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嘉麗
服務小妹阿珍在幾個人吃飯時一直站在包廂門口處,隨時等著客人吩咐,她還一直擔心幾個十幾歲的青年沒錢付賬,可是等幾個人吃完后,為首的那個少年朝她招招手:
「小姐,麻煩買單。」
阿珍拿著賬單快步走過去,賬單的數字她早就看過,那是她幾個月的薪水:「先生,一共1838塊,多謝。」
出乎她的意料,那個為首的少年只是拿過賬單掃了一眼,然後從口袋裡取出錢包,兩張一千的港幣遞給自己,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說道:
「剩下的是你的小費。」
100多塊的小費讓阿珍有些發懵,她本來還以為這桌客人根本不會有小費給她,畢竟實在太年輕,能不能把飯錢結清都還是疑問,可是現在,居然大方的給了100多塊小費,那些有錢人來吃飯,最多也就是給10塊20塊的小費,而且有時候還會佔些便宜,拉拉手或者摸一下腰。
「哇!這麼多小費!峻哥!要不我也服侍你一下!你給我些小費!」林智慧看出這個和幾個人年紀差不多的清秀女孩有些緊張,開口緩解了氣氛。
霍東峻自然不會去關心一個服務小妹的情緒,站起身叼著一支香煙朝外走,邊走邊問道:
「飯我請了,你們有什麼活動?」
「看電影怎麼樣?a計劃啊!成龍不知幾威風!看過的同學說從頭打到尾,好笑好打!」黑仔跟在霍東峻的身後說道。
霍東峻想了想,《a計劃》,好像是成龍一部老片子,洪金寶和元彪他們三人主演的,好像是拍的蠻好,前世看的是光碟,想想重生之後去電影院看一看應該也不錯:「好啊,那就去凱華戲院看電影,不過我話說在先,看電影我是不會付錢的!」
「當然我請啦!」陳豪叫了一聲:「給個機會讓我炫耀一下!」
六個人走路去了凱華戲院,觀塘的電影院從來不缺晚場的觀眾,窮人太多,又沒什麼娛樂,去夜總會或者去魚蛋檔又沒錢,花十塊錢看一場電影已經是這裡的人很不錯的消遣,此時的凱華戲院門外已經排了幾條人龍,手裡持票等著入場,戲院門口也貼了大幅的電影海報,成龍主演的《a計劃》當然是最醒目的位置,成龍,洪金寶和元彪三人的q版形象讓人看了忍不住會心微笑。
陳豪帶著黑仔去了售票處買票,霍東峻幾個人靠在路燈處吸煙,林智慧看霍東峻一直夾著煙出神,出聲問道:
「你不是真的想做雜誌吧?」
霍東峻夾著煙,指了指等著入場看電影的人群說道:「看咸濕片和看成龍電影的人會不會一樣多?」
林智慧撓了撓亂髮,語氣肯定的說道:「比看成龍電影的人還要多,記不記得荔園?那時候看科學美人和艷舞的,能把看台擠翻,咸濕片和雜誌不同啊,那些看咸濕片的,好多沒文化,看不懂雜誌的文字。」
霍東峻伸手拍了一下林智慧的頭,說道:「雜誌不一定是要有文字,一本雜誌,我分出六十頁做彩板,放照片,分出四十頁做黑白,文字配圖的故事,再分出十頁,做刷白油的漫畫,最後五頁做信箱留言,前後各預留兩頁彩紙做廣告,怎麼樣?」
林智慧眼睛里有些困惑:「這麼多頁數和彩板,你要賣多少?最低十塊錢,十塊錢買本雜誌?好多人一天也不過二十塊的薪水,太貴了吧?」
霍東峻知道林智慧不確定成人雜誌到底賣不賣的好,因為現在街面上的雜誌大多數都是五塊錢,低一些的黑白版雜誌甚至兩塊錢,十塊錢一本的雜誌對很多人來說絕對是高消費,他們可以接受十塊錢看場電影,但是絕對接受不了一本雜誌就要十塊錢。
這個問題霍東峻知道前世《龍虎報》創刊時也遇到過,創辦人林國生自己都覺得定價高了,最終改了5塊一本,但是他第二本雜誌《男子漢》一年後發行就提價到了10塊,賣的仍然大火,定價10塊時雜誌社員工更是認為沒可能賣的出去,準備收拾東西跳槽,但是這些人顯然低估了香港男人的性苦悶,不到真正發行,誰也沒想到《龍虎報》一躍成為香港最熱賣雜誌。
「物以稀為貴嘛,整個香港都沒有一本男人看的雜誌,我們要做,當然要價高一點。」霍東峻吸了口香煙,他沒打算說清楚這件事,因為沒必要,即使說了,十七歲的林智慧也不會理解,相反還說不定勸自己收手。
「林智慧?」一個女聲從兩人對面響起,霍東峻抬起頭,看到對面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二十歲出頭的美女,穿著制服套裙,可能因為晚上有寒氣,罩了一件嫩黃色的風衣,只是嬌艷的鵝蛋臉此時有些蒼白,不過眼睛里卻顯著驚喜,直直的望著霍東峻身側的林智慧。
