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南宮無傷?」他喃喃自語,之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風蓮沒有說話,其實對於他,她除了深深的同情外,還有更多的好奇,同情?風蓮暗笑自己竟然也會同情他人,或許是他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悲傷勾起了她的一些往日,因此她才會心生憐憫。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嗎?」他突然出聲,看著她的容顏,令他想起了她,同樣的明眸白齒,鳳眼細眉,她們擁有著相同的天姿,雙眼中也透著一樣的冰冷寒意。
「好奇。」她是好奇,好奇他為何會被人綁在這裡,而且是用這麼殘忍的方式。
月光照在這一老一少上,加上這四周圍平滑的石頭的反射,為這個洞穴增添了很多的光亮。
「咳~~」他咳了一下,二十幾年未出聲的喉嚨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痛,「我在這裡被捆了二十年了,算算,我也有五十好幾了吧,就連這月光,我都有二十幾年未見了。」他沒有看風蓮,雙眼貪婪的盯著那一輪明月。
「二十年?」風蓮看著他,除了一頭的白髮,他的臉實在看不出來有那麼老。
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他又道:「其實,二十年前我便已經死了。」
死了?突然,身上那股已隱去的寒意在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自己的體內,風蓮冷咳幾聲。
「呵~~~但沒死成。」彷彿是感覺到了風蓮心中所想,他接著說道,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風蓮又陷入了迷霧裡。
「我們都沒死掉,被救了。」
我們?還有別人嗎?
「可我卻不知她現在是生是死。」他幽幽的說來,風蓮卻是聽得一頭霧水,他到底在說什麼?
「那時,我以為她死了,我便也隨她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卻忽然一陳巨響,那堅固的石壁竟然被打出了一個洞,隨即進來了一個人,她便是南宮秀。」他的眼神恍惚,飄渺不定,話中有著深深的恨意,「她原是與人打賭她是否能劈開那一塊巨大的石頭,卻意外中也把石室的牆壁給打穿了,救了我與情兒的命。」
石室?情兒?風蓮一怔,心中那突然冒出的想法只覺要吞蝕了她。
哈哈哈~~~~~說到這兒,他突然狂笑起來,嘴裡含糊的說著:「她醫好了我的傷與情兒中的毒,我們都很感謝她,卻不知她救醒我與情兒是另有目的的,要是早知道她的另有所謀,我是寧死也不讓她救。」
他將目光看向風蓮,輕說道:「你與她真像,不是面貌,只是那氣息,那語態像極了她,或許是因為你們的想像,使得不自覺得能對你說上這些話。」
風蓮沒有開口說話,事情上,她不知道能開口說什麼,在一人對你訴說著往事時,你最好能仔細的聽著。
「魔域宮,江湖上一個神秘的組織,而南宮秀竟是魔域宮的魔主,魔域宮沒有一個沒有男人,是因為她年輕時有一個男人負了她,所以她恨盡天下有情人,更認為男人是薄情寡義之徒,她表面上對我與情兒好,實際上卻在我們的飲食里攙了葯,令我的功力喪失,令情兒神智不清,讓我們沒有還手之力。」講到這兒,鐵鏈又『哐啷』的響起來,他似在隱忍著極大的憤怒。
「隔天,當我醒來后,卻發現自己已在這裡,她惡狠的告訴我,她有多麼的恨男人,她見我與情兒雙雙死在那裡時,心裡的不滿,憤恨是到了極點,她不信這世上會有殉情之說,她見我們還一絲尚存,便救了我們,她救我們,是因為更想好好折磨我們。」講到這兒,他雙目一瞪,「她嫉妒我與情兒的相愛,她得不到的也不要別人得到。」
風蓮已能聽到他全身的骨頭『咯瞪』作響。
深深的,她嘆了口氣,古往今來,有多少的女子沉浸在這情字中無法自拔,她自己不也是嗎?當江靈與陰兀在一起時,自己心中的那份痛恨幾乎蝕了全身,她也嫉妒過,詛咒過,甚至於自殺。
「你說現在的魔主叫什麼南宮無傷的?」突然,他抓住她的手。
「是的。」風蓮點點頭。
「那南宮秀呢?她去哪了?」他急急的問。
風蓮搖搖頭,「從我來魔域宮,我並未聽到有人提及南宮秀這個名字。」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他不信。「你在騙我,是不是?」
風蓮正待解釋,突然,『轟隆轟隆~』幾聲巨響,似是有千軍萬馬朝這裡奔來之勢,只覺四周圍都是這種如悶轟聲,那聲音不禁給風蓮響起了鷹堡後面那飛流而下的瀑布,當瀑布與石頭相撞里,也是這般的聲音。
