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烽火盈天斗
了容月進來,他便冰冷地席地坐於錦墊之上,默默不T|\7略帶慵懶的坐姿不似嬴政的威嚴高傲,吟風的溫柔優雅,不似弘鳳兮不拘散漫,不似花瘋的橫七豎八,骨里倒是透著一股陰柔之美,也挺是賞心悅目。
他見我不斷上下打量著他,略有不爽,道了聲:「他沒來。」這個「他」自然指得是漸離,算是回答我方才的問話,大抵太宸宮召回九龍,還未趕得及這次刺殺。我微微一笑,算是回應,心中半塊大石放下了,卻不知蔚染是否平安無事,容月大抵是不曉得蔚染的模樣,問了也是白問,我暗忖還是須親自出去一趟。
眼下容月看得緊,看那正襟危坐的勢頭,怕是一時半會不打算走了,抿抿唇,又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好,而容月一向耿直聽命行事,想讓他留情放水是絕無可能的,眉頭擰成一團,心中暗暗著急,擔憂著蔚染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他似是注意到了我紊亂的內心,瞥了我一眼,冷漠地說道:「你別指望能出去,陛下不允,那個人也一樣不允。」
「那個人是誰?」我淡聲開口,雖心知一二,卻還是得到他親口答覆才作數。
他淡漠地凝視著我的臉容,慢慢啟齒,淡淡地吐出兩個字:「白鳳。」
我脫口道:「弘鳳兮為何要阻攔於我?」素來我執意要行之事,他決不干涉其間,以他『天地之間,任我逍遙』的性,豈會無端插手。
容月冷笑道:「至於是為何,禎娘娘自己應是更加清楚,又何須多此一問。你應是明白,有些東西不挑明比挑明了,要自在得多。言及於此,娘娘自行三思。」他端起桌上的茶盅,自斟自酌,果真便不再多言。
我思量了半刻,眼睫微垂,隱隱有幾分明白弘鳳兮的用意,然而又似有幾分不明了,這就好比烏雲遮蔽的天日,初透些許端倪的微光,看上去霧散朦朧,卻也只曉得了日輪的輪廓罷了。於容月不明含義的話語,雖也在意,卻無那麼多心思多慮,眼下當務之急的事,還未解決殆盡。
可如何擺脫容月的控制,是一大難事,如若花信在此便好了,至少可以替我牽制著他,心裡這樣想著,卻見窗外一抹黑影疾速閃過,莫非思及人、人便到?今夜的廝殺吼叫慘烈如斯,即便遠在北玉閣的花信也不可能不被驚動,作為曉晴樓的一份,想必他亦有所行動了。
容月的武功甚是高,自然比我更早察覺到屋外之人有可疑,隨後便立刻起身道:「禎娘娘,請稍待屋中片刻,切勿亂行。」最後四個字特意加重了語氣,而後便催動腳步,如風過境般飛掠出了門。
容月「疾風步」地速度。在十大名劍中僅次於號稱最快腳程地漸離。他這樣明目張胆地容納我隻身在屋。並非是對我放心得下。而是對其自身速度地絕對自信。他並不怕我逃。眨眼地功夫。便足夠將我追回。
然而他卻並不曉得花信是曉晴樓之人。更無從得知花信會與我聯手。助我相逃。若方才掠過地黑影真是花信。現今我大可放心地走出門去。只因花信為深潛鳳府尋吟風地下落。絕不可暴露身份前去救援。又不忍心看到昔日同胞慘遭橫死。唯一想到可以靠得住地人。自然是我。
若黑衣人真是花信。他定是會幫我引開容月。這個賭。我輸得起。如若他不是花信。那麼最多是被治忤逆秦王之罪。罪不至死。我願以此一搏。
漫天漆黑地夜幕被火燒得燎紅。火把地紅光映著鮮血地顏色。將夜空地色澤都染得通明血紅。陰沉低垂地蒼穹之下。燃燒地弓箭宛若無數道流光亂射。堆成山地死去地屍體出奇靜悄地躺倒著。身上扎滿了細長羽翼地飛箭。被箭刺穿了黑漆漆地人肉窟窿。流出一灘灘地黑血。匯聚成了小溪在地面上流緩慢地流淌。有一條流得很遠。達至了我地腳邊。箭上有毒。毋庸置疑。
一個離我不遠地黑衣刺客。亂遮蓋著滿臉是血地猙獰面容。流箭射進了他地一隻眼睛。他痛鳴一聲。另一隻眼睛流下了眼淚。表情異常痛苦。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了。怒目圓瞪。長箭刺在左眼珠上。顫了兩顫。死狀可怖。我駭得退了一步。躲至石牆后張望。看不清死了地是何人。混亂中仍然不斷地有人中箭倒下去。凄厲地嘶吼聲一聲高過一聲。彷彿死前地怒鳴哀號。
前方吼聲突然高漲。火光衝天。明亮地燈火灼灼。刺得我幾欲睜不開眼。饒是由於自小讀書讀得多。視力並非大好。吃力地眯起眼仔細地辨認著黑衣人地身份。卻
