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5.不配
曠野歿四合,群星里,廣袖寬袍的女君長眉微皺,看著面前衣衫破爛的女子沉默不語,只見那女子身子微微彎曲,手中拿著一把泛著青光的劍,微微顫顫的舉起來,指向女君的眉心,眼中都是悲戚的淚水,本該靈動的聲音沙啞而且凄厲:「你成神了,就不顧昔日的與哥哥的情分,將他處以天罰魂飛魄散?!你對哥哥,到底算哪門子朋友?!」
女君眼底帶著淡淡的悲憫,長眉未舒,依舊冷漠的看著面前的女子。
「孟姜,天底下怎麼就有你這麼不知恩圖報的人?你不報答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恩將仇報?哥哥他哪錯了?錯的是天帝老頭,你為什麼不去將他打的魂飛魄散?!你根本就不配當做神君!」女子牙齒打顫,越說著眼淚掉的越凶。
女君眼底一黯……
……
孟姜醒來之後,自嘲一笑,自己自從做了孟君之後沉溺夢裡數千年都不曾被驚醒過,如今卻被這樣子的一個成年舊事的夢境給驚醒了。
她自嘆息,到底是老了。
君北漠看孟姜驚醒起來,自一邊坐了起來,伸手環上她的腰間,詢問:「做惡夢了?」
「恩,算是吧。」孟姜彎了彎眼角,自嘲道,「我當了那麼多年的孟君,什麼噩夢沒碰見過,如今卻被一場夢給驚醒了,實在有趣。」
君北漠識趣的沒有把話接下去,她是神君,源自上古洪荒,年歲久遠,多少故事都是沉澱在歲月里成了不可碰的逆鱗,他需要做的不是將逆鱗揭下去,而是讓她永遠不去觸碰那些不好的。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牽著她的手下榻,君北漠體貼的將衣服送到她手中。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孟姜挑了挑眉,眼底劃過一絲興奮,這算是什麼?約會?她不想點破,只是順從的接過衣裳,迅速的穿了身上。
隨著君北漠走在小道之上,地上一處處未有開過的花與草齊齊綻放開來,孟姜的目光略過地上的景象,伸手持住君北漠的手,身為神王的她,感受得到自己夫君一身凜冽的神澤在漸漸消逝。
眉底略過一道哀意,身為混沌之神的混沌之力頓時包裹住四周神澤,她唇畔含笑,略帶討饒的意思:「我們掐一個訣飛過去便是,何必還要這麼走呢?」
孟姜也覺得奇怪,她作為上古洪荒的一方主宰千萬年,卻不曾走過這樣子的一條道。
「阿姜,這條路只有走過去。」君北漠自然感受得到孟姜所做的一切,頓下腳步,伸手略過她的髮髻,薄唇微抿:「也許,你哥哥有救。」
孟姜的指甲頓時掐住了君北漠,怪不得!即便她已擁有混沌之力,在這條路上的行走也帶著無盡的壓抑,對上君北漠墨黑的眸子,她心下一寒:「你是要同我去神池?」
神池在洪荒里傳了千百遍,卻沒有人能夠尋到,便是有風聲說尋到了,也會在瞬息之間被壓下,便是那個時候的神王神后,也不得見,如今君北漠他怎麼敢!
「阿姜……相信我。」君北漠彎下身子,吻了吻她的眉心,只見原本帶著薄怒的女子瞬間暈了下去,君北漠伸手將橫打她抱在了懷中。
阿姜,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為難,那麼多年,為難你的,真的夠了。
青衣古袍的神君慢慢走過,腳后茂盛的花草在瞬間盛開的時候瞬間枯萎,慢慢走過一處荒涼之地,滿地飛起了熒光的花。
手中抱著的女子衣著綺麗,衣裳上花紋繁複祥和,面上容色平穩。
君北漠跪在地上,額頭上有著層層漢意,手臂戰慄著托著躺在自己臂彎中睡顏安好的女子,薄唇微抿。
沉重的古息撲面而來,他沉默的頷首,不敢抬眼褻瀆。
「北君。」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這萬里荒蕪之地顯得空曠悠遠,暗黃色古袍逶迤,那女子淡漠的鳳眼微垂,「若你成功歷此劫,可脫我歸墟,若放不下,將永生不得再歷。」
「我只想要阿姜好一點。」他說的沒有半點遲疑,「若是沒了阿姜,不生不死不滅,亦無歡。」
「抬起頭來。」女子的聲音祥和,卻依舊帶著無邊的威壓,君北漠抬起頭來,只對上那女子清冷的眉眼,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
荒古時代,他是那時最狂妄的北極之主,掌管日月,堪破萬千機變,被勿月挑唆,與余它一群神尊以勿月為首,擁月自立為墟,與荒古分庭抗禮。
引下荒古時代最厲害的禁術,萬萬生靈因此隕滅。
是他的孽。
荒古下滅神殺招,卻不滅神靈,開拓歸墟時代,再延下上古洪荒,萬萬年的輪迴之下,他次次清修寡慾,只為清孽。
如今,卻是一劫。
荒古給他降下的第095章微微泛白,「只要阿姜在,就好。」
荒古這才看向那被君北漠下了咒的女子,女子睡顏單薄,行雲文案織錦而成衣裳落在了地上,泛著清冷無邊的光,她無知覺的躺在君北漠的懷中顯得嬌小。
又是一個惑業。
「好自為之。」清清冷冷的一句話,她消失不見的同時帶走了孟姜。
君北漠站了起來,望著四周從荒蕪慢慢變得草木茂盛,眼底,是一片清冷的光輝。
阿姜,等我回來。
.
