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 夜襲
庭院中漸漸傳來腳步聲,姬問風起身,將耳朵貼在山洞壁上,來的人腳步聲整齊有序,想是訓練有素,慢慢起身,從一個小洞中向外張望,來的人很多,果如他們腳步聲昭示的一般受過嚴格的訓練,人員雖然分散,但是行動卻整齊化一,他們沉默不語,快速的在庭院中穿行,似乎在尋找什麼,看了一會兒,姬問風縮回身子,心中暗覺奇怪,這些人,似乎並不是為了取自己或贏天正的性命而來,看他們的舉止,似乎在尋找什麼,難道這府中有什麼不可對外人言的事物,令佘鰲忌憚……。
煙漸漸的飄進了山洞,幸好這個山洞所處的位置在假山山腰,煙霧飄在半空,已被風吹散,進入洞內的煙已經淡得幾不可聞,懷中的嫣然很安靜,她似乎感應到什麼危險一般,只是瞪著澄澈的大眼盯著姬問風。
「別怕,」姬問風悄聲道,然後對嫣然徐徐一笑,「很快,咱們就安全了。」
再慢慢的坐下,傾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與剛才不同,此刻的腳步聲顯得有些焦急,卻不紊亂,看樣子,這群人對他們所要的東西志在必得,否則不可能此時都不退離。
再待片刻,庭院中的腳步聲突然雜亂了,姬問風快速而無聲的起身,向外張望,庭院中的煙霧已經散去,高挑的華燈九成已然熄滅,整個庭院顯得異樣的晦暗,黑衣人影影綽綽的站在高台下方,在他們前方,是兩個灰衣的男子,其中一個,頭戴青紗夏帽,後頸散落幾縷灰白的頭,正是當朝宰相贏天正,想必他身旁的那個男子,就是嫣然的父親贏仲,他們一定現自己和嫣然失蹤,所以返回尋找……。
「贏天正,」說話的黑衣人聲音暗啞,如同刻意隱去自己真實的聲音一般,「你果然還是現了。」
「是,」贏天正負手而立,不知怎的,竟然顯得有些狼狽,「我原想應是他先出手,沒想到竟然是你。」
這兩句對答,令姬問風無比的疑惑,聽上去,來人並非佘鰲手下,而是另一隊與贏天正敵對的人,贏天正口中先出手的他,應該是佘鰲,這般說來,佘鰲與這一隊人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到贏府,但如果他們在贏府希望得到的東西一樣,那麼佘鰲絕對不會受到小小的侮辱,就拂袖而去,可是贏天正的語氣卻顯示佘鰲與此人的目的顯然一致,到底怎麼回事?
緊皺著眉,一陣風吹過,剩餘的燈熄滅了一半,此時月亮已進入雲中,整個庭院灰濛濛的一片,適才說話的黑衣人似乎在猶豫,過了半晌,突然上前數步,與贏天正相對而立,「贏天正,既然你已知曉我到此的目的,那麼拿來吧!」
「哼,」贏天正冷哼一聲,「你忘了當年的誓言嗎?」
「我當然記得,」黑衣人回應得很快,「當年你、我、佘鰲共同侍候先帝爺……,不,應該是大行皇帝,他臨終前頒下的那道旨意用九龍通天鎖鎖在乾坤盒中,只有我們三把鑰匙同時開鎖,九龍通天鎖才會打開。」
「你竟然記得,為什麼又有今日的舉動?」
聽到此時,姬問風心頭一震,前朝的秘檔中曾經提及過九龍通天鎖,那是新元朝最末科的狀元魯子書出使秦國之前,與大行皇帝在宮中飲酒話別,魯子書受大行皇帝所激,奉上家中珍藏的九龍通天鎖,只是為了證明朝中傳言先祖魯豫子鬼斧神工的技藝,傳聞魯豫子精擅木工與金工,尤以治鎖一道聞名天下,魯豫子死後,留下一部《天工開物》,將他生平的各種絕技記錄在案,其中最神妙的,就是九龍通天鎖。
九龍通天鎖並不是一把鎖,而是由九條龍盤旋而成的箱子,那九條龍,每一條都由九九八十一條粗細不同的金線纏就,龍與龍之間有九九八十一道交叉,每一條交叉絕不重複,其中的精細妙不可言,這種鎖共有三個鎖眼,由三把形狀、大小完全不同的鑰匙按照特定的步驟開啟,只要其中一個步驟出錯,九龍通天鎖就會永遠鎖死,造鎖的金線是特別冶鍊而成,水火不浸,所以一旦鎖死,箱中的內容便永不見天日,也因此被稱為天下第一鎖。
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要用九龍通天鎖來藏匿?而這個秘密由贏天正、佘鰲和這個神秘的黑衣人所掌管,他們三人都是三朝元老,那麼這個秘密一定與大行皇帝有關,心下焦急,可是黑衣人和贏天正都不再說話,只是相互對視,那目光,絕對不像在交流。
過了一柱香的時光,黑衣人突然道:「你們退下。」
「仲兒,你先下去。」
瞬時,庭院中只餘下黑衣人和贏天正,眼前突然一亮,月亮已從雲中脫離,滿院的銀輝,加上燈光照明,庭院中亮若白晝,黑衣人雖然面蒙黑巾,但是一雙精光四射的雙眸卻令姬問風心頭一震,這目光如此的陌生,顯然不是朝中的大臣,不是朝中的大臣,如何掌有九龍通天鎖的鑰匙?如何與贏天正相識?