渾身嗜血的黑衣人,飛快地旋劍抵擋著流箭的侵襲,T?劍術再高,也難以承受漫天飛箭的沖襲,他體力不支手一松劍落在腳邊,一支箭不偏不倚地射進了他的大腿,他低吼一聲,口中嘶啞痛楚朝著高台方向怒罵:「追月,你這個叛徒!」
我認得這個聲音,他,是李生。
李生飛快地拔出箭矢,自腰間取下一把匕,狠狠地將那塊中箭的肉刨了下來,彷彿對待的不是自己的身軀般,手勁一如當日刺我一樣殘忍狠毒,然後隨意地將血淋淋的肉塊往地上一丟,便忍著疼痛和滿腿的鮮血,支劍站了起來。他若是不這麼做,不久便會因毒箭而當場斃命。
我看著李生所作所為的同時,將手撫過自己的面頰,那一道被他刺傷的傷疤,始終未見大好,加之又瞧見他割肉的兇殘手法,喉中一股噁心涌了上來。
李生朝著正前方的高台望去,嬴政不可一世的玉立上面,黑色深衣隨著夜風烈烈飛揚,目光微沉,深不見底的黑眸里有殘忍和暴戾,唇角執拗地抿成直線,淡定平靜地凝視著下方慘烈的廝殺。
冰冷的月夜之下,玉立著修長黑色身影宛如黑色月修羅,他孤傲冷漠的深黑色眼眸眯起,高高在上地俯瞰著地下,渾身的王者霸氣盡顯十足,有那麼一瞬間,我竟然覺得那樣雄霸天下的野心,終有一天會橫掃**,一統中原,這樣的殘酷無情,令我忍不住有一絲的恐懼油然而生。
追月一襲艷麗的紅裳,立於嬴政的左側,玉膩的冰肌素手持著銀亮的刀劍,鳳眸瀲琉,其間有幾分冰冷,在聽至李生的怒吼后,冷冽的眼中儘是殺意,冷若寒雪,雖不言亦不回應,櫻紅的唇角卻慢慢勾起一絲冷笑。
李生以劍支地,一步一步地朝他們走去,一面穿行在亂箭激斗之中,一面哈哈大笑,陰狠的眼睛流轉著重重殺氣,看上去比追月的眼神更加的詭異和可怖,在他心裡似乎下了一個誅殺的決定,這一夜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若水緊張得執起劍,護於嬴政身前,高聲命令指揮著黑騎軍迅速在高台前一字列開,拉滿了弓弩,準備射殺李生。嬴政陰冷地揮了揮手,命令他們皆退下,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拖著殘腿行走過來的李生,狹長犀利的黑眸掠過銀光,其間儘是王者的胸襟和果決的高傲。
若水猶豫了一番,雖將黑騎軍分別退讓至兩側,但裝備一刻都未卸下,精神力也由不得放鬆,弓弩依舊拉得圓滿,以備隨時射殺刺客,保護秦王。
李生的腿傷得異常嚴重,走起路來分外吃力,由是一瘸一拐,身搖搖晃晃,卻不失堅毅頑強,臉上是詭異的笑容,血水滾滾外流,整條褲腿上皆是刺眼奪目的血痕,額上的汗水涔涔滴下,他緊咬著唇,不卑不亢的走著,每走一步,都很堅定和執著。在走至高台前時,黑騎軍自然而然的退讓分開,留出一個通道讓他通過。
他不由得有些訝異,抬頭望向居高臨下地緊盯著自己的高貴秦王,隨即明了了幾分意思,仰天長笑地踏上了高台的台階。是的,他明了了,政欽佩他的膽識與忠誠,並未打算將他處死,更多的是想給他機會將其招降。
而就在李生登上高台的一瞬間,黑衣刺客與黑騎軍的亂斗無聲無息地停下了,哀鳴和怒吼停下了,畢竟誰也不知曉兩方老大的談判結果。黑騎軍是嬴政目前唯一有權直接調用的軍隊,人數不過千人,卻個個都是精英。
若是敵方招降,曉晴樓的刺客又皆是一等一的高手,沒準還會編入黑騎軍主力,成為戰友聯盟,於是除了高台前負責保衛秦王的黑騎軍外,雙方都卸下了武器,叮叮咚咚皆是刀劍落地的聲響。
我轉眼朝嬴政望去的剎那,目光掠過眾多黑衣刺客時,卻望見了一個許久都未曾謀面的身影,即便同是穿著黑色夜行衣,他的背影卻依然還是那樣與眾不同、清冷而漠然,遺世而獨立。他似是也注意到了我,遠遠地投目朝我看來,一道灼熱似火一道冷漠似冰的眼神穿過數之不清的眾人,凌空交匯。
兩年了,我離開曉晴樓整整兩年了,與他相見的最後一面,該還是一年多前之事了。
我按耐不住的喜悅盡顯於臉上,而他依然還是沒變,那雙冷淡無情的冰藍色瞳孔有一絲似水柔情稍縱即逝,而後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
我微揚起唇角,淡淡地用口型喊著他的名字:蔚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