就在她暇想之際,突然一股力量將她托起,將她緊挨到了他的身邊。
「不想死的抓住鐵鏈。」他沉聲說道,就在他話音剛落,『轟轟』之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一些衝擊聲,一股潮濕之氣也由前方撲來,鹹鹹的,那是海水的味道。
瞬間她的腦海里浮現出一種可能,她慌忙抓住那二條粗而大的鐵鏈,也就在這時,巨大的洪水從左前方沖了出來,聲勢之浩大,前所未有,仿如一條瞎眼蛟龍般,橫衝直撞,不一會就衝到了她們的面前。
真的是海水。
風蓮憋住氣,只覺整個身體像是要被衝起般,她緊緊的抓住鏈子,但水的衝力實在是太大了,加上其海水寒徹如冰的觸感,使得她的雙手在一瞬間只覺麻木刺痛,就在她以為自己快抓不住即將被沖走之時,那洪水竟然變小,轉眼間她便能呼吸。
洪水還是在的,只不過已不在沒過她的頭頂,而是及腰。
風蓮抬頭看著他,只見他正氣定神閑的啃著一條生魚,不過一會功夫,那條魚便只剩下一排刺,他嘴巴一張,水面上突的衝出另一條魚來進了他的口,他吃魚的速度很快,連肉帶內髒的一會吃了下去,只留出來那一排白森森的骨刺,也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他便已吃了十來條。
風蓮放開鐵鏈,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無力握著它,她四肢發軟,她只想吐,為他的吃魚的吃法,也為了那股腥味,她終於知道為何他的身上總帶著股了腥味了,那是魚腥味,看過了他是如何吃魚的,她想,自己這下輩子恐怕都不會吃魚了吧。
「你不吃嗎?」他用舌頭舔了舔四周,一副意猶未竟的聲音。「不餓?」
風蓮捂住反滾的胃,用力點點頭。
她怎麼會不餓,但如果讓她這樣吃魚,她寧願餓死。
「這魚可是這裡的主食呀,三天就只有這麼一次。」他冷冷的道。
「難道這二十年來你都是吃生魚過日子的?」風蓮驚呆,是呀,這兒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凡人不出幾日便會餓死,那他又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哼,這就是南宮秀的陰狠之處了,他讓我在這裡不見天日,卻又不讓我死不成,這通道的盡頭是一處淺海灘,每逢三天便會潮起,我便以沖刷進來的海魚腹肌。」他的神情略顯陰影。
風蓮聽得是目瞪口呆,「你就從沒想過走出去這裡?」剛一落話,風蓮便暗罵自己傻,他都被鎖了筋骨,只要稍一動便會全身疼痛難忍,更別說逃走,南宮秀?這人真的是狠毒。
「怎麼不想?可惜我除了這手與嘴能稍用力之外,其餘的根本使不上盡。」他冷笑:「除非~」他看了一眼那暗道一眼。
「除非什麼?」風蓮問道,既然她來這裡了,她便一定要救他出去,再怎麼犯錯的人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等潮水落時,那兒有突起一塊似磚一樣的石頭,你只要將這塊磚再按下既可。」他的眼神指向自己一旁一個突出的小石塊中,此時的潮水已退得差不多了。
「這麼簡單?」風蓮看著那石塊,若真是那麼簡單,以他自己吞吃魚的功夫,這磚只要他的那氣輕輕一碰,便應該會觸動吧。
「當然不會,當你把這石頭移回原處,我身上的鐵鏈便會自動縮回,到時它們會穿過我的身體,你以為以我這副身軀能忍受那樣的疼痛而不死嗎?」他的冷調很淡。
風蓮這才覺得他每次的講話中雖然氣憤,痛苦,增恨,但只是如此,不管是情緒上或是行為上,他都沒有過激的表現,這對於一個關了二十年並且又是這種殘忍的方式的人來說似乎不太正常呀,除非他萬念俱灰。
萬念俱灰?不知為何,想到這兒,風蓮突然想起了那個情兒,情兒?是因為那個情兒的緣故嗎?在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了南宮情那皎白如雲的艷姿,是她嗎?她們的名字都都有一個情字,隨即她又暗笑自己,如果南宮秀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恐怕她也不會讓那個情兒活命吧。
「丫頭,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突然『轟轟~~』幾聲又傳來。
「抓住鐵鏈。」他的聲音很急切。
風蓮抬頭看著他,想法一時沒轉過來,卻聽到『轟轟~』的響聲越來越近,那是,潮水的聲音,就在她還來不及抓住那鐵鏈時,潮已已如猛獸進攻般滾滾而來,瞬間,鹹鹹的味道已充滿了她的耳鼻口,她想抓住什麼,但潮水的力量來得太快太猛,很快她便被沖走,她手腳亂舞,突然,她只覺她的頭撞到了什麼,在她聽到幾聲『哐啷』聲以及一聲痛苦震撼人心的慘叫聲后,她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