蠻古洪荒的劫難萬萬載不曾結束,不論是上古時代還是蠻古時代都有著上層洪荒眾神相抵禦,如今洪荒已碎成片渣,能夠歸位的眾神寥寥無幾,而抵禦劫難的混沌之力卻只能由孟姜來做。
他不讓這種事情出現,決不允許。
八荒神劍之中承載的萬千神澤他駕馭不起,但是運天下妖魔鬼氣之勢組混沌之力,他是可以的。
此時時寒、鴻賦、君北漠三人各坐一出,君北漠將想法說出來之後,鴻賦卻一反常態的堅決反對。
君北漠不解,時寒卻明白了過來,問的曖昧:「千劫?」
鴻賦眉宇微皺,臉色有點不自然,轉了話題看向君北漠詢問:「你將小姜怎麼了?」
拿起八荒神劍,就註定了這一生都逃不脫職責,神的職責是永生永世的守護,不可逾矩,也不能逾矩,上一任神王得過有失,所以才導致洪荒神明潰散,而孟姜,她卻沒有做過一點錯事。
君北漠的手攥緊,骨節泛白,荒古之事,知之甚少,就算是神,知道的幾乎沒人,而且他也沒有任何資格評論這個創造眾生的人,只是道:「她托我好好管著,如今洪荒劫難將下,阿姜需要修習。」
他們不曾是混沌之神,自然也不會懂得混沌之力到底如何修鍊,只當是真了,鴻賦看著君北漠,嘆息的搖了搖頭,道:「混沌之力若真的是可以這樣,當初我們眾神以命為媒的陣法也就不會弱到現在這個程度了。」
時寒卻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外方,站了起來,寡淡的目光掠過君北漠,最後劃出一道無聲的笑意來:「你辦著就是。」
鴻賦自是不明白時寒的心思,只覺得君北漠這個人自從做了神王之夫之後就變得怪異的很。
好像有很多東西,他刻意掩藏著。但是他們活了千萬年,再多的秘密也不過是久遠一點罷了。鴻賦有著微微的疑惑,總覺得似是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但是這一切事情都與他們守了萬年懼了萬年的事情有著絲絲縷縷的關係,卻又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與他們毫無關係。
被扯入的局外人始終只能是局外人。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坦。
君北漠抬首看向時寒,九幽神君行事隨意洒脫是出了名的,神界覆滅之前後是,神界重啟之後亦然,他總覺得時寒似乎知道什麼。只是兩個人都在打著啞謎。
一瞬間寂靜,鴻賦站起來,道:「我還有事,先得走了。」
「不送。」君北漠頷首。
時寒看著鴻賦走出去,心中有點微微的煩悶,又坐到了椅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揉了揉眉心,在鴻賦跨出門檻的時候,瞬間消失的沒了蹤影。
這兩個,一個比一個奇怪。
只是君北漠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心思去深究了,他要將著天下妖仙魔鬼之氣之力融成混沌,孟姜花費萬萬年終於成功,他亦可以做到,卻礙於時間不夠,只能倉促的這麼棄蒼生不顧。
作為一個守天下的神君,他是愧的,但是作為一個丈夫,他已經別無他法。
四周陳設古樸,古檀木的香味繚繞,屬於上古洪荒間的陳設帶著濃厚的陳韻,君北漠環視四周,心中一陣苦澀。
自己活在孟姜一步一步編排下來的歲月里,還是無可厚非的愛上了她,編排了萬萬年的謊言,天劫是她策劃的,成仙、入魔、煉妖、為鬼……都是她策劃下來的,為的,都是自己曾是長虹上仙時想要守護的天下蒼生。
還有荒古……君北漠眉頭微皺,荒古創眾神,貶眾神,在蠻古洪荒之前,如今卻又出現,可是為了將蠻古洪荒之前的時代再開拓出來?
阿姜……
踢踢踏踏的聲音由遠及近,穿著上好絲綢的小孩子跑到室內,見了君北漠,便上去揪著他的衣裳道:「爹爹,娘親呢?」
被打斷了思緒的君北漠看見孟浪的眼睛頓時一亮:他的兒子,身子可以承載混沌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