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綺羅淚 第一百一十四章 燭燼香殘簾未卷
石七屏退了要幫忙的楚夜諸人,將自己一個人關在一線天的暗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天明時,門外是秦嶺靜靜的站在房前。夜時,是小諳托著腮看著天上的月喃喃自語。每次他們來時,楚夜便會將身子隱藏在暗處,不讓他們發現。
這日,天朗氣清。
楚夜還似往日那般站在竹影繚亂處,忽聽得暗房裡傳出一陣歡呼,隨即,一個面色蒼白的白色人影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一個不慎在地上突兀的石子上一拌,眼見就要跌落下來。
「啊」身子驀地輕旋,石七隻看得自己的輕軟紗羅在霧氣中隔開一抹幽深的弧度,素白的灼了人的眼。「啊」的再一聲輕叫。她驚愕的抬頭,便看見面色陰沉的楚夜黑衣冷然將自己緊緊地護在懷裡。眼眸深處是毫不掩飾的擔憂和嗔怒。「四天三夜了,你居然這般折磨自己?」
秦嶺早就奔了過來,因了楚夜的緣故,他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看著那個白衣纖秀般的人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想來解藥已經製成。
石七討好般的舉起手中兩顆暗含琉璃之色的藥丸,吃吃笑道,「你看,解藥好了,小諳和秦嶺以後就可以時時在一起了。」說到這時,想起自己不久之後就要離開,心就像被人扯得生疼生疼的,止不住,淚就撲哧哧往下落。
「怎麼了?像個孩子似的。」清嘆一聲,將她的頭緊緊地按入懷裡,眼角餘光瞥見站在不遠處的秦嶺,小聲在她耳邊道,「小諳他們還等著你呢。」輕輕的一點頭,她隨著楚夜步履蹣跚而去。
到了正堂,小心的餵了小諳和秦嶺她配置的解藥,眾人均是一臉緊張的看著效果,連童玲也從後堂跑了出來,緊緊挨在顏峰身側。他們從午後一直等到傍晚,小諳一直未有反應,最後竟是連清醒著秦嶺也昏昏欲睡過去。
石七眼中隱隱有著失落,楚夜一迭聲的安慰。也難怪她會失望。忽然雙眼瞥到小諳那濃密的睫毛輕輕的煽動,「你看。」他激動地拍拍她的肩,「她醒了,醒了。」
「什麼?」抬眼怔怔的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果然,小諳正張開她的眼,一時之間,落日的餘暉撞入她的眼帘,,熠熠閃著奪人的光輝,她忽然側頭對著他們粲然一笑,「阿月。」掙扎著要站起身來,身子卻是一陣輕晃,搖搖欲墜,呀的一聲輕叫,身子軟軟的已經跌落一個溫暖的懷抱,怔愣著抬眼看去,秦嶺溫柔的眉眼正在眼前,一雙眸子里滿含深情。
堂上眾人連忙識相的出了門去,楚夜偷偷扯扯一臉激動的石七,將她帶出門去,隨手關上了門。
石七隨著楚夜站在屋外,暮色中,風輕揚帶動他們的衣袍翻飛,飄飄然直欲與天際仙人相媲美。忽然之間她回頭對著他粲然一笑,竟能顛倒眾生,「聽小令說,你極愛女子優美的舞姿?」她淡淡笑著,忽地白色的人影在暮色中輕輕一晃,他忙伸手要去扶,修長的手指只觸及她輕紗做就的衣角,觸手之處,沁涼如玉,淡淡的體香混合著夜空中淡淡的花香縈繞指尖,他就眼睜睜的看著白色的身影在暮色中耀眼異常,微風拂過,帶起院中飛落的花瓣,絲絲如雪,片片如綢。夜空中忽然飄來點點五彩的斑斕,細細看去,竟是五色的蝴蝶和著那白色的花瓣紛紛停在她白色的衣裾。身段柔軟優美的好似那湖水之中溫潤的水,楚夜心中一怔一瞭然,想不到她跳的竟是這世上失傳已久的舞中之尊——水漾之舞。
