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得分毫錯
半夜的時候醒來一次,披著衣裳起身出來,他仍是未回來,難道是我把他給氣跑了?天明時出來,外間還是老樣,收拾了蔚染穿過的衣裳,放進木桶里,便提起來走到院里清洗起來。萬萬是不得用手洗的,便脫了鞋用腳踩更是乾淨一些,方洗到一半,便有兩位別院的侍女經過,笑著望了裡面說著:「就是她嗎?」另一人答話道:「是啊。」結果兩人笑得更凶了。
我的臉立刻垮下來,鬱悶極了,那曖昧又詭異的笑容指的是啥喲。洗完衣物快到了正午,收拾了下房間,便匆匆出門找漸離,椒離院的侍女說漸離在曉晴樓中,便又快步趕至了曉晴樓。只見他正席於房間中央,身前架著那面築,左手按著弦的一端,右手持著竹片輕緩地敲擊著。他似是注意到了我,抬眸對我使了個眼神,便又繼續專心擊築。台下坐滿了衣飾華麗的貴族,看來他的操琴之藝果然手上流人士爭相追捧。
找了個安靜的地坐下,那不知好歹的李生又圍了上來,提來一杯茶水道:「聽說昨夜你把蔚染蔚大公給氣跑了,還一宿未歸,是真的嗎?」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我還不是正為此事煩惱,想讓漸離出個主意,這人還真是哪壺不該提哪壺。
「你還不知啊,你的事迹都被大家傳開了,曉晴樓里的兄弟姐妹都視你為榜樣,女中巾幗,怎麼樣老虎頭上搔癢的感覺敢情是不錯吧。」聽他這麼一說,我才曉得早上那一唱一和的侍女原來是那麼回事,看來蔚染在此並不受待見,想他死的人估計都快排成行了。
「昨夜蔚彤院又傳出了琴裂之聲,大傢伙都知是那蔚染又作了,漸離還擔心你出事,派了人過去接你回來,結果卻遇見了怒氣沖沖離去的蔚染。喂,小侍女在他那幾乎都是挨打挨罵的份,你倒是有幾分能耐居然把他給氣跑咯。說說看,你用的是啥法?」李生很有興緻地趴在我一旁做親熱狀,一雙眼睛眨阿眨,期待著我表獲勝感言。
「李生,不要胡來。」漸離演奏完一曲,趁著休息間隙,便朝這邊走了過來。他一身白衣勝雪,冰塵絕代的眼眸上依舊勾畫著淡淡的眼線,嫵媚而秀麗。他道:「想那蔚染也不是大惡之輩,別聽李生說的胡話,你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可。」見我應好,他便又回去繼續擊築,自從來到這兒與漸離好好說上話的時間,便不覺少了許多,不免幾分感傷。
懶得和李生閑扯,我借口告辭了,才走至蔚彤院門口,便看見一個侍女過來道,纖華公找我。我正想道,那四龍找我何事,見那侍女支支吾吾大概亦不知情便跟著去了。雖說是面上應著去,但心中還是有幾許不快,上次被他趕出楓宜院之事還歷歷在目,我又豈是他揮之則去,呼之即來之人。
進了院門,那侍女便走去忙自己的事了,我便一人走到上房門口敲了敲門,聽聞他略微孱弱的聲音:「門沒鎖,進來罷。」應了聲,便推門進去,只見他方沐浴起身,身上僅堪堪著了件單衣,衣襟還未扣好,衣領略微敞開,露出白脂般的凝肌。身旁的木桶依然飄騰著滾滾熱氣,我立刻胯下嘴,好一幅美人出浴圖。
他的唇角輕緩地勾起一抹嫵媚而嘲弄笑意,似是在說你還真是死性不改。我忙收回了直視著他的目光,暗叫不好,他是故意利用我的弱點擺上這一出,令我不僅無法追究上次他將我趕出之罪,相反還要對他存有愧疚。難道他是要有求於我,這隻老狐狸!
「過來坐吧。」他只柔聲說,便自顧自轉身穿上剩餘的衣裳,依舊是一身粗布衣料的白衣,剪裁卻是十分了得,將他勻稱的身材襯得纖長而美好,而那白玉面具即便他在洗浴時,也不曾脫下,他的防人之心可見一般。
穿好了衣裳后,他也沒有走動只順勢扶著床沿坐下,遠遠與坐於桌邊的我相望。我道:「說吧,有什麼要我幫忙?」他波瀾不驚的黑眸微微一動,臉容卻依舊平靜,深深地望進了我的眼許久,他道:「既然姑娘知曉在下的用意,我便直言了,不知姑娘可否替在下我去買幾味葯。」
「不會是毒藥吧。」我喃喃自語。這小豈不是要害我?他黑眸微笑:「姑娘不要誤會。自然只是幾味普通地藥材。雖算不上毒藥。但是合在一起倒是烈毒。」我應道:「為何你不自己去。或者命你地婢女去就是。」言下之意。你不要勞師動眾。小女不是你隨隨便便就可使喚地。
他地臉容蒼白如雪。晶瑩若雪地眸如止水般靜謐。「在下自然想。可是病入骨髓。無法行動。而身邊地侍女在下放心不過。姑娘若是不願便算了。」以退為進。這老狐狸也忒陰毒吧。想必是摸清了我才敢出此言。想我即便是蔚染那瘋病入膏肓。我也會屁顛屁顛地跑去買葯。更何況於他。我還有著牽扯不清說之不盡地情愫。
我道:「好。我答應你。不過取而代之。你又能給我什麼好處?」話是直接了點。不過對付萬年狐狸不兵行險招是不行地。況且是他先有求於我。至少得從他身上撈點好處。他頓了頓。道:「姑娘願意與在下結交。無非是想了解清楚在下地身世。作為報答。我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我脫口道:「一個不夠。」他笑了笑道:「酒不可貪杯。話不可多言。只一個。不然姑娘方可離去。在下另尋他人便是。」黑著臉。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這狐狸似是吃定了我。「那麼要買哪幾味葯。你說吧。」
他撐著床頭起身。那虛弱地身搖搖欲墜。方踏出一步。他蒼白地臉容上已掛滿了汗珠。再一步他地身便向一側倒去。我忙過去扶住他:「怎會病得如此重。」他虛弱地面容卻淡定如初。氣喘吁吁地道:「姑娘。你要使用那個問題地機會么?如果要。在下便答了。」
「免了。等我想好問你什麼問題再說。」扶他走至桌旁盤腿坐下。他執起筆在白絹布上寫了大約三十味葯。並註明了要買地份量。然後道:「姑娘。你把它們都記下吧。」我瞪大了眼。欲搶走那布:「讓我把方帶去買不就可以了。為何如此麻煩。」他飛快將其收回懷中。也並不解釋。平靜地望著我。彷彿在說。你是做還是不做?
在他房裡呆了足足一個時辰,終於把該死的藥名和份量都記清了,只見他將絹布靠近火光,燒了個灰燼。「姑娘不可在同一家購買此葯,大約分成四次,每次七八味方可。」
應了聲好,走至門口,卻聽見身後傳來:「傍晚時,警戒最弱,那時出去。」
我不由得頭皮麻,一件可大可小的小事,他都算得這般精準,不得出一絲差錯。他的聰慧過人,冷靜溫和,機關算盡,雷厲風行,行事歹毒,冷酷無情,心思縝密,謹慎有餘,足不會給人留下任何一個破綻,在歷經一次一次流血叛變后,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上,永遠都不敢也不會遺忘,因他殘酷至極,世上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