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藝考

導演系教學樓內，有許多正在等待著複試的考生。而黃波正是其中之一。

此刻正有一個苦惱的問題纏繞著他。

走廊不過幾十米長的距離，可那群十**歲的孩子硬是離著他十幾米遠。即便他身邊有很多座位，可是那幫人寧可站著，也沒有一個靠上前來。

還有些人甚至不時的用眼睛偷瞄他，以為他不知道，但其實黃波都看在眼中。那種眼神說不出的討厭，盯著自己的時候，就彷彿在看一群地球人中的火星人一般，當真令人不爽。

他也明白這是為什麼，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年紀大，又長的比較老罷了，畢竟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大叔和一群十七八的小夥子坐在一起考試，終歸是突兀了一些。

可明白歸明白，黃波內心的不爽感卻依舊劇增，畢竟被圍觀的可是自己，再怎麼大心臟，被人們如此異樣的瞅著，此時也會變的不痛快了。

更何況黃波還自戀的認為自己還是有一點小帥的，穿著更是亮眼，怎麼就得不到歡迎呢？

如果有人知道他此時心裡的想法，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豎起中指去鄙視他。也不看看自己的披肩長發流氓臉，在加上一身的黑皮衣，看上去和社會流氓有兩樣么？

黃波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去在意周圍的目光，同時也深深為自己這次衝動的報考而覺得後悔。

他本來是在自己老家玩樂隊的，還出過唱片，不過年前因為好友的邀請出演了一部電視電影，結果沒想到反響出奇的不錯，電影也在各個大獎中斬獲不凡，他的朋友便動了心思，慫恿其考取一個藝術院校，以後好專心在影視這方面發展。

想到多年的音樂事業並不見起色，也沒有唱片公司願意簽他，最終他也沒拒絕好友的好意，也是為了自己日後多個發展，便衝動的跑到京都電影學院報了名。

不過畢竟多年沒再上過學，心裡很是沒底，所以表演系，導演系，播音系，甚至文學系，反正能考的他都報了一遍，只打算打魚撒網，如果真有一個能中，便美哉美哉。至於哪個中就無所謂了，反正他也都不太懂。

可是今天考場的現實讓他實在是提不起勁。人總是群居動物，更何況他本身便愛熱鬧，可是目前看來，似乎自己已經被人排斥了，而且是所有人都很排斥。或許那些小青年不知道，但他偶爾偷瞄那些人的眼神，看得出其中有害怕，有好奇，更多的則是一種不屑。

那是一種人與人相比間的優越感，似乎不需要理由。黃波本來對於這次考試，心裡就有些自卑，雖然年齡的成熟讓他將這種自卑掩飾的很好，但被這麼多人幾乎毫不掩飾的鄙視，心裡還是很難受的。

就在黃波已經考慮自己是不是直接走人的時候，一片陰影突然籠罩在他面前，隨後便看到一個很是漂亮的少年坐在了他的身邊，周圍的那群人甚至發出了一陣疑惑的低呼。

漂亮？黃波覺得自己沒有用錯詞，看著少年白皙的臉龐，兩道劍眉沒有男人的粗狂，反而略顯纖細，彎彎的笑眼，筆直的鼻樑，和粉潤的嘴唇，如果不是喉結，他甚至會把這名少年當成一個英氣十足的女孩。不過男孩雖然長得漂亮極了，但用東北話來說，卻一點也不顯得娘炮，看上去很是有種英氣勃勃的樣子。尤其整個人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的筆直，就彷彿青松一般，顯得魅力十足。

黃波頓時有些自行慚愧，屁股也不自覺的向旁邊挪了挪，不過就在這時，少年好似發現了他的小動作，轉過頭來對他禮貌的笑了笑。

很驚訝，這是黃波此時內心最真實的寫照，本來外移的身體也瞬間停了下來，還不由自主的離近了少年。

要知道在被大家鄙視了一早晨后，這個少年的笑容讓黃波瞬間就有種找到了組織的感動。

「你好，我叫葉蘇芒。」葉蘇芒雖然覺得自己被一個大男人一直盯著，實在是有些彆扭，不過還是大方的率先伸出了手表達自己的善意。

正在沉浸在感動中的黃波，突然見面前伸過來一雙白皙的手，頓時更加激動了，看了眼對面微笑的少年，不好意思的在褲腿上抹了下自己的雙手，才輕輕的和葉蘇芒握了一下。

看到黃波的動作，葉蘇芒的瞳孔突然一縮，握著的手又緊緊的握了一下，這才鬆開。

「你好，我叫黃波，來自青島，同時也是一名演員！」剛剛葉蘇芒那緊緊的的一握，讓黃波心底一顫，明白了葉蘇芒已經看出了他的窘境並向他表明了善意。心下感動中他也急忙進行了一下自我介紹。

