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一百六十四:兩線作戰
羌城牆上,馬隆笑嘻嘻望著身下穿梭不止搬來搬去正城內的眾軍士。
他的果然決絕加之軍力優勢,八輛衝車、三十輛轒轀、一百架雲梯,兵六千。破羌再度光復,成為帝國進兵西平的前哨站。
「都尉大人!」那個當初挑唆馬隆進兵的小子副手立於身後再度進讒言道:「現在我軍兵臨西平為何不再下一城拿下安夷。卻偏偏將功勞讓給姓文的?」
馬隆微微轉身,臉上依舊是那般微笑模樣:「怎麼,還想到文將軍帳下聽用?」
「卑職知錯,卑職知錯!」
「算啦,」馬隆笑道,「你王家世代豪門顯貴,司隸校尉(王祥)正得晉公信任,王家仕途坦蕩。你小小年紀少年得志,哪裡懂得什麼分寸?我也不怪你,我既然答應過你叔父提拔你小子,肯定不會虧待你,今日西北亂相疊生,我區區六千人馬不過沙海一塵,征北將軍下令我等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總之不要僭越,免遭同僚忌恨。」馬隆說道這兒,頗有深意的又補充了一句:「你那位幽州的堂兄為人精於世故為人聰明幹練,若是你也想日後成就一番偉業,須得加倍努力,否則你在王家想出頭很難啊!」
「山子哥……」那小子一臉苦笑,「我怎麼敢跟他比?」
「你知道不容易就好,」馬隆笑道,「攻城掠地國之大事,現在我軍在兵力上佔有優勢,但地利和騎兵數量上弱於敵方。不可大意。」
話剛說完。城下一名小卒高喊著「前方急報」衝上城來。
「何事?」馬隆沒等那人跪下便連忙問道。
「報!我軍在安夷城下遭到敵軍猛烈還擊,敵軍出動元戎巨弩十餘巨,我軍攻城器械破損嚴重。文將軍向都尉大人請求支援。」
馬隆微微皺眉,輕輕道:「怪不得破羌城躲來這般容易,看來他們將兵力全數集中到那邊了,哼哼,又是巨弩,這些漢國人真大方啊。將這種怪物兵器都帶來了。」
他卻不知這些弩全是姜維、董厥、來忠等人冒著被嚴厲處分縱容挑唆諸葛顯帶著那些工匠穿越已被敵軍控制的八百里陰平道抵達西北剛剛造出來的。
雖然精度遠遠不及蜀中那些武侯時代蔣琬督造地舊物,但對守城大有禆益。
這不,破羌城輕鬆拿下,但安夷城卻無法一戰安夷。
「城上主將姓甚名誰?」馬隆問道。
「城上主將與都尉您姓氏相同,據稱可能是敵主將地表兄馬志。」
「馬志?」馬隆想了想道,「那西都呢?」
據說劉武在安定武威時將馬家兄弟的弟弟和傅息帶入武威,現在留在西平郡堪稱將才的只有馬志一人,馬志跑到安夷堅守。那西都……
「大人,西都現在空虛得很,若是我軍攜帶輕便軍械和幾日糧草便可繞過安夷奇襲西都,一戰可平西平。」那王家小子似是明白馬隆地心意。慫恿道。
「你去傳令!」馬隆剛說完但轉念一想,頃刻間又改了主意。連忙叫住正轉身打算離開的那個軍侯小子。
「你先別去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大人,那可是首功啊?只要我軍抵達西都,那些被俘降兵群起舉事呼應,到時候西平叛亂自然平定,您怎麼能輕易放棄呢?」那小子急了大聲嚷嚷。
「繞開安夷攻打西平乃是破釜沉舟,萬一敵軍稍有察覺據城死守,將士們孤懸敵境進退兩難,再者那些被俘官兵到底境況如何我們也不知曉,若是他們不能幫助我軍,我軍便只有兵敗。這對你我都沒好處,不合適。」
