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一百八十一:鴆

節一百八十一:鴆

月六日,令居城東六里,涼州的大軍終於齊集在宗預宗預就騎乘著一匹戰馬,眺望遠方血戰。而姚部代替乃兄出征的二首領姚仲康,自然也不例外。

前方……

羅尚大喊著,指揮著那些將士們衝鋒。

在涼州大軍壓倒性力量攻擊下、領軍主將的戰死,這一小支本來正追擊得歡快的兩千餘魏軍終於士氣崩潰了。

最終這些魏人聚集到一起,騎兵變成步兵,以戰馬身軀為壘躲避箭雨,那些懂涼州話的哭喊著請求涼州軍不要殺他們。

戰鬥又一次結束了,整個戰場上涼州軍歡呼陣陣。

半個時辰,這一仗打得正夠久的。

宗預扭頭向身側的老弟姚仲康道:「老弟,愚兄身體有些乏頓,這邊的事情還請老弟暫時多加擔待。」

姚仲康欣然承諾:「你儘管去睡吧,大局我來處置就是了,不會出錯的。」

宗預的眼睛深陷、面色蒼老憔悴不堪。短短几個月他彷彿突然老了十歲。

讓他這樣一個垂暮老人家為國事獻計操勞已然是強人所難,何況現在要代替領師一旅另有權謀的劉武指揮調度金城大局。而現在這幾天又正是一戰接一戰,每天從天沒亮到夜深,宗預都得提起十二萬分精神調度指揮。

精疲力竭。

「那就好,但凡有任何大事,還請老弟你讓小卒將愚兄喊醒。」

姚仲康本足以獨當一面。就像現在被平分到整個戰線上那些涼州軍的才俊們一樣。不過他是西羌人、且他本人對戰役頗有意見,所以,宗預只好將老傢伙留在自己身邊。

宗預抹了抹泛紅地眼睛,撥馬調頭,將行時又再度拉住戰馬,輕輕對姚仲康道:「對了,老弟千萬多加留心,如果牛家那小子被派來與我軍交戰。千萬想辦法立即叫我醒來。不要害他性命。」

姚仲康皺眉埋怨道:「那你為什麼不幹脆將他的事情通告全軍。是因為魏國那混蛋小子么?」

「他沒說錯。現在還不行,時間還差些,我只能告訴那些高層。」

所謂的高層,就是那些劉武軍核心人物,宗預讓信使將軍令發往各軍,同時將密信交於各軍指揮。

姚仲康想了想,勸道:「老哥。你這樣萬一信使不能及時趕到,可能會白白害死好些人的。」

無言,沉默良久,宗預道:「西北大業為重,就是我粉身碎骨也無所謂,若是他們不幸戰死,那也是天命。」

戰場上,涼州大軍對那些降伏的魏國士兵呼來喝去。許多蠻族士兵。毫不客氣的抽打鞭他們,哈哈大笑。氣惱於魏人反覆的羅尚也不會阻止,他畢竟不是高層。只是宗預手下一把代勞刀刃。

不過,這些視人命為草芥的蠻子倒是不會隨意殺死這些俘虜,畢竟活著地能值更多錢更多財物,特別是手腳齊全地。

在姚仲康感慨下,老頭兒宗預離開前線,慢慢偏箱車上,衣服也不除去,直接入睡。

而大軍在姚仲康指揮下,將這支部隊吞噬后,便連帶俘虜和牛馬車輜重迅速轉移。

姚部幾個劉武地叔叔帶著羌漢兵駐守令居城。

正睡得昏昏沉沉的宗預跟隨姚仲康離開註定成為中心戰場的令居城下。

……

軍行碌碌,所有將士一邊啃著牛肉乾炊餅,一邊跟隨前進。

曹氏家族子弟居於中隊前翼,劉武等一干蜀中兵據中隊正中。

「主公,西涼最新戰報到!」曹亮小心翼翼的將姑臧轉發的木櫝情報交到劉武手上。

劉武接下木片,淡淡道:「你且退下。」

「是!」

曹亮轉身離開前小心抬頭瞥了一眼劉武身側那陪伴李驤、陳蒞的一臉陰沉陌生男子,他不認識那人,只是,有些覺得眼熟。

那是何囧。

劉武看了看信文,很不高興。

「西涼情況不太妙吧?」何囧神色自若,輕聲問道。

「嗯,馬隆與文淑鄧忠匯合了,」劉武淡淡道,「他們正在強攻張掖郡,兵力大約一萬左右。」

在這種事情上沒必要瞞騙何囧,西涼的戰事鍾會他們是知道地,劉武也正是從何囧口中得知西域長史府主將戌己校尉是敦煌人索朗。

劉武西北起事之初,阻塞魏國西北商道,震動西域各國,二次戰役時刻,西域長史府便開始脅迫西域各小國出兵,準備策應東邊攻勢,蕩平涼州叛亂,但東涼州遙遠,西域各國糾集遲緩,等西域各國兵力糾集大致完成時刻,二次戰役卻因隴西之變突然收尾。

