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打造貴女

018. 打造貴女

輕風中,檀木遺香,緯紗涌動。

這裡是飛揚和龍蘭心的卧室,擺設自然高貴不失典雅,有琉璃生輝,金碧點綴,也有幽草投影,墨色沉浮。最為醉人的是滿滿的女兒香,逆流了時空,使這裡仍舊像是十年前那嬌貴的城主千金的綉樓。

很難讓人想象,形象一直霸氣威嚴的飛揚城主平日里竟是在這樣類似於女子閨房的環境里生活起居的。

怒放是第一次進來,卻不敢胡亂張望,她來是為了試穿龍蘭心為她添置的新衣裙。

「我走家串戶,見過那麼多女孩兒,府上的小姐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有條不紊的在一件件摺疊衣裙的裁縫一邊不住的看怒放,一邊讚歎。

端坐的龍蘭心聞言一笑,神色里有幾許驕傲:「你看我這個妹妹,配城中那些大戶家的少爺,可是綽綽有餘?」

「那是他們高攀了,以小姐的容貌,我看該像夫人您一樣,嫁給一位品貌雙全的當世英豪,那才是真正的般配呢。」

那裁縫不失時機的吹捧,滿以為把城主大人、龍蘭心和怒放一併誇了,夫人定是十分高興的,誰知龍蘭心的臉色突然就那麼淡淡的了,看不出來生氣,也看不出來高興:「能嫁那樣的人當然是好,可惜的是,多數年紀和怒放不相稱,哪天要是出了個少年英雄,倒是一樁良緣,也不知道我家怒放有沒有那個福氣。」

裁縫一時就猜不透龍蘭心的心意了,哪裡還敢亂說,生怕拍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便打了個哈哈,寒暄幾句,告辭而去。

外人走了,龍蘭心便開始上下打量怯生生的站在邊上的怒放,隱約的,就有些嫉妒。

這個小女孩,淡眉籠清愁,雙眸含秋水,容貌里竟然有幾分天生的楚楚可憐,那一點嬌嫩的紅唇,略微有些尖的下頜,又透著嬌俏。瓷白色的肌膚如凝脂,散落肩頭的絲烏黑柔軟,令人忍不住想朝她伸出手去撫摸。身段還這麼纖細,弱不禁風的模樣。整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讓人看著心疼的。

僅僅是脫下布衣,換了一身明黃的薄紗長裙,氣質便立刻脫胎換骨,就算不加調教,現時就把她放到城中那群富家千金里去,也絕對是鶴立雞群。

看著看著,龍蘭心就微微心酸——怒放太年輕、太稚嫩、太美,擁有的一切都深深的刺痛了她這個青春和美貌早已如水一般流經她的女人。最讓她心痛的是,即使她再年輕十幾歲,回復到怒放一般的年紀,變回那個花季的少女,她也遠遠不如怒放,甚至可以說,她會自慚形穢,不敢站在怒放的身邊。

美貌實在是太強大天賦,這個連字都不認識的小女孩兒,只憑一張動人的臉孔就讓人堅信她足以般配飛揚那等風雲人物。

龍蘭心緊緊的捏著羅袖裡的手指,竭力控制自己的心緒。她不知道是該恨自己還是該恨怒放,她只知道,妒忌這種從來與她無緣的情緒此刻正把她抓的牢牢的,令她一點也掙扎不得。

還有恐慌。

在怒放的美貌面前,她毫不遲疑的開始對相濡以沫十年的丈夫不放心。她自己是女子都覺得怒放美麗,更何況飛揚是一個男子?