「贏天正,當時大行皇帝駕崩,我奉命隱遁,已然數十年,」黑衣人目光閃爍,眼中隱有風雲之色,必是回想當初的崢嶸歲月,顧盼之間,凜然生輝,「在他的龍榻前,我們所的誓言,我一日都未忘記,我怕的是,你遺忘了。」
良久,贏天正沉默不語,然後他幽幽嘆息,「是啊,數十年了,可是那一日所生的一切,我至今都歷歷在目,沒有一日敢忘懷,大行皇帝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銘刻在我心底,歷久彌新,試問,我又怎會遺忘?」
夜風陣陣,黑衣人目光翻湧,感覺上,竟然雷霆滾動,他面前,似乎有千軍萬馬,姬問風看得入迷,前朝的國史一頁一頁的在胸中翻湧,這人到底是誰呢?前朝沒有大的戰事,所有的武將都碌碌無為,可是此人卻胸藏風雲,必不是尋常人物。
「你既然沒有忘記,把九龍通天鎖交出來……。」
「不行,」贏天正斷然拒絕,「你離朝數十年,根本就不懂朝中生了什麼,如果此時打開九龍通天鎖,新皇當政不足一年,根基不穩,你想讓安楚再次動蕩嗎?」
一時間,相對而立的兩人又沉默不語,姬問風緩緩坐下,懷裡的嫣然已然熟睡,姬問風心潮起伏,他知道贏天正和黑衣人所談論的,是一樁涉及大行皇帝的秘事,這件事牽連一定非常廣,否則不可能躺在九龍通天鎖之中,從他們談話的蛛絲馬跡之中推測,他們兩人也不知道全情,只是知道有一個秘密會動搖安楚國的根本,是什麼秘密,連守護秘密的人都不能知道呢?
尋思良久,再將眼探到洞中,黑衣人已經消失,贏天正獨自站在庭院中,不知是在呆,還是在追憶過往,姬問風小心翼翼的走出山洞,繞到庭院後門,四顧無人,閃身離開,站在牆下,左右為難,此刻回去,時間已然不夠,贏天正必定想到自己躲在庭院之中,如此後患無窮,極目張望,庭院后是贏府的花園,不遠處的湖上,飄著一葉小舟,姬問風眼珠一轉,抱著嫣然快步跑到湖邊,上了小舟,再解開纜繩,小舟飄飄蕩蕩離開了湖堤。
很快,庭院那邊就傳來人聲,然後隱約能夠看見燈籠和火把不停晃動,轉頭看去,小舟離岸並不遠,情知逃脫不了嫌棄,姬問風無可奈何,正待另想他法,水流突然加急,小舟瞬間就飄到了湖中間停住不動,大喜之下,不及細想,忙側身躺下,全然隱藏在小舟之中,將嫣然穩穩抱在懷裡,輕輕吁了口氣。
等待的時候並不久,湖邊人聲鼎沸,姬問風假裝窺視,故意露出鮮紅的衣袖,很快,便有人撐著竹筏到了湖中,「二皇子無需驚慌……。」
一臉鎮靜的踏上湖岸,贏天正和贏仲滿面驚惶的迎上前來,「二皇子……。」
「噓,嫣然睡熟了。」
知道贏天正在暗中打量自己,姬問風一臉平靜的把嫣然交給贏仲,然後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贏大人,殺進府中的,不是佘大人嗎?」
「不……。」
「贏大人,非常抱歉,」姬問風對贏天正微微一笑,「我本是想教訓一下佘鰲,誰讓他那麼囂張跋扈,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大膽、如此的喪心病狂,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宮去告訴皇奶奶,讓她重重的懲罰佘鰲。」
「二皇子,」贏天正閃爍的眼神告訴姬問風,他在懷疑自己,雖然他的笑容那麼的純粹、那麼的誠摯,可是他的眼神卻在告訴自己,他在撒謊,「一夜的喧囂,請回房休息吧。」
「贏大人,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姬問風認真的追問贏天正,「我一定會告訴皇***。」
「二皇子,老臣當然相信您所說的一切,不過……,」贏天正垂下頭,「不過老臣覺得,這一次進府的,不是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