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戲里戲外看人生（一）

一路上倒是沒碰見什麼人，聽雨閣一向是個安靜的所在，也或許，本就是一個不受關注的地方

屋裡隱隱透著一股亮光，如豆般大小的明亮，暈出一片朦朧亮色

怕有其他人在，我伸手在門上輕輕敲了一下，反身奪在柱子后的陰影里，注視著動靜

「誰啊？」裡面有人應著，片刻，門「咯吱」一聲，打了開來，探出一顆腦袋，手上還端了火燭，一副害怕兮兮的模樣兒

我暗鬆了口氣，自陰影中走出去，疲倦道：「襲人，是我」

襲人先是一愣，待看清了是我之後，「呀」地叫了聲，再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抱住我，又哭又笑道：「小姐你可回來了，襲人擔心死了」

我溫柔地撫著她的髮絲，笑道：「沒擔心死，小姐也要被襲人勒死了」

襲人這才放開我，滿臉困窘

「回屋說話吧」風一吹，我又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哆嗦

襲人發現我有異樣，也不敢多說話，迎了我進門，屋裡溫暖的氣候讓我舒服地舒了口氣，緊接而來，是重重的飢餓感，今天中午吃了幾口飯，到現在都滴水未進呢？餓慘了

我徑直躺在窗前的犁花木雕花躺椅上，一手捏了襲人做的芙蓉糕點，大口大口地嚼著，從來沒感覺這些小點心是如此的香甜可口

「小姐要不要先沐浴」襲人捧了一身衣服放在床上又在屏風後面忙碌著準備我沐浴地東西

「遲點洗吧先打點水讓我洗洗臉和手再把爹爹給我新做地那件翠綠色衣裳拿給我」等我沐浴好晚宴估計都散了

「小姐您這是？」襲人疑惑地探出腦袋問我

我笑著問「今晚都有誰來過？」

襲人答道：「就是老爺派人問了聲二姨娘也遣了香月過來奴婢都給擋了就說小姐剛吃了葯睡下了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地」

原來如此

我尋思著，是什麼原因讓那個一向恨我入骨的二姨娘派人來請我赴家宴，難不成是「鴻門宴」不成

「小姐，如今這去還是不去？」襲人猶豫地看著我

「去，當然去」不去就不知道事情真相了

「可小姐的身體？」襲人擔心的眨著眼睛

「不去，我不去不就是落人話柄了？我的身體沒要緊」襲人一臉獃滯，似乎還未反應過來，我發笑，這個小丫頭，真是太單純了，改天還得好好調教調教才是

「還不快替小姐我梳妝打扮，不然晚宴散了，戲也沒得看了」提醒她不能再發獃下去了

「哎」襲人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過來替我更衣打扮

其實不能不去晚宴的理由很簡單，在這個家裡，四小姐本就是懦弱沉默的一個人，今遭了這樣的一場變故，雖說有麽麽的檢查才得以證明清白，而晚宴是一次公開的露面，也是老爺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的最好機會，眾人難免好奇四小姐會是如何的精神面貌，故以此來推測四小姐，如若四小姐借病不出，則會引起多番猜疑，到時，損了清譽不說，連老爺的面子也賠上去了

這就是為何老爺會在我病後送來那麼多的衣裳及首飾，一半是為了撫慰我，一半是為了接下來晚宴的準備，作為一個父親，的確用心良苦

而襲人是個單純的丫頭，我回不來，她能想到的理由也就是「小姐吃了葯，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如果我真的不出現，那就全應了眾人的口，以後就算想洗也洗了清了

此時的晚宴，正處於最**的時期，主子下人俱是玩成一片，其樂融融

在襲人的攙扶下，我佛開珠簾往廳內走去

早就有下人前去老爺坐的太師椅前通報：「回老爺，四小姐來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全部的人都聽了見，於是，一片喧鬧頓成了落地有聲的安靜境地

我對著眾人，悠悠一笑，便微含臻首，輕移蓮步，往楊玄瑛處走去，每一步，眾人看了均倒抽一口氣

我暗自偷笑，也虧得襲人這丫頭心靈手巧，幫我打扮得很是溫雅秀麗，頗如古典小說里寫的閨房千金，惹人遐思，連我自己看了鏡中的自己，也只剩流口水的份了

話說，我現在也的的確確是個大家閨秀，還是一代美人呢，一個尚未出世的美人——楊玉環

今日的我，頭梳如意髻，只斜插了一柄白玉杈子，長長的流蘇垂掛下來，風吹亦無聲，臉上擦了淡淡的脂粉，不用胭脂，唇色及臉色亦是玫瑰色般美好妍麗身著一身翠綠色的衣裙，顏色雖是一般，卻是一般佳人極難穿出的色澤，皮膚白一分則無血色，黑一分則顯得暗沉，而這衣料則是江南最有名的織造出品，手感柔軟飄逸，走一步，無風也飄動，甚是迷人風采，這衣料更是千金難買，這不僅是證明了我在父親心中極重的位置，更瞻顯了我的天生麗質難自棄，如一朵婷婷的荷花

我款款走至楊玄瑛跟前，小女兒害羞般微：「女兒姍姍來遲，還望爹爹莫要怪罪」卻隻眼不看坐在一旁的大夫人昭華，那日逼我驗貞之後，我才得知她的名，一個如此文雅的名，卻成了一個如此婦人的名，實在可惜可惜

楊玄瑛連忙站起身，雙手扶住我，眼裡有著讚許和疼愛：「我兒該多休息才是，怎麼出來了？」

我心頭一暖，這老頭怕是真疼愛這玉環呢

這樣想著，面上我也不自覺地顯露了幾分真心，「女兒身體已大好，謝爹爹疼惜之情」

「哈哈哈哈——」身後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楊家小姐個個賽天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我愕然轉身，此人好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