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196 引月②

引月把伊斯安置得很好。在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里，任何人都對她很和善。她們並不因為她沒有魚尾而歧視她。她們會教她識別那些未央海中的植物是有毒的，哪些魚類是很兇猛的。開始她還會不習慣，久而久之她空空寂寂的金色眸子也會被什麼東西填滿。

伊斯不知道這種感覺稱為什麼。只是覺得很開心。好像她從來都沒那麼安定過。引月在他有空的時候總是會來找她。帶她去一些很隱蔽卻很漂亮的小地方，還經常拿出很多她沒見過的東西送給她。他不介意她來自哪裡，不介意她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不介意她所有的往事。他深藍色的海一般的眼睛里總是反射她的笑容，那真的是……如花一般的笑容。

伊斯知道引月和一般的人魚不一樣。他有專門的人為他穿衣，有專門的人為他沐浴，有專門的人教他知識。引月總是很忙。她一覺醒來他已經在專門的書房裡學習，不管她起的多早，引月都已經在那裡安安靜靜的讀書。她不知道他學的是什麼，聽得很迷糊。可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喜歡坐在他的旁邊看著那個比引月年長很多的男子教他。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把自己縮在角落的一簇大貝殼的殼背上，安安靜靜的絕不說一句話。

起初引月還會怕她無聊，可是後來他卻發現其實並不是這樣。伊斯可以盯著一隻魚盯上好幾個時辰，她的眼睛里總是充滿好奇，那種不想讓別人發現卻總是掩藏不住的新奇。他見過各式各樣的人魚，有活潑的、安靜的。可是沒見過像伊斯這樣特別的。她像是綻放在深海的唯一一朵陸地上的薔薇，有著深海植物不曾有的美好，也有著深海植物不曾有的刺。

引月幾乎把所有的空餘時間都貢獻給了她。他帶著她去看過深海里的星空——那是漆黑的深淵裡無數的帶星點的小魚。它們身上有五彩斑斕的顏色，好像面對深淵的黑暗熟視無睹。引月帶著她游到「星空」中央，握著她的手去觸及這種漂亮的生物。

握在一起的手同樣蒼白，握住小魚的時候，手上就好像會發出瑩瑩的白光——就像天使一樣的光芒。伊斯的手看上去比他的手還要脆弱，她觸及小魚的時候好像在觸碰什麼珍寶，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會碎掉。

「吶，其實這些小魚比起我們更要堅強。」引月看著她，眼裡閃爍著光，「明明四周是漆黑的不見五指的深淵，可是這些小魚還可以不受影響的生活在這兒。」

「引月你怎麼知道它們不受黑暗影響呢？」

伊斯的聲音比一般人的聲音都要柔同時都要小，空空靈靈的，在這片深淵裡不知道從哪兒發出的樣子。引月看著她依舊在很認真的觀察小魚，她說：「或許它們是不得不留在這裡也說不定。」

「或許它們都看不見的呢……」伊斯放掉手中的小魚低著頭，「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個想法，只是我覺得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或許是因為外面的世界太亮，對於它們來說不適合。」她頓頓，聲音更加落寞：「是不是有這樣的生物，是註定要活在黑暗裡的呢？——一旦離開，就再也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