此次酒泉遭到樹機能軍攻擊,眼看家鄉敦煌就要被波及。索朗以滅族為要挾,將西域各國兵力糾集。

加之酒泉也不算太遠,各國便將部隊交於索朗調度。

「哼!」何囧若無其事道,「西域各國除了鬼茲、于闐、車師、焉和那個六指怪物國力稍大,其餘均為烏合之眾,不足掛齒,只要稍施小計退敵足已。現在你我兩方重點還是在南邊。」

劉武皺眉道:「計策是不錯,只是我現在缺少合適人手趕往西域勸說。再者時間也來不及了。孤擔心的是以馬隆、文淑的才能,特別是馬隆,孤只怕傅伯長難以應付。」

隨著之前西涼州陸續發回的情報,劉武越發覺得馬隆這個出生門客的小子果然非同凡響。

奇謀間發、出敵不意,樹機能部七千人被馬隆以區區三千多人就耍得團團轉。

最離譜的是樹機能將從張掖捲走的幾百具鐵甲裝備部眾,以求能破馬隆手下那些弩弓。但馬隆卻假意退卻。將磁石散布到一處狹長山谷地帶,等樹機能部這些精銳通過時將磁石推下,同時趁機帶著穿皮甲帶銅質兵器的士卒沖入山谷。

鮮卑人穿著粘連大量磁石碎屑地鎧甲,一下子沉重到讓他們和戰馬難以忍受,連手中地鐵質兵器也重到不行。

毫無懸念,無力反抗。

此役過後,鮮卑各部聞馬隆之名皆如聞神人。

馬隆也乘機將整個酒泉郡收復,糾集酒泉敦煌兩郡。強行徵兵。更何況文淑、鄧忠殘部幾百。以及西域那幾千援軍。總兵力已達一萬不足為怪。

現在的西涼州局勢真是兇險啊。

馬隆,這個傢伙讓樹機能恨得牙痒痒,劉武也煩惱不已。

「不用擔心那邊了,」何囧冷冷道,「你如果有心擔心那邊,不如擔心你自己現在的處境。」

什麼意思?

劉武望著何囧地眼,只見這小子眯著眼。眼中滿布著殘忍和冷酷。

好久沒說話。

「你認為,鍾會那傢伙,一旦翦滅控制司馬家勢力,他會幹什麼呢。嘿嘿,繼續跟?」

劉武沒說話,只是望著何囧的眼光漸漸嚴厲,何囧也一臉的不在乎。

「說吧,你想告訴孤什麼?」

「沒什麼。我什麼都沒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累了,先回去睡一會兒,告辭!」

「慢著。只要你告訴孤你知道的實情,孤重重有賞。」

「王爺!這怎麼可以?」陳蒞不忿道,「此人對您毫無敬意,您不處罰他已經是最大恩澤,怎麼可以賞他?」

他早就看不過去這小子「你呀你地」,這簡直是在欺負西北幾十萬軍民。

劉武搖搖手決然道:「叔度不必多言,孤自有打算。」

「是……」

陳蒞無可奈何。

「哈哈,血屠夫果然不愧是鍾會看重地當世梟雄豪傑,觀你所作所為,想必你也該有所了解。也罷,我就明白著告訴你吧,就算我圖你那些賞賜。」何囧笑嘻嘻道,「至多到後天,鍾會便會藉機將胡烈調離出中軍,然後便會換上他信得過地人手,你派遣出去的那些人么,嘿嘿,夏侯咸將會調度指揮他們,作為擋箭牌,抵擋鎮壓遏制中軍各部司馬家的殘黨,你也該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麼模樣了么?」

「你還是什麼都沒說。」劉武冷冷道。

「不,我說了,」何囧笑容斂去,堅持道,「而且你肯定也聽懂了我到底想說什麼。」

誰能真的不懂,鍾會就是條毒蛇,殘忍無情。

可是,事已至此左右為難,還能說什麼呢?