一想到飛揚,想到飛揚和怒放,她心頭就有衝動的火焰,恨不得在一瞬間就把面前這個美的讓她憤怒的女孩兒燒成灰燼,然後讓一陣大風吹過,連灰燼也不要殘留在她眼前。可是,想到飛揚,她同時也想到了別的,一瞬間,她就冷了下來。

她不僅是一個妻子,一個深愛丈夫的女人,更是一位城主夫人,而她的飛揚,不僅是一個丈夫,一個她深愛的男人,還是飛揚城的城主。

飛揚的翅膀是那麼的巨大,大到張開能夠遮蔽天日。

他總是努力想讓人們過上最富足平安的生活,想用他的一生為代價殺光所有威脅人類的妖獸,他渴望無與倫比的強大力量,渴望站在人類的巔峰,成為永遠不可磨滅的傳說。

所以,一切可以利用的,他都會毫不遲疑的利用,只要他能夠朝目標更近一步。

所以,他奔赴遙遠的北方,追逐那個甚至不知道真假的妖花的傳聞,所以,他帶回了怒放。

事已至此了,根本不可能讓時間倒退回去,所以,只能往前走。

已經為他和飛揚城犧牲了那麼許多,付出了那麼多回,再忍耐一次也無不可吧?

更何況,怒放這麼美貌,只要再學會認字,再教會點禮儀,根本不愁嫁,等到她嫁出去后,一切又會恢復到從前了。

於是,龍蘭心漸漸平靜下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怒放,喜歡這件裙子嗎?」

怒放低頭看自己的腳,那雙蔥綠色的小鞋被裙擺覆蓋,只露出了鞋尖,像和她躲貓貓一樣,有些俏皮,可她就是不喜歡,怎麼看著都覺得彆扭。

從前,低頭就可以看見自己的褲腳和鞋的。

身上這件嶄新的紗裙好看是好看,但是輕飄飄的,讓她感覺好像沒有穿衣服似的,裙子還這麼長,走起路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絆她跌跤?

「夫人,這裙子能不能再短一點,這麼長我怕走路的時候踩到。」怒放極其小聲的道。

龍蘭心一笑:「你現在又不是在家鄉,還做那樣的短衫打扮,飛揚城裡的大家小姐們都是這樣穿的,你也要這樣穿,剛開始會有點不習慣,過幾天就好了。」

怒放只好「噢」一聲。

「過兩天教你讀書的先生就搬進來了,以後呢,你上午跟著先生學識字,下午學習禮儀和女紅。一定要認真的學,別的女孩子七八歲就開始學習了,在你這歲數早就精通了,你起步晚,要多學多練,知道嗎?」

怒放一下子就頭暈腦脹起來,想說不要學了,但看見龍蘭心不怒自威的眼神,根本不敢說,半天道:「我怕我學不會……」

「沒什麼難的,又不是要你做學問。至於禮儀和女紅,你大致會了就行,不丟我和飛揚的臉面就好。」

怒放聽著龍蘭心語氣漸漸冷淡,哪裡還敢頂嘴,立刻答應下來。

於是,從這一天起,怒放的生活開始截然不同。

在龍蘭心的授意下,府中的僕役一概改口,不能再叫怒放的名字,而是稱作「小姐」。連吃飯的規矩都改了,要正式的去飯廳,陪著龍蘭心一起正經無比的面對滿滿一大桌子的飯菜。

清早要起來和一個鬍子大把的老頭學認字,午飯後稍作休憩就要去見一個珠光寶氣、但眉毛總是高高聳起的中年女人,由她教怒放禮儀,然後再去和另一個笑起來麵皮皺在一起的大媽學縫縫補補。

認字還好,怒放的記性不錯,先生教了幾遍她就能記得住,可是寫不好。她根本沒抓過筆,寫出來的字哪兒叫字?就算先生不老眼昏花也絕對辨認不出來的。於是乎,除了認字外,又加了課程,要練字。

