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萱草花淚 第九十三章 知君何事淚縱橫
環月山莊那大紅的喜字還在高高掛著,木雲不時地指揮著山莊的僕人將那喜慶撤去。華兒托著小腦袋,盯著一直忙碌著的木雲發獃,昨天的那個老人,是誰呢?她想起昨夜悄悄跟在木雲身後,卻見她提著一個飯籃子去了一個自己從未知道的地方,那地方,她至今也不知道該如何走。
只是很怪呢?那是個怎樣的人呢?穿著一件玄色衣衫,人看上去是十分精神的,還帶著慈祥的。她昨天可是見著了木雲那在人前絕不肯表現的落寞和失意,只是,那人的鼻樑上為什麼會駕著一個奇怪的事物呢?圓圓的,透明的兩個片兒……
「華兒,華兒……」
見她只是獃獃的坐著,木雲不由奇到,疾步到了她面前,纖纖細手在她頭上輕輕一扣,「華兒。」
華兒一愣,一抬眼便見到木雲放大的臉離自己近在咫尺,嚇得她一聲尖叫,不住的拍著自己的胸口,「木姐姐,你嚇死我了。」
狐疑的看她一眼,木雲淡淡的直起身子,對著東廂房的方向低聲道,「那個女人醒了沒?」見華兒迷茫的搖搖頭,木雲不由怒道,「那還不快去。」
「哦……」耷拉著腦袋,華兒飛快的跑著,那跑步帶動的空氣讓木雲鬢間的髮絲輕揚,冷笑著將那散發攏在耳後,她的臉瞬間變得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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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房。
梅累在一旁著急的看著滄嚴喂郁兒喝葯,望著那蒼白的容顏,想起那時她拼了命的要救自己,而他拚命的向她喊道,她生,自己就生,她死,自己也絕不獨活。想起那時她臉上莫名出現的紅暈,他憂傷的眼柔情乍現,只是看著堡主看向郁兒的眼神,他竟是莫名的感到一絲恐慌。
他有很多的疑慮,比如說郁兒小姐的頭髮,為何是那般晶瑩霜白的,為何她的眼裡總是透著些凄哀悵惘,為何她總是與妹妹一起神神秘秘的讓人揪心,卻最讓他凄惶害怕的,是堡主看向郁兒時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曾幾何時,他便見過滄嚴這般痴情的望著一幅畫像,畫像上的人,模樣與郁兒神似——是已故的夫人,江蘆鈴。
堡主,會不會是把郁兒當作了夫人的替代品?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雖知自己根本配不上郁兒,但他已經下了決心,一輩子都要待在她的身旁,不離不棄,這在他們摔下深淵時他早已明了的心。
「梅累。」滄嚴怔怔的瞧著還尚自處於昏迷中的人兒,聲音蒼老落寞不已,他忽然冷冷轉過身來,如鷹般晶亮的眼直直的盯住他。梅累一愣,咬著牙躬身而立。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滄嚴逼視著他的眼,冷冷道,梅累抱著郁兒時的深情讓他覺得莫名的嫉妒和心慌,似乎那抱在梅累懷中的女子再也不會屬於自己一般,思及不久前那兩道白色璇華的身影滑落深淵,他不禁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郁兒,她以前的名字,叫做江蘆鈴。」他一字一句道出,全然不管這會使房中的男子心傷不已。
梅累霍然抬頭,一雙如飛鷹般銳利的眼,死死的盯住蒼顏白髮的人,一臉的不可置信,「堡主?您在說些什麼?」他忽然覺得心痛不已,身子跌撞著向後倒退幾步,既而眼只是深深地頂住那蒼白容顏的女子,「不,不會的,她是郁兒小姐,不是夫人,不是……」他禁不止的喃喃自語,臉上是莫名的心傷。
那在床上昏迷的女人,微微的動了動慘白的唇,輕聲呢喃,「梅累……」那發出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同時使房中的兩個男人身子一震。
滄嚴一臉震驚,飛快地瞥了梅累一眼,再瞧向郁兒時已是滿眼化不開的絕望,「為什麼,為什麼……」他的手掌被他捏的慘白慘白,都透露出了森白的骨節,「為什麼……」他一把抓起還在昏迷中的女人,用力的搖著她瘦弱的肩,狀似瘋狂。
梅累從那滿滿的震驚和滿腔的驚喜中回過神來,眼見自己所愛的人在堡主手中痛苦的皺起了那漂亮的秀眉,心中早已忘了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堇月堡堡主,只是飛快地欺上身,對著他便是狠狠的一拳。毫無防備的滄嚴只來得及一聲悶哼,就被重重的摔了出去。
完全料不到梅累會如此放肆,滄嚴臉色慘白卻帶著複雜的神色冷冷的瞧著那被梅累似珍寶似的擁在懷中的白衣女子,心疼得滴著血。
梅累緊緊地抱著郁兒,低低的笑出聲來,就算這個女人是自己的主母,又怎麼樣?自己的心早就在她對自己露出那溫潤美麗的笑時,已經遺失。本以為只是一個人的一廂情願,現在卻聽到自己所愛的人在昏迷中叫的會是自己的名字,心在一剎那,竟是那般的狂喜。
「放開她。」滄嚴用力的抓緊心口,對著梅累冷冷道,「她是我的夫人,你敢以下犯上?」
梅累恍惚的抬頭看他一眼,卻又快速的低下頭去,眼中盛著溫柔,「我愛她,她是郁兒。」他忽然直直地抬起頭,直視著滄嚴,驀地發出一聲清笑,「就算她真的是夫人,我也還是愛她。」
房門忽地被人用力的踢開,滄浪冷冷的站在門外,神情譏誚。
「看來,這兒不適合待了。」梅累低頭對著昏迷不醒的郁兒低聲說些什麼,忽然就笑了,一用力,就將她緊緊地托起,起身向門外走去。
滄浪的臉色變了數變,看了眼渾自呆愣著的滄嚴一眼,最終卻還是讓開了身。
「梆梆梆……」夜裡忽然傳來幾聲清脆的敲擊聲,滄嚴的身子一動,終於緩緩坐倒在冰涼的地上,沉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