馬隆是考慮風險覺得自己無法承受才放棄這個大膽的方略。那個王家小子氣得直跺腳,雖然此子在人情世故上略有欠缺,但在見識上倒也頗有見地,只可惜他漏算了敵將的意志。
劉武不可能為武威放棄西平,放棄西平就意味著與羌部隔絕。
馬隆鬼使神差的繞過一次兵敗慘禍。
果然沒過兩天,西邊再度戰報傳來,文虎軍中有一叫羅雄的小子建議帶領一師奇襲西都鼓動降兵反正,在安夷城下無計可施地文虎同意了,結果……
被敵軍逮了個正著,據說是敵將主帥劉武親自統兵。
羅雄帶著一千魏兵倉皇逃命,好不容易才退到安夷城下軍中稟報,騎兵已折損大半,被文虎杖八十降成隊史留用。
「血屠夫怎麼行軍如此迅速?」
王姓軍侯小子在感慨馬隆神機妙算避免遭致大難時問了句。
「哼!」馬隆笑嘻嘻道,「這又什麼難懂的?這些羌人跟烏丸、匈奴、鮮卑人一般全部輕裝簡從只帶弓弩等物,日行幾百里都有。」
不穿盔甲,只帶戰馬武器,且有一兩匹戰馬換乘,行進迅猛如電,難怪不合兵法日行百里之說。
攻擊這種部隊好生麻煩。
不過,由於沒穿鎧甲、防護力極弱,這種部隊欺負弱小還行但攻堅……等於找死。
……
在山坡上勒馬佇立的劉武也意識到
題,可惜他實在湊不出足夠多的兵力,特別是拿不出懾統御那些蠻族的將校。
望著安夷城下遠處那些密密麻麻矗立的拒馬和上緊弓弩的箭手。
無能為力,他不能一戰-踏平這些該死地魏人。
身邊,及時趕到的北宮心,依舊是一身戎裝。
「劉武,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跟敵人周旋虛耗嗎?」女人平聲靜氣的問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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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虎與皇甫闓羊琇等人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魏軍將隴西郡東側隴山等地地大量木料運送到西平,他們正在構築烏龜殼。
整個安夷城外全變成柵欄拒馬地海洋,這對騎兵是場災難。
蠻子雖然死不足惜也不怕死。但劉武不能隨隨便便白白將這些兵捨棄。畢竟現在這些兵暫時全部歸屬他統御,算自己人。
「那麼,可以讓我指揮么?」女人問道。
劉武微微看了看她。
這個女人臉上除了嫵媚。寫滿地都是渴望。
劉武笑了笑,輕輕道:「你壓得住他們嗎?」
「你別離我太遠就行,若是我控制不住,會讓我妹子向你求援的。」尤物白了劉武一記媚眼,又轉身看看身後不亞男子一樣端著騎弩的北宮情。
劉武點點頭沒再說話,他知道這個女不甘心地就是自己身為女人無法加入這場亂世爭雄。又偏偏生得那般嫵媚。
沒有男人真的會臣服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讓男人慾望叢生的絕世美女。即便這個女人才智過人,也不過是他們意淫時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美麗玩物。
之前那幾次所謂的統御,仍不過是為他人轉譯聯絡。
她最大的不幸就是身為女人,這也是她永遠不可能挑起北宮家族振興之責地根本原因。劉武也知道這個女人希望自己在戰場上統御一師半旅人馬建立武勛揚名天下。