至於下午那兩門功課,怒放不僅是學的雲里霧裡,還搞得她和老師都苦不堪言。

比如說,教她禮儀的貴婦人說,稱呼對方的父母要分別作「令尊」和「令堂」,怒放就壓根不理解什麼尊和什麼堂。

「阿爹就是阿爹,為什麼要叫『令尊』呢?」怒放疑惑的請教。

「那是為了表示尊重。」

怒放恍然大悟:難怪阿爹一直不喜歡我,從小到大都說我喜歡頂嘴、不尊重他,原來是因為我一直叫他「阿爹」,沒叫他「令尊」哪。於是,她又問:「那我家令尊……」

「你怎麼——『令尊』是稱呼別人的父親的,不能用來稱呼自己的父親!」

「喔,那你家阿爹叫你家令尊,我家阿爹該叫什麼?」

貴婦白眼一翻,兩寸寬的戒尺就打在怒放胳膊上,怒道:「令尊就令尊,什麼叫你家令尊!」

怒放「嗚」一聲,捂著胳膊,幾乎哭出來:「是你說令尊是稱呼人家阿爹的,我家阿爹不能叫,那你家阿爹不叫你家令尊叫什麼?他又不是我家的,也不是別人家的,是你家的嘛,不說清楚,誰知道說的是誰家的阿爹啊?」

於是,那貴婦被她饒舌的幾乎要抱頭淚奔。

至於女紅,場面更嚇人——怒放連筆都握不好,怎麼可能捏得住那麼細的一根繡花針?她在老師的指導下一針接著一針的戳,到後來,白玉一般的纖纖十指上密密麻麻全是鮮紅的血珠,繡花布也根本用不著繡花了,早被怒放的血染得花團錦簇。

老師差點暈過去,就是弄不明白了:怒放又不是左右手齊上的,戳破了左手的手指還可以理解,這拿針的右手怎麼也戳的大洞小眼呢?

天分,這是天分,她只能這麼想。

不過,儘管怒放的功課學的一團糟,類似於「貴女養成」的計劃還是順利的在進行。

由於龍蘭心的表態,一直觀望的僕役們態度三百六十度大逆轉,一個個和顏悅色、笑容可掬,好似真把怒放當成城主府的千金小姐在心疼。同時,這樣在察言觀色的還有飛揚城裡的一些大戶人家。他們不止一次的聽往返於各家工作的平民們提及城主府新來的小姐是多麼的美貌可愛,又是多麼的討城主夫婦的歡心,還說那小姐的身份大有來頭,父親據說是什麼舉足輕重的人物……

如此這般,如此那般,動心的人家就不是一戶兩戶了。有女兒的想拉個交情,是兒子的,就動了娶媳婦的心思。

畢竟,不管那小姐的父親是什麼來頭,女孩兒背後至少有飛揚和龍蘭心在撐腰,那可是飛揚城主和他夫人啊!

於是,邀約就多了起來,時不時有奴僕上門,邀請龍蘭心去坐坐,當然不會忘記添上一句:貴府的小姐要是有興緻,請夫人帶她一道過來玩,初來乍到的,認個門。

端坐堂上的龍蘭心終於心滿意足的笑,從最初的城主千金到現如今的城主夫人,她的身份使她太清楚這些人的心理了,同時也深諳其道:她不失時機的帶著怒放四處赴約,人前毫不吝嗇的表露自己對怒放的心愛和器重,滿懷喜悅的享受著人們對怒放的讚歎,但對於怒放的身家來歷,卻總是說得含含糊糊的,故意曖昧。

她知道火已經燒起來了,卻不夠旺。儘管精心打扮的怒放往人前一站,總是惹得眾人驚為天人,可在龍蘭心眼裡,這還遠遠不夠。她要再添一把柴,她要這些家中有子的豪門富戶不僅迷戀怒放的美貌,還見識到怒放的價值。她要把這件事情辦的非常完美,對得起怒放阿爹那一把極有可能一出世便名聞天下的神兵利器,更要對得起她的丈夫飛揚。

龍蘭心就這麼小火慢燒,冷靜的在等待契機,完全忽略了怒放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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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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