不過介紹中他還是偷偷藏了點內容，歌手的經歷他沒有說出來，畢竟一個連一張唱片都沒有的歌手，實在有些羞於啟齒。

葉蘇芒並不知道黃波的小心思，聽到他介紹自己是演員，葉蘇芒不由得仔細打量他了一下，腦海中也跟著陷入了回憶。他其實剛才就覺得眼前這個大叔有些眼熟，在腦海中又想了一番，很快，他臉上就露出了一絲平淡中帶著瞭然的笑容。

「我似乎知道了。」

「恩？知道什麼，我沒有騙你來著，我真是演員，去年在北京拍過一部電視電影來著。」

「《上車，走吧！》，管鵠導演的作品，你是高明的扮演者。」

黃波以為葉蘇芒不信，還要跟著解釋，葉蘇芒卻瞬間精準的報出了電影的名字和他所扮演角色，讓對面的黃波眼睛頓時睜得老大。

「你看過我拍的電影來著！？」這個真是意外的驚喜了，在這個早晨，黃波臉上也是第一次帶上了激動的笑容。

「當然，那是獲得了金獎的作品，你們演的很真實，也很讓人感動。」葉蘇芒很是讚賞的說道，言語間並不吝嗇自己的讚美。同時內心也有些想法，便是為眼前這個不太自信的同學打打勁。

剛才黃波用手在褲子上抹了一下的小動作，讓葉蘇芒深深的記在了心裡，他知道眼前這個有些年紀的大叔處在這種環境中心裡已經有了一絲自卑，秉著與人為善，葉蘇芒便想用言語激勵的方式鼓舞起他的自信心，省著一會壞心情影響了考試。

有了葉蘇芒的鼓勵，黃波也似乎找回了些自信，又有著同一部作品作為話題，兩個人很快就熟絡了起來。

說到《上車，走吧！》這部戲，去年剛剛在金雞獎得了電影獎，專門學這個的葉蘇芒不可能不去了解。而且影片中講述的外地人在北京殘酷的生存現實，也讓葉蘇芒本身很感動，所以反覆看了很多遍，這也是他能認出眼前黃波的原因。

要知道京都電影廠最著名的不是87年的紅樓夢，也不是引起全國共鳴的駱駝祥子，邊城，而是那許許多多生活在電影廠門口的北漂們，而那些人正是活生生反應北京殘酷的生存現實的人們。

葉蘇芒從小生活在那裡，自然也看過了許多的來來去去，那些懷有夢想的人，激動的踏足而來，卻大多失望的歸家而去。有的人堅持了一個月，有的堅持了一年，葉蘇芒見過最久的，是一個堅持了足足五年的女孩，除了颳風下雨都會站在電影廠門口堅守，只為某一天能獲得一個好的角色，一夜成名，可惜這種情況太不現實，至少五年了，她唯一的變化就是從一個小小的龍套變成了專業的龍套。

就在兩個人聊到外地人在北京的遭遇時，一位老師走到了走廊中間，拍了拍手，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排好隊，考試馬上要開始了，我帶你們一起去學校的影院，記住進去后不準喧嘩吵鬧，更不準交頭接耳，否則一律取消資格。看完電影后，大家有兩個小時作答時間。現在把手機等通訊工具都暫時交給我來保管。」

葉蘇芒拿出自己的手機交到老師面前的籃子中，後面的黃波也緊隨其後，大家在老師的帶領下很快便來到了學院自己的影院。

沒有想像中的狹小，作為全國最優秀的電影學院之一，學校自己的影院配置堪稱豪華，至少是國際院線的水準。不少剛走進來的學生都不由自主的發出了感嘆，就連前面引路的老師都微微挺起胸脯，顯得很是自豪。

葉蘇芒到沒有什麼好驚訝的，這個影院他進過無數次，因為對內來講這地方是免費開放，他自然而然借著爺爺的光混進來看過很多電影，也可以說除了京都電影廠的放映室外，這是他第二個喜歡的地方。

不過他身後的黃波顯然很緊張，葉蘇芒偶爾回頭瞅了一下，就看見黃波嘴角抽搐著，還硬著頭皮沖著他笑，別提多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