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下)

第三十四章 (下)

書房裡的百葉窗緊緊閉合著,和外面深深的夜色隔離開,沒有交集。田鳳宇端坐在椅子里,電話擎在耳邊,另一邊傳來的電話清晰有力,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當初做了決定,就已經想到若有著今天這樣的局面,得要付出什麼代價。你應該不會怎麼吃驚的吧?」

「嗯,」田鳳宇點了點頭,「仔細想過。」

「沒辦法保持現狀?不可以加重藥量嗎?」

「他身體負擔不了,會要他命的。」

「他要是恢復記憶,你如何打算?」

「不至於吧,」田鳳宇斟酌過後,思忖著說:「不管怎樣,我還他自由。」

電話另一端的人笑了:「他連自己生活的能力都沒有,你怎麼還他自由?」

「如果他想,還是可以的,小夏會跟著他,我也可以照看著。」

沉默,從大洋彼端傳遞而來。

「你呀,終究是個感情用事的人,」對方的話並沒有批評的意味,相反很輕鬆地結束:「不過,那也沒什麼不好的。」

田鳳宇掛了電話。走出書房。朝樓上而去。隔著老遠。就聽見遲艾抱怨地聲音傳出來:「走開。我讓你走

藥物讓他成天煩躁不堪。不管他多麼努力去克制。情緒(web用戶TXT格式,手機用戶登陸1KСn)積累起來反倒發作得更加猛烈。小夏他們成天都戰戰兢兢。好在他照顧遲艾很多年。早有了感情。並不會因此影響他對遲艾地態度。但家裡地傭人就不一樣。他們背後都開始討厭遲艾。覺得他神經兮兮地難伺候。

田鳳宇進了卧室。遣散了守候地傭人。走到遲艾地身邊。

「是我。」田鳳宇說。「這麼晚不睡覺嗎?」

遲艾楞楞地坐在那裡。伸手尋找。田鳳宇連忙把自己地手遞過去。讓他握住。

「完了。鳳宇哥。我現在真是跟精神病一樣。動不動就失控。」

「別這麼說。慢慢就好了。」田鳳宇讓他瘦小的身體靠進懷裡,輕聲問他:「你能想起什麼嗎?」

遲艾搖了搖頭:「頭疼起來的時候,就覺得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袋裡,認不出什麼,好了就不記得了。鳳宇哥,你說。我是要恢復以前地記憶嗎?」

「你想嗎?」田鳳宇沒有直接回答,撫摸中,泄露無限珍愛,「想記起以前的事兒

讓他吃驚的是,遲艾並沒有立刻回答。

「不知道。以前的事,都是好的嗎?」

「幹嘛這麼問?」田鳳宇心中一緊,不曉得遲艾突然說這話的意義何在。

「嗯,我就是想。也許以前很多不堪,我才會選擇忘記。要不怎這麼多年,一點都沒恢復呢?也許……也許想不起來。對我更好吧?」

田鳳宇低估了遲艾的敏感,他更慶幸遲艾地目盲。才不會看出他此刻臉上地狼狽。

「別說傻話,成天自己胡思亂想。睡吧,明天我帶你去看醫生。」

遲艾卻抱住了他的腰,不肯鬆手。田鳳宇給他這個動作逗笑了,問他:「幹嘛?還得我抱你上床?」

「鳳宇哥,」遲艾臉紅得跟番茄一樣,手爪子緊緊攥著他的衣裳:「你怎麼……怎麼好久沒跟我……親熱了呀?」

田鳳宇的心,被這話輕輕撩撥著,本來的酸楚被突襲而來的甜蜜所覆蓋:「你這是邀請我?」

遲艾點了點頭,這會兒是連脖子都漲紅著,象只蒸熟地蝦子,語調緩慢而矜持:「我想你了……」

「怎不早說?」

田鳳宇的臉頰埋在遲艾的頸項之間,親吻,如夜之溫柔,絲絲地,侵入心靈深處,遲艾清楚地體驗著自己在分分秒秒中,漸漸融化的過程……

「我很滿足,鳳宇哥,我不想找回從前了。」事後遲艾偎依在他懷裡,細細輕輕地念叨,「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就好了。」

田鳳宇說不清楚,遲艾是不是潛意識地,暗示自己什麼。

他知道,遲艾永遠也不會恢復記憶。

他也知道,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將是他徹底失去遲艾地時候。

方國倫看著周圍講究的擺設,面前桌上陳列的酒水和點心,精緻得就跟櫥窗里塑料做的假貨一樣。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來真是不差,七哥這些年奔波闖蕩,這身愛擺排場地臭脾氣終究是沒什麼變化,就像康慶如今成了柏林道的大亨,也依舊會光顧波蘭街阿伯地雲吞攤一樣。他伸手捏起一塊切得奇形怪狀的起司,放嘴裡嚼了嚼,咸,還有點臭烘烘地,不好吃。低頭四處找了找,沒見到垃圾桶,就吐在煙灰缸里了。

