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人之後
「不錯,人命焉有貴賤?」
張吾生張大了嘴巴看著李恪,不光是他,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恪,李恪這句話說的太驚世駭俗了。
唐初時候,官府對戶籍管理的極其嚴格,大唐開國不過十多年,剛剛經歷隋末那段群雄爭鋒的動蕩時期,李家最後得了天下,自然把那些豪傑的親戚族人罰作奴婢,連同獲罪官員的妻女,這些人就是所謂的官奴,由於規模龐大,官府還有專門的機構來管理這些奴婢,竇二娘所說的曲阜教樂坊就是其中之一,這還是好的,教樂坊只是教習吹拉彈唱,以供酬娛樂之需,奴婢只是賣唱不賣身的樂妓。官奴沒有獨立的戶口,屬於賤籍,而且子孫後代,永無翻身之日,若是有人贖身,也只能為奴僕,不得與良人通婚,否者,大唐律伺候。
唐朝本就有蓄奴之風,奴婢的地位十分卑賤,都系主人的私有財產,生死都由主人發落,就是殺了別家的奴婢,也只要賠些錢就可以了事,這時候的奴婢也後世與主人有雇傭關係的奴婢有本質區別,在法律上是不受任何保護的。
竇一娘既然為吳員外的奴婢,就是被害了性命,官府也不能拿吳員外家怎麼樣,李恪當然知道些大唐律法,他說出「人命焉有貴賤」這話完全是出於一個後世人的思維。李恪不顧眾人疑惑的眼神,過來扶起那竇一娘,安慰道:「沒想到你是這樣重情重義的女子,你也不要擔心,我只不過是好奇罷了,不會把張大哥怎麼樣的,這件事就此一筆勾銷了。」
竇二娘喜極而泣,免不得又對李恪千恩萬謝,那張吾生反而不耐煩道:「本該這樣!」
李恪歉意的看著齊善行道:「小子多事了,望齊老不要見怪。」
「哪裡,以後還要大人多擔待,吾生,還不給大人陪個不是?」
張吾生雖然不願,也不好違了齊老的話,再說他對剛才的話多少也有些感觸,於是他對李恪一抱拳道:「某家這裡謝了。」
風波既平,整個聚義大廳人山人海的,齊善行遣散眾人,那個竇二娘還不放心,深深看了張吾生一眼,張吾生和曹婆婆又是好言撫慰一番,最後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這時候,廳中只剩下李恪秦懷瑾一行人,還有就是齊善行和張吾生了。
齊善行吩咐再上了茶水,發問道:「都督大人還有什麼打算?」
「也沒什麼了,這裡的風景還真不錯,我先住上幾日再說,等齊州方面來人了,還請張大哥隨我往兗州城去一趟。」李恪已經讓魏全派人回齊州報信,過幾天宇文緒肯定要派人過來接收這個山寨,以便把這裡的人都錄入齊州的戶籍,這些黑戶終於可以安家落戶了,像竇二娘這樣的官奴也可以開始全新的生活,這是好事,李恪樂得幫忙。
「大人還真是有閑情啊。」
「那是,平日里我都快悶死了,在這裡還有一大幫人陪我喝酒,是吧,張大哥?」
張吾生正獃獃的看著李恪,不知道在想著什麼,聽了這話反應過來,粗聲說道:「你小娃娃想喝酒不是,俺那日回來的路上正好劫了十幾壇好酒,小娃娃想喝多少都行,俺奉陪到底。」
李恪不禁汗顏,拿打劫來的酒招待客人,還真是強盜本色啊,秦懷瑾身後的兩個小丫鬟都忍不住輕咬貝齒偷偷笑了起來。齊善行怕張吾生又說出什麼混賬話了,吩咐他下去安排酒宴,招待李恪一行人。
李恪又介紹裴皓和羅隱給齊善行認識,兩人都敬重齊善行大仁大義,都對其執晚輩禮,當李恪要介紹秦懷瑾的時候,才想起來秦懷瑾已經通過了姓名,於是自己與秦懷瑾打了聲招呼,又繼續說道:「這位是秦用大哥,別看他年輕,他現在已經是玄甲軍果毅都尉。」
「玄甲軍?」齊善行自言自語了一聲,看李恪沒有在意這才放心。
因為之前齊善行辱沒了秦瓊,秦懷瑾和秦用只是看著李恪的面子才以禮相待,不過兩人都是奇怪,秦用長年都在外帶兵,李恪沒見過一面,何以他的底細李恪知道的一清二楚,須不知李恪自小就崇拜軍旅之事,秦用活捉過頡利可汗,可以說是李恪心目中的偶像,李恪自然對他的事情特別關心。
李恪看到秦懷瑾與羅隱嘀嘀咕咕的,於是想攀談幾句,就說道:「齊老不要介意,我與秦郎也是在路上遇到的,秦郎,這趟來齊州有什麼事嗎?」在長安的時候他就是這麼稱呼的,出沒小店酒肆,秦懷瑾也喚李恪為「三郎」。
秦懷瑾看了看羅隱,說道:「懷瑾是接羅伯母到洛陽祭奠羅伯父。」他說的應該是羅隱的爹娘,李恪也知道羅隱的娘親就在歷城,只是沒有見過,羅隱是遠近聞名的孝子,他幹了多年的齊州司馬,兢兢業業,朝廷多次提拔他到長安去任職,他都以母親在不遠遊為借口推辭了。
「原來羅大哥與秦郎認識啊,羅大哥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李恪責怪道。
羅隱的臉色有些紅,連忙陪了不是,這不能怪他,李恪也沒問過他這一節。
裴皓像是知道內情,對李恪耳語了幾句。
李恪聽了一驚道:「羅大哥的父親是先郯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