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迷屍,吸血之妖(下)
一聲悶響突如其來,在寂靜中令人心驚。窗欞被擊得粉碎,四散的碎片如暗器一般擊打在裴風身上,而比那些碎片更快到來的是空中一個巨大的「縛」字,幾乎在意識到危險的裴風抬眼的瞬間已經劈頭蓋臉的襲來。
裴風的反應十分迅速,聽到動靜的同時就動起來,不假思索的丟開怒放,身軀向後騰空而起,這才險象環生的避開了這次攻擊。
那個巨大的「縛」字撲了一個空,卻鬼魅的再次飄起,朝裴風逼近,彷彿是有思想的。它看上去透明虛幻,字體內彷彿有靈動的水在流淌,在昏暗中出耀眼奪目的金色光芒,氣息真有幾分寶相威嚴,使裴風感覺正被一雙神聖而威嚴的眼睛逼視,渾身不自在。透過字體,裴風清晰的看見殘破的窗欞斷牆外站在一個月牙白色對襟錦衣的年輕男子,正冷冷的盯著自己,那男子的雙手端在胸前,捏了一個古怪的手勢。他這時意識到,賜予這個字元咒如此強大氣勢的,正是室外的這個男子。
火陽天軒!以裴風的見識,自然立刻識破對方的身份,暗叫不妙。
如果對手是一名普通的戰士,哪怕身手十分了得,裴風也有恃無恐,自信能夠取了對方的性命后全身而退,但是,對手是火陽天軒的人的話,就不好說了——火陽天軒的傳人是一群對妖獸的了解程度不下於身為妖物的裴風,並且終身以除妖為職業的人。他們在力斗時可能不敵大部分的戰士,卻由於數千年來不斷的積累與妖獸相關的知識、掌握了大量的秘術而形成了「術業有專攻」的局面。面對妖獸,一個火陽天軒的傳人可能比十個人類戰士更加具有優勢。
這一次,毫無疑問的,裴風遭遇到相當大的危機。
但是,裴風臨危不亂,他能安然的潛伏在人類社會長達幾十年,自然不會是容易慌神的類型。只見他身軀鬼魅的進退閃避,那巨大的「縛」字如影隨形,卻一直接近不了他。不過,裴風也始終擺脫不了它就是了。
一來二去,裴風不免十分惱火。
「縛」,顧名思義,並非殺招,而是想制服,對方顯而易見是小瞧了他。可讓他鬱悶的是,他目前躲躲閃閃的狀態也確實沒法叫那人高估他。
事實上,以裴風的真實實力,這個縛字咒對他完全沒有威脅,但是,他不敢輕易的爆妖氣——城主府就在八百米之外,一旦妖氣被察覺,即使飛揚不在,被幾百名身經百戰的戰士圍攻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更何況,還有龍蘭心和眼前這個火陽天軒的人!
這樣一來,他始終不敢貿然出手,直接落了下風。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自恃吸食過精血後面貌大變,即使和窗外這個人面對面,對方也不見得能認出他來。「氣鍊師裴風」的身份,他並不想輕易拋棄。是以,他最好的設想是伺機接近那名男子,一舉擊殺對方,再殺死怒放后遁走。可惜的是,那名男子並不靠近,一直站在斷牆外冷冷的盯著他,眼神似乎把他洞穿。
裴風逐漸沒有耐心了,不停的和一道咒語糾纏使他生厭。以他的實力根本不把火陽天軒那幫孱弱的傢伙放在眼裡,如今卻因為怕暴露身份而處處受制,他當然惱火。
你不過來,我便過去好了!即使那些家將察覺,只要我殺了你之後全力收斂妖氣,他們也找不到我!
裴風琥珀色的眼中寒光一閃,身形凝滯不動,猛的釋放出無數年來一直隱藏的妖氣。
淡紫色的霧氣瀰漫在整間屋子,裴風的身軀籠罩著一層紫色的光芒,印得他琥珀色的眼睛紫光閃閃,看上去十分妖異。
空氣瞬間變得濃厚,使人無法呼吸。窗外的男子覺得自己是迎著暴戾的狂風而立,整個身軀都有被擠壓之感,幾乎要被前方那強勁的妖氣逼迫的後退。他咬牙,運起鬥氣全力抵抗,身體卻仍然被氣壓推動,竟然不受控制的慢慢后移了寸許。而此刻身在屋裡的那道字元咒,毫不意外的被妖氣逼在牆角,紋絲不得動。
男子看一眼腳上那雙與粗糙的石板強烈摩擦導致鞋底接近報廢的布靴,暗自驚愕:裴風妖氣之強盛自不需言表,至少他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遭遇過能將妖氣凝聚成霧氣形態的對手,並且,能光憑妖氣就把他逼退。然而,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裴風對妖氣的操縱顯然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包裹著裴風的妖氣強勁到給他只要碰觸到就會粉身碎骨的恐怖感覺,可是這種程度的妖氣在爆裂開時,卻對房間里的陳設沒有造成任何的損毀,很顯然,那恐怖的壓力在裴風的操作下直奔他而來。
原來這個妖孽如此的深藏不露,說不定,火力還沒全開呢!