看到林智慧嘴裡叼著香煙,女人踩著高跟鞋幾步走到他面前,把他嘴裡的香煙搶過來扔掉,然後伸手用力摟住林智慧的胳膊,眼睛里閃著淚光。
「林老師!你很煩,我說了幾次,我和我媽過的很好,不用您和那個男人擔心。」林智慧伸手去撥女人的胳膊,不過霍東峻看出來,林智慧沒有用力,雙手因為激動在微微顫抖。
「我去那邊抽支煙,你們慢慢聊。」霍東峻心中閃過一些信息,不過沒有細問的打算,這時候林智慧和這個女人應該都不希望被人打擾,他側頭朝樂仔和耀輝做了個手勢,兩人乖乖的去了遠處聊天,霍東峻邁步也要走時,林智慧開口說道:
「峻哥,你不用走,她是瑪麗諾中學新來的英文教師,林嘉麗,你一直病假,沒見過,不過她另一個身份就是我姐姐林嘉麗,剩下的你都知啦,她七歲那年和那個男人扔下我和我媽走了,就這樣,現在,她找回來,說要見我媽,你說世界上怎麼有這種人,走時一點情分都冇,等我媽把他們忘了,又跳出來扮憐憫!」
林智慧邊說邊抬頭望向林嘉麗,眼睛里閃著的是厭惡和憤怒:「你和那個男人有你們的選擇,我和我媽有自己的路。」
霍東峻揉揉鼻子,這種家務事自己不好插嘴,林智慧不讓自己走擺明就是想裝心硬到底,怕自己走遠了,會忍不住原諒自己姐姐。
「這位一定是中五c班的霍東峻同學,我是你的英文教師林嘉麗,請問能離開一些嗎,我和我弟弟說些悄悄話?」林嘉麗的腦袋同樣很聰明,隻言片語中就能知道自己弟弟準備讓這個同伴留下來壯膽,所以她微笑著開口,故意無視霍東峻嘴裡的香煙,心裡卻在想著如果能和弟弟和好,一定叫弟弟離這種飛仔遠一點。
霍東峻撓撓頭,幫兄弟還是幫美女這種問題幾乎不用考慮,幫了美女這一次,她也不會一見鍾情,而且霍東峻知道林智慧老媽的身體不好,這女人真要是找到林智慧老媽,他老媽一激動病情加重那就糟了,所以霍東峻聳聳肩,對林嘉麗說道:
「miss林是吧?你既然知道我名字,就知道我和林智慧的關係,我也知你的身份,坦白講,我不認為現在鳳姨和伯父的關係能緩和,話就這一句,聽不聽由你。」
林嘉麗已經不滿霍東峻很久了,雖然她沒見過霍東峻,但是在瑪麗諾中學,這個名字顯然已經成了學生口中的傳奇,弟弟林智慧就是在這傢伙的教唆下學壞的,吸煙,賣色情照片甚至逃學,此時聽到霍東峻開口,已經忍他很久的林嘉麗終於把火決定發泄在霍東峻身上:
「霍東峻!我警告你!你在學校里做的那些骯髒事我都一清二楚!你這種人只能是社會的渣滓,敗類,會把我弟弟徹底帶壞,你要是拿智慧當朋友,就該和他保持距離,他是要讀大學的,而你,是要在路邊泊車的!我不想我弟弟和你一樣,將來一輩子都窩在觀塘的屋邨出不去!只能當個古惑仔!「
這番話說的又急又快,霍東峻還沒說什麼,林智慧已經發飆,將自己姐姐用力推開,指著她的鼻子說道:
「林嘉麗!我的事不用你管!還有!有些事你最好看清楚之後再說話!」
「我怎麼看不清!他帶你學壞啊!你吸煙!賣色情照片!打架!甚至還入了社團!我看不清楚?你成績是瑪麗諾中學前五名!是能讀大學拿獎學金的!難道要和他去當街邊的爛仔?」林嘉麗眼睛里的淚花還沒幹,眼神卻已經變的厭惡,恨恨的瞪著霍東峻說道。
「miss林對我不滿是吧?「霍東峻拍了拍林智慧的肩膀,示意他放鬆,這才雙眼平和的望著林嘉麗,語氣放緩說道:」你覺得是我帶壞了智慧,教會了他打架,吸煙,賣色情照片,甚至是混社團,我想請問,屋邨里的孩子,沒有父親,只能和媽媽艱難度日,他會怎麼樣?你覺得一個連學費都掏不出的孩子會在乎他的成績?當然,你現在看到的智慧是優秀的,成績好,能拿獎學金,對吧?可是你知不知他怎樣過的這些年?他的學費是一張一張你嘴裡的色情照片賺來的,這錢很臟嗎?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賺學費很低等嗎?你知不知在屋邨這種地方住沒社團是要被人打的?保護費多的交不過來啊!沒錢交怎麼辦啊?加入他們啊!你和伯父住獨立屋,當然舒服,只用用心讀書就可以,放學回家有傭人做好飯,你只需要吃飯就可以,還能練習一下鋼琴,周末甚至還能逛街吃飯,但是這裡的屋邨,放學回家要先幫家人做飯,搞不好還要去工廠幫家人做工,好讓他們早點回家吃飯啊,你眼中的世界和我們的世界完全不一樣,還有,鳳姨的身體自從你們離開之後就一直不好,每個月的醫藥費兩千多塊都是我們幾個你眼裡的爛仔湊出來的,所以智慧說,miss林你最好看清楚一點才說話。你們聊,我去那邊抽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