可以,但要給我一些時間!」
齊善行哈哈大笑道:「小英雄剛才那麼相信老朽,老朽也相信小英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