這回玩大了!年輕男子暗暗嘀咕。
然而,在這股強大的威壓下,他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好似一尊立在海岸邊的巨大石像,面對滔天巨浪撲頭蓋臉的打來也無知無覺。他的雙手依然端在胸前,身姿挺拔,連搖晃都沒有,是巍然不動的氣勢。
裴風見了冷笑,不知死活的東西!
嘴角還是勾起的,裴風已經腿腳力,直撲對手。說時遲那時快,眨眼的工夫他就撲到了斷牆前,手彎曲如爪,帶著尖利的呼嘯之聲,直奔那人的頭顱。
奇怪的是,那人並沒有閃避。甚至於,他的眼神直視裴風此刻有些猙獰的臉,臉色故我,是完全的不動聲色,並不像是來不及反應、躲不開的樣子。
只見男子淡淡一笑:「迷屍,你以為你殺得了我?」
「迷屍」二字一出,裴風一下子怔住,猛然想起了那個傳聞,再想後退,已經遲了。
一團青色的火焰突然從男子的身軀里剝離出來,筆直的朝裴風衝來,其爆出的驚人熱量彷彿能在頃刻間把整個世界融化掉。
那團青火速度極快,而此刻的裴風與它的距離,不過一尺左右!
青色的妖火!
裴風大駭,危急之刻,速度竟然更快了幾分,慌忙的側身一閃,腳尖用力一點,竭力向旁邊彈開。那團青火顯然沒有預料到裴風的反應如此機警,來不及轉向,「噗」的一下擦著裴風的身軀飛了出去。然而,就是這半秒鐘的接觸,狂躁吞吐的外焰一剎那就附著在裴風身上,兇猛的蔓延,頃刻吞噬了裴風右半邊身子,使飛在半空中的裴風成了半邊燃燒著詭異顏色火焰的火人。
裴風慘叫一聲,顧不得去管那些仍舊粘附在身上的青色的火苗,收腹弓背,後背直接撞擊在身後那方牆壁上,牆壁應聲而碎,裴風則在已脫離妖氣的威壓、毫不遲疑的撲向他的「縛」字金光中迅速逃竄而去。
「去追!」那男子冷聲道。那團青色的火焰聞聲竄出屋子,如一道流星般飛速的劃過夜色,朝裴風逃竄的方向追了過去。
男子不動,在側耳傾聽。
黑夜中,喧嘩四起,腳步聲凌亂,四面八方都有戰士在高速的移動接近,而東邊的城主府方位奔來的腳步聲尤為密集,顯然是剛才裴風的妖氣驚動了眾人。那之後兩人交手的不過六七秒的時間,卻足以使這群訓練有素的戰士判斷出確切位置。
男子從懷中摸出一張淡青色的紙片,捏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內氣湧出,那張紙立刻在他指間燃燒起來,但那火焰似乎毫無溫度,並不傷人。
白煙裊裊升起,在夜風中絲毫不散,很快的,高空中幻化出一個夜色也掩蓋不了的巨大的青色狼頭,狼頭向著飛揚城的北邊瞪目齜牙,十分猙獰可怕。
男子再一聽,果然,隨著狼頭的出現,大部分的腳步聲倏地轉向,直奔北邊而去,只有十多人依然朝這個方向進。與此同時,幾束警告的焰火從城主府里升空,遙指北邊,顯然是在警示守衛城北的戰士。
「不愧是飛揚養的戰士,反應倒挺快。」男子微微一笑,直接從殘破的窗戶斷牆處跨進室內,走到床邊,腳下卻有堅硬的觸感,他彎腰撿起,就著懸浮在空中的咒語的金光一看,原來是一個紅白花紋相間的小蛋。
「這是什麼?」
「不知道,沒見過。」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可是,室內並沒有旁人在。男子聽那聲音說不知道,便也沒放在心上,隨手丟到衣兜里去,這時,那團青色的火焰「噗」的又沖回屋裡來。
「跟丟了?」男子略顯驚訝,「你怎麼搞的,他都受傷了你居然還沒追上?」
「妖火又沒有傷及他的要害,更何況那傢伙剛剛吸食了精血,體力正值巔峰,逃起來比兔子快怪,他殺了幾個攔截的戰士,已經逃出城了。」
「出城后對你不是更有利?你是不是又在躲懶?」
「廢話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把妖氣收斂到極致,你讓我上哪兒追去?」那蒼老的聲音憤懣的抱怨道。
「如此說來,飛揚城的人肯定也逮不到他了!」男子嘆息,無奈的去查看木床。
青色的光暈里,一個嬌美的女孩兒歪倒在床上,一雙漂亮的黑色大眼睛完全無神,上衣被扯得凌亂不堪,雪白的香肩曝露無遺,若不是她側身倒在那裡,手臂垂落胸前,那一雙嬌美的蓓蕾定然也毫不意外的被男子瞧見。
男子看清女孩兒的臉孔,不禁「咦」一聲,吃驚的道:「怎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