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黑島仁想引起別人的廣泛關注,那麼,他已經做到了。
「黑島君,『帝國政府暫時還不能向支那政府提出和談的要求』,我想知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房間里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島仁身上,等待他回答近衛文麿的提問。
回答是這樣的:「首相閣下,現在還不是與支那政府締結和平條約的時候。」
這樣的回答當然不可能讓任何人滿意,甚至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個回答。近衛文麿不滿的瞪著黑島仁,指責接踵而至。「你這是什麼意思,黑島君?什麼叫做『不是時候』?難道你還不清楚帝國的現狀嗎?帝國需要立刻結束這場戰爭,需要集中全部力量重建國家!黑島君,我們一分鐘都耽擱不起,大日本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打擊了!」
「首相閣下!」等近衛文麿指責完以後,黑島仁「啪」的一個立正,神情嚴肅的說:「我有充分的理由要求政府暫時不要向支那政府提出和談的要求。」
「充分的理由?」近衛文麿猜不到黑島仁有什麼理由,他也不想知道他有什麼理由。但安靜的考慮了幾分鐘以後,他還是對他點了點頭。「好吧,黑島參事官,你有什麼樣的充分理由?」
「首相閣下。」黑島仁上前一步,「雖然很抱歉,但在戰爭開始時,我曾經派遣了一批特工潛入西南,執行針對西南地區軍事、交通和電力設施的破壞行動。如果他們在帝國提出和談的要求后摧毀了什麼東西,或者被西南軍隊抓獲,這都將被支那人視為帝國言而無信的證據,和談也就會全面破裂。」
「幾個特工就能導致兩個國家的和談破裂嗎?黑島君,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吧。」近衛文麿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說辭。而且,即使他的推斷完全正確,但派到敵對國家或者地區執行破壞任務的特工也一直是可以放棄的對象,在極端的情況下,日本政府完全可以否認他們的身份。
他絕不可能為了幾個特工而讓日本繼續處於戰爭之中,那樣做的損失實在太大了。
然而黑島仁早有準備,他有信心說服近衛文麿。「首相閣下,」他強調到,「你必須看到,我們的特工是在西南執行任務。按照莫非和郭波一貫的行為方式,他們必然會藉此大做文章,以此為借口繼續與帝國進行戰爭,直到他們獲得足夠利益;在他們面前,解釋毫無意義。」
再次聽到莫非和郭波的名字,近衛文麿感到很不舒服。畢竟,自從1929年以來,每次與他們的交鋒,日本總是處於下風,沒有獲得過哪怕一次勝利。
他不得不認真考慮這兩個統治中國西南的軍閥可以做出的反應。但更重要的是,美國與他們有很密切的關係,而且在西南地區也有廣泛的利益,如果黑島仁的特工真的摧毀了什麼重要設施,誰也不能保證美國政府不會插手日本與中國的戰爭。
不能讓美國插手,日本已沒有能力對抗它,只能屈從於它的壓力,被迫答應更加苛刻的要求。
這將是又一個嚴重的災難。
「好吧,」別無選擇,近衛文麿只能答應黑島仁——但並不是無條件的。「黑島君,你什麼時候可以聯繫到你的特工,讓他們放棄任務?」
「五天後,首相閣下。」
近衛文麿疲憊的點了點頭。「那麼,五天之內,帝國政府不會正式向支那政府提出和平談判的要求。在這期間,帝國會與支那政府就和談問題進行接觸,所以,在華北的軍事行動同樣必須停止。」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對衫山元和米內光政說的,他不希望他們有任何特別的想法。
但黑島仁卻要破壞他的安排。「首相閣下——」
「你還有什麼要說,黑島參事官?」近衛文麿很不耐煩。他昨天受了嚴重驚嚇,今天又與衫山元和米內光政爭吵了半天,他已經很累了,現在只想休息。