那麼成全她。
以北宮心的才智不比馬志他們差,只要這些暴亂的羌騎兵能聽從她指揮當無問題,他現在缺少的就是將才。
劉武點頭認可后又補充道:「我讓小豬兒陪你們去,有他幫助你應當能控制局面了。」
他將跟隨自己從武威返回的蔣築撥入北宮心麾下。
蔣築年歲雖小、但好歹是個爺們。氣力也不小武勇過人頗得羌人認同。
有他幫助羌騎兵當不會肆意妄為。
……
七月末,最後的燥熱,天氣即將開始涼爽。
很快日子就要好過了,但這對於許多人而言已經等不及了。
特別是蒼松城外。長城腳下。
魏人正陷入痛苦之中。
挖井四十口,每口均超過三人身高。其中三十九口全沒挖中水脈,一滴水都沒有,只有一口稍稍滲出些水……少得可憐,那些帶著土味渾濁的水只勉強夠所有人潤潤喉嚨,估計挖的也不是大水脈。
魏人不缺糧,那些戰馬實在不行殺了還能當幾天飯吃,但缺地就是水。
所有人焦躁不已,吵嚷著要突圍逃回金城,皇甫晏無法控制局面,張弘也是故意放縱不理,刁難皇甫晏。
「住嘴!」鄧忠掙扎著站起身,慢慢挪步走出烽火台對著站立在長城牆體上那些魏兵怒吼:「你們這些混蛋,到底想幹什麼?你們想逃跑返鄉全家遭牽連嗎?」
所有人被鄧忠一頓臭罵,雖然鄧忠現在傷勢未愈,氣力衰竭,就算一個普通士卒都能將他打倒,但這些士卒們對於這位身先士卒肯與弟兄們同甘共苦的鄧太守分外尊重,沒有人願意頂撞他。
何況鄧忠說得也對:無將令擅自撤退以逃跑論處,立斬無赦。
而逃回故鄉……
那罪更大了,若被人告發是逃兵,肯定會被斬首示眾而且子女家人充為奴婢。
可是人沒有水喝,那又該怎麼辦呢。
正這時,長城腳下一陣歡呼,然後聽見一名小校衝上城牆,大聲道:「將軍,我們搶水回來了。」
搶水,讓人心酸的詞,尤其是當鄧忠看到那些搶水搶回來的軍卒不少人身上都多了新傷口,而且派出去地一千餘人只活著回來一半,好多水囊都被射穿孔了,這些叛軍和漢人聯軍果然歹毒,單靠看守住水源就能將魏軍活活渴死。
鄧忠心中一痛,低聲道:「那信使衝出去沒?」
他指的是向金城求援地探馬。
「回將軍,可能衝出去了。」
誰吃得准。
聯軍全是騎兵,無法估量那僅有的一百餘護送探馬信使能否熬到最後。
……
當然熬出去了,宗容笑眯眯聽著戰果,他是讓蜀中兵負責監督作戰,故意只射殺其中一部分。而讓那百十人中約四分之一逃出升天。
此外。宗容聽到這些忠心耿耿的蜀中子弟講述蠻子們將人頭全數砍下堆成小山構成一座小小的京觀,聯軍士氣大振。
雖然宗容覺得這些蠻子堆京觀太過不雅沒有親自過目,不過……
局面真地不錯。
「這些蠻子真夠狠地啊!就算看見
的也是一刀。」跟隨一起出征的牛彬在宗容面前毫子地憤恨之情。
「你真的很痛恨這些蠻子嗎?」宗容笑問道。
牛彬點點頭。冷冷道:「真恨不得將他們殺光,這些見風使舵的蠻子比曹家更可恨。」
宗容想了想,憶起西涼軍當年曾經與這些蠻子聯合制霸關中,可惜到最後由馬騰韓遂控制的蠻族部隊在最關鍵的時刻捅了涼州軍一刀,加上涼州軍內部紛亂矛盾,涼州軍一家獨大的局面就此斷送。
此後曹魏每次平滅涼州叛亂除涼州本身兵馬外都是由隴西郡先出兵。隴西人對蠻子肯定就沒什麼好印像。
這倒是個問題。
宗容堆起笑容,笑嘻嘻問:「那麼我想讓你統帥蠻子堅守一城,你可願意?」
牛彬稍稍遲疑,狠狠道:「既然軍師命令在下與那些蠻子到一起,那在下敢不從命,不過我可不會憐惜他們。」
宗容點點頭:「只要你守住就好,打仗么,哪有不死人地?」