簇簇的白色花瓣在那女子的四周跳動,她被風帶起的發梢和衣裙突顯飄逸,少有的輕靈和縹緲。好似——隨時都能飛走的白色花瓣。楚夜伸手要去抓住那抹飄逸隨時都有可能消失的白,心中莫名的恐懼,石七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清晃晃的飄了去,只餘下一個飄逸清絕的身影,「青兒準備了晚餐,慶祝小諳和秦嶺能重逢,你快過來吧。」
廳堂里,眾人早已坐定就專等她二人,眼見他們進來,顏峰直嚷嚷該罰,童玲也是夫唱婦隨,一個勁地嚷著要讓他們猜迷才能入席吃飯。楚夜無奈的與石七對視一眼,後者眉眼兒彎彎,似是很是開心,不時地拿眼向座中像小媳婦的小諳和秦嶺撇去。
「聽好了。」顏峰清清嗓子,端起一個白玉酒杯,「答不出就得罰酒。」
「還不快說?」楚夜恨恨的瞪他一眼,誰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和顏峰小令簡直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些無賴人物,也不知道童玲是怎麼被他弄到手的。
「打一字啊。」眼見丈夫被人瞪眼,童玲立時接過話頭,「倚闌干東君去也,眺花間紅日西沉,閃多嬌情人不見,悶淹淹笑語無心。」
「這簡單,不就是一個門字。」童玲話音未落,石七口中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你們看,闌去東,間去日,閃去人,悶去心,不就是一個門字么?」楚夜淡笑著看著她,眼中的深情眾人習以為常。只有葉青一人在座中靜靜坐著,一雙藏在袖中的手不住地在攪動著。心不時地快速跳動。怔怔的抬眼看去,眼光與石七隨意撇過來的一觸,忙又快速的移開。
「不行,你那個太簡單了。」顏峰嗔怪的看了妻子一眼,「聽我的,手挽千鈞弩,口含百沸泉。打一人名。」
石七微微一皺眉,這風國到底是處了哪個時段,為何歷史上汲汲無名呢,估計是被什麼潮流壓了下來,楚夜見她並不說話,只是微皺了眉神情有些困惑,不由得心一軟,扶著她在位上坐下,淡淡道,「漢代的張湯。」
「猢猻皮作外郎袍呢?」
「春秋的申包胥。」
「桃花潭水深千尺?」
「無與倫比。」
…………
……
酒觴處,人人喝的東倒西歪,一堂上杯盤狼藉。夜風輕吹,帶著酒香和一些莫名的香味淡淡飄散。一時之間,靜靜地,只能聽到風吹動紗幔的聲音。一個鵝黃色衣衫的人慢慢自依靠的桌上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一黑一白似是絕配般的兩人。痴痴的看著那張冷峻的臉,葉青的臉上紅痕一閃,漸漸蔓延至整張臉。她忽然之間有些怨恨的轉頭看向另外一人,眼卻看見一雙水霧瀰漫的黑色眼眸撞進了自己的眼帘,那是一種閃著寶石光芒的黑色。
「風滿子的香味,你當我分辨不出。」石七眼中含著絲疼惜和失望,「我說過我會是要走的人,你難道竟這般等不及?」
青兒愣愣的看著她,靜了許久,良久才冷冷吐出一字,「是。」
難過的一仰頭,有淚沿著她白玉似的臉容慢慢滑落,「那麼,給我最後一晚,可好。」一雙迷霧般的眼痴痴的看向身側熟睡的楚夜,不再掩飾,不再執拗,「讓我最後陪他一晚,就看在你叫了我三年七哥的份上,好不好?」
葉青的眼中有絲愧疚一閃而過,驀地銀牙一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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