然而,這個願望暫時還不能實現。「首相閣下,我個人認為,還不能停止在華北的軍事行動。」黑島仁再次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為什麼?」近衛文麿感覺自己快被氣瘋了。他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勉強讓衫山元和米內光政安靜下來,沒想到黑島仁又跑來給他搗亂,這真是……混蛋!現在那兩個傢伙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黑島參事官,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命令到。
「是,閣下。」當然,解釋,黑島仁暗自笑著,他依舊有可以說服近衛文麿的解釋,他準備了很久的解釋,「自從帝國與支那爆發戰爭以來,帝國沒有從西南軍隊及其附庸那裡贏得過一場戰鬥。因此,帝國將士們的士氣遭受了嚴重打擊……」
「說重點,黑島參事官,」近衛文麿打斷他,「你說的我們都已經很清楚了。」
重點?那好吧。「首相閣下,如果現在就終止在華北的所有軍事行動,那就存在著兩個問題:首先,陸軍將士們受到沉重打擊的士氣將永遠也無法恢復;其次,政府也無法向國民解釋帝**隊接連失敗的原因。」
「難道繼續打下去就能恢復陸軍將士的士氣,並向國民有所交代嗎?黑島參事官,你有沒有想過陸軍繼續遭受失敗對帝國的打擊?」近衛文麿強調到,「帝國現在已承受不起任何打擊,你明白嗎,黑島參事官!」
「我明白,首相閣下,但我認為帝國還是有機會贏得一次勝利。」黑島仁拋出自己的殺手鐧,「只要贏得一次勝利,帝國將士們的士氣就能受到鼓舞,政府也可以向國民有所交代——雖然無法掩蓋之前的慘敗,但至少不會讓國民對帝**隊徹底喪失信心。」
近衛文麿沉默了。如果國民對軍隊徹底失望,這的確是一個讓人煩惱的問題。但贏得一次勝利,他實在看不到這種可能性,而且,即使極力主張報復的衫山元和米內光政,他們也從未保證軍隊可以戰勝對手。
「黑島參事官,你有什麼理由認為帝**隊一定可以贏得一次勝利呢?」
「閣下,如果帝**隊將目標定為西南軍隊,那將永遠沒有獲勝的希望,但如果將目標定為駐紮在北平的東北軍,我可以保證,帝**隊一定可以擊敗它,佔領北平。」
黑島仁的方案對於衫山元來說一點也不陌生——事實上,日本陸軍一直在按照這個方案行動。但是他一點也不喜歡它,他只想報復那支狠狠的扇了他一耳光的軍隊——尤其是在他意識到日本已經沒有贏得戰爭的可能性以後。
但其他人卻對這個方案充滿興趣。擊敗東北軍,佔領北平,這的確是個好主意。「黑島君,」近衛文麿又改變了對黑島仁的稱呼,「你確信這個方案能夠成功嗎?」
「是的,首相閣下,它可以成功。」黑島仁心中的笑聲變大了,他知道他已經成功說服了近衛文麿,「事實上,帝國陸軍已經兵臨北平城下,只要繼續進攻,就一定可以佔領那座城市。」
「太好了!」近衛文麿興奮起來,但隨即又感到了擔憂,「西南軍隊也在北平附近,黑島君,難道他們不會救援北平嗎?」
「我認為他們不會。」黑島仁很了解莫非——他認為他很了解莫非,這是一個為了自己利益可以犧牲一切的軍閥,其中也包括那支不屬於他的軍隊。「不過,首相閣下,」他也有自己的計劃,所以,他也要犧牲一些東西,「為了防止萬一,我認為應該在渤海灣某處進行一次登陸作戰,以吸引西南軍隊的注意力。」
「登陸作戰?」近衛文麿望向衫山元,「衫山陸相,陸軍可以在五天內製定並實施一次登陸作戰嗎?」他沒有看米內光政。海軍陸戰隊已被重創,也不能指望海軍參加陸軍的登陸行動。
無論是陸軍還是海軍,他們都不會同意。
只能靠陸軍自己了……
但他錯了。
「陸軍已經制定了一份在渤海灣內登陸的詳細計劃,首相閣下,我們可以立即實施這個計劃。」衫山元剛剛站起來,米內光政就補充到:「海軍將為登陸提供支援。」
黑島仁暗自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