話語中微含深意。牛彬稍稍思索:「那軍師,你讓在下守哪座城?」
宗容慢慢讓手下展開圖冊,在地圖上微微一點。不久,牛彬帶著幾百人離開蒼松前線。
望著牛彬離去的身影。宗容神情複雜。
「軍師,您怎麼能讓他主持大局?這不是冒險嗎!」宗容身邊的親隨再也忍受不住。爆發了。
宗容沉默片刻:「我知道,可是我現在實在無人可用無人可信。」
據說張掖郡那邊魏人也爆發了,許多城塞再度關緊大門,將正通過武威郡向西北滲透的劉武軍趕出張掖。
現在劉武和樹機能面臨兩面作戰,幸虧張掖、酒泉、西海等郡漢部兵馬少得可憐,無法集結策應魏人行動,只是會讓劉武樹機能特別是樹機能暴怒不已。
為此,馬念只好再度跑到樹機能軍中規勸,希望樹機能大局為重,先將金城方向魏人驅逐,再考慮消滅張掖酒泉。
至於傅息,只好讓他堅守姑臧。
這段時日他與牛彬相處覺得此人武勇過人,且稍通文墨讀過幾本兵法,此人有周大長處而無周大短處,可獨當一面當個軍侯指揮一師扼守要衝。
唯一的問題是可靠度。
姓牛的畢竟剛剛投靠劉武軍,就怕此人是魏國細作。
將這麼重要的地點交給此人守備到底是對是錯呢?
各方有各方的煩惱,若是一面倒還打什麼,直接投降算了。
……
浩舋,安夷城傳回地戰報讓整個魏人討伐軍高層暴怒不已。
誠然正如他們所預料的,當拒馬柵欄多到密密麻麻恍如烏龜殼時加上強弩,叛軍和漢軍聯軍果然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魏軍攻打安夷。
但是,這一路上的糧草給養隊總沒辦法隨時隨刻拿拒馬柵欄保護吧?
劉武軍就挑這些地方打。
「可恨!這些無恥的蠻子!」胡奮怒喝,然後離席跪倒在何曾面前大聲道:「將軍!請讓小將領一師助我軍一臂之力。」
賈模道:「胡將軍,您真是高風亮節,不知將軍打算用何種兵馬與敵決戰?長矛兵,弩兵,還是騎兵?若是騎兵,那對不起,在冀幽並援軍齊集之前騎兵不能再損耗了。」
「那怎麼打?」胡奮一臉鬱悶,大魏兵馬雖多,但目前在西北騎兵數量有限,能對付騎兵地只有騎兵。靠步兵拿腿追……簡直是笑話。
「胡叔叔,您怎麼只會硬碰硬啊?你忘了之前我軍的方略?」有幸能旁聽軍國大事地賈疋插嘴提醒道。
賈模讚許的微微轉身,而軍中眾將有些亦如胡奮不明所以,有些卻是瞭然嘉許模樣。
「壽鄉侯說的極是,」夏侯湛拍手讚歎道,「既然姓劉的那廝現在身在西平,那武威那邊目前肯定空虛。」
一切依照之前戰術行事,有什麼好為難的?
浩舋內對西平戰事的擔憂一掃而空,眾人哈哈大笑,正這時北方殘軍派來信使也到了。
那個信使報完北方的窘困潦倒,何曾便讓人將此人送回帳下休息,然後對眾人道:「各位,北方我軍也撐不住了,大家誰願統領豫州兵兵進武威?」
眾將校群情踴躍,誰都知道沒有劉武坐鎮武威那邊定是群龍無首一團散沙。
最後勝出的還是胡奮,所有將校都一臉艷羨的死死盯著滿面春風的胡奮好生妒嫉。
「胡將軍!」賈模笑嘻嘻提醒道,「將軍此去北方無他事,只要攻下此城便可盡全功,青州援兵估計已經在隴西郡了,只要再過幾日便到金城郡。若是將軍能奪取此城,我軍便可依靠此城源源不絕囤積糧草,武威克服有望,大事定矣!」
他接二連三點著絹帛地圖上那個小小的黑點。
胡奮看了又看,點點頭輕聲道:「我明白了,在下攻下此城后等青州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