「這是希臘空運來的上好藍起司,有錢都未必吃得到,到你這兒可是糟蹋了。」張文卓從樓上走下來,穿著平日打網球地衫褲,神采奕奕,顯得格外年輕。

「嘿嘿,咱是大老粗,吃不慣這些西洋玩意兒。」方國倫實話實說:「七哥,你這是要出門嗎?」

「不著急,」張文卓翹起長腿,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先跟你聊會兒,約了人一點鐘打球,最近六叔那裡可有什麼消息?」

六叔雖然現在成了康慶的狗腿,但方國倫怎麼說也是張文卓的手下,而且當年在波蘭街混的時候,也算關係不錯,他回來這段時間,穿梭得多了,也不似剛開始那麼生分和戒備。

「聽說同福會館那天晚上不歡而散,二少突擊檢查,不知撞見康哥跟誰在樓上,立刻走人了,誰的面子也沒給。聽六叔的人說,可能是喬伊在樓上,據說還喝了酒,不知怎麼的搞到康慶的包廂里去……」

方國倫說到這裡,住了口,喬伊跟張文卓的關係,他自然是知道的,不清楚這麼說出來,會不會惹得七哥不高

「啊,看得出來,」方國倫見他沒有變色,這才放了心,「Joey的弟弟吧?跟他哥長得很像。七哥,你現在還恨Joey吶?」

當年張文卓將Joey大卸八塊,在方國倫來看,還是挺寒心的。平日里他看起來是真疼Joey的,生病感冒了,都會打幾個電話問好沒好。動手前的晚上,還好好的,吃飯的時候還給他夾菜來著。結果,突然就決定動手,翻臉比翻書還快。就是從張文卓下定決心,動手處決Joey的那一刻,方國倫才發現七哥對二少的心思,真是深刻入骨,簡直為了他,全天下都可以不顧。因此,在方國倫心裡,封悅和他媽媽一樣,都是禍水,絕非什麼好東西。

「誰說我恨他?至於么,你當他是誰?」

「當年不是挺疼他的?」

「我疼他,他不疼我啊,」張文卓冷笑出來,「我可不拿自己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他不珍惜,我也沒必要非得逼他明事理。」

方國倫心裡想,你現在還不是貼封悅的冷屁股?他以前把你害得那麼慘,你照樣吃一百個豆也不嫌腥。但張文卓終究是他老大,嘴上不滿,也不會真的說出來,再說他今天來,是有正事要辦的。

「七哥,你今天叫我來,有什麼事?」

「你幫我找間好點兒的公寓,安排喬伊住進去。」

「哦,大概價位要多少?」

「就按當年Joey的價錢花

方國倫明白張文卓是對情人出手大方的那種人,只要別再弄出殺人滅口的事就好,想想這個喬伊怎麼說也算個明星,七哥不好想殺就殺的吧?

張文卓交代完畢,又讓他最近跟六叔那頭多聯繫著,因為六叔害康慶丟了臉,肯定要想辦法補救的,少不得有什麼小動作。他對喬伊的表現非常滿意,當晚被人灌了酒,立刻就把持不住自己,早就看出康慶對喬伊,並非真正無情,無非恨他先上了自己的床而已,果然是禁不住挑逗。而且,封悅竟然也配合地出現,看來老天都在偷著幫自己的忙。搞不好,封悅一氣之下,就跟自己去土耳其遊山玩水,氣氣康慶那個花心大蘿蔔

張文卓從來不會空打如意算盤,總會努力用實際行動來配合,送走方國倫,在健身會館那裡打完球的時候,經理就過來跟他說,封悅剛好在樓上約了客戶。他回頭跟朋友說,一起去樓上喝茶坐會兒吧!那人爽快答應了,他們在更衣室換好衣服,剛出電梯的時候,就看見封悅和兩三個人坐在角落裡正說著什麼。

他正好是「雷悅」一位董事的親戚,自然是認識封悅的:「封先生在呢,過去打個招呼吧!」

「倒是也好。」

封悅見到張文卓並不驚訝,氣定神閑地聽著身邊的人天馬行空地高談闊論。張文卓對這些紙上談兵的腔調沒有興趣,沒有久留,打算脫身。剛走不遠,身後響起封悅的聲音:「七哥留步,我有話跟你說。」

張文卓心中暗自美得開了花,他捉了那個閑人上來,為的就是能跟封悅碰個面,若有轉機,封悅自會找他,果不其然。

「哦?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封悅坦然邀請,「關於土耳其開會的事,我們需要詳細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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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道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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