劉武緘默無言。

何囧繼續補充道:「你應該也做好準備提防他反咬你一口吧?」

即將成為西北之尊的男人點頭默認。

「那麼該做的你都做了,要是誰運氣不好讓魏人咬死,那隻能算他活該。」

……

三月六日,浩舋城軍侯府,撫軍中郎將司馬榦暴跳如雷,指著遠處一名小將怒喝:「讓你帶領三千騎兵追擊,若是追不上就立即返回,你倒好,那些涼州人且戰且退,你也追了足足二十里。哼,該死的,中了敵人埋伏損失我軍兵力,你還有臉逃回來?」

「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小將磕頭如搗蒜。

浩舋城魏軍兵力集結已達七萬眾,但是……

能埋伏、攻擊騎兵地只能是騎兵,他們面前的涼州軍最不缺的,正是騎兵。

魏軍對涼州反動攻勢只能是依託城市步步為營,光復涼州所有城市,讓漢部百姓重新歸入魏國統治,然後繼續以涼州各城為依託,騎兵對騎兵,將敵方緩慢驅逐。

涼州人口雖少,但魏國的兩大騎兵出產地一者是隴山以西,另一處便是幽並二州。

涼州一旦叛亂,從來是難以倉促克複的。

這一點所有有理智的魏國世族都知道。

撫軍中郎將司馬榦明顯是拿這倒霉蛋撒氣,軍中明眼的都意識到或許是因為中京。

「子良,稍安勿躁,大局要緊,怎可意氣用事?」匈奴中郎將王勸道。

「意氣用事!我意氣用事?」司馬榦怒道,「那你轄下的匈奴各部到底怎麼回事。至遲到二月中旬他們也該到西北了,怎麼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王大窘,羞慚惱怒道:「不可理喻。」

北方實際上是有匈奴部消息地:五部匈奴共一萬人,現在都在武威縣落腳,雖然對河西鮮卑造成巨大壓力,也讓河西鮮卑無法集中全部兵力支援南方,可是這五部匈奴愣是沒對河西鮮卑發動攻勢。

這些魏人被葛彬帶人拔除了幾個。

那幾個被拔出地有兩個識趣的全部都交待了,在這兩個識趣的幫助下,葛彬收穫巨大。

司馬家那緊急被埋入地姦細損失慘重,不少被捕冥頑不化的被處以鬧市腰斬酷刑,以震餘眾。

而南方策應的夏侯咸,也傾其所有,幾次險些抵達到司馬輔手中的情報到最後都落入鍾會手上。

然後,鍾會這位書法大家親自操刀出手,不久就能模擬出一份像模像樣的新情報。

這也是為何司馬輔到如今還渾然不覺。

只是被殺掉滅口的不能再生,特別是從天水冀縣司馬望那邊轉來的人手。

司馬望很快會意識到他從那邊派遣出去的密使無一生還,可能蹊蹺。

門外,遠遠的突然響起叫喊聲:「報!最新戰報!」

一小校沖入軍侯府內,單膝跪倒便大聲道:「稟大都督,枝陽城已被我軍攻下,敵將倉皇逃竄,我軍全力追擊,與敵方在允街遭遇,兩方對峙。」

營中諸將均面有喜色。

「果然如大都督所料,」司馬輔感慨良多,起身恭賀道,「大都督神算,究及天人。在下實在不及。」

軍司馬夏侯咸亦起身抱拳笑道:「大都督神機妙算,在下佩服。我軍克服涼州指日可待。」說著向鍾會眨了眨眼。

彼此心意相通。

弓已挽滿,不得迴轉。

鍾會哈哈一笑,朗聲道:「既然如此,我軍便依之前所定方略行事。荀校尉,你領兵五千兵發允街,扼守各處險要,布置拒馬攔截。」

「得令!」荀愷抱拳退下。

「玄武兄,此役還煩勞你領軍出陣,為我兵進令居,截斷敵方退路,以震敵膽。」

「得令!」胡烈退下。

「監軍大人,還煩勞您暫領浩舋城軍務指揮調度全軍糧草。」

司馬輔點頭稱是。

「子良,現在稚舒那邊既然得手,你便跟隨本都督一起兵進令居吧?」

「也好!」司馬榦冷冷回答。

七萬人,七萬之眾。

「哈哈,今日,除即刻出發諸人外,其餘人等便開懷暢飲吧?我軍至多十日便可徹底光復金城,涼州光復也是指日可待。」鍾會笑得很開心,眾將也抱拳恭祝魏軍大勝。

三月六日臨近傍晚時分,浩舋城一萬餘人被調出浩舋。這些人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駐紮在浩舋城內的,顯然,這些是司馬家比較信得過的洛陽中軍。

他們離開時,牛彬站在浩舋城中一條小巷入口,冷漠的望著這些人。

他身邊是夏侯鹹的部下,他的聯繫人,就是幾天前跟他接頭的人。那人也靜靜看著這些士氣高昂衣甲鮮亮,自以為大勢已定的魏國官兵。

「我家主上有命,讓你今夜按原定計劃行動。」

那人低低說了一句,不等牛彬回答,便緩緩退入巷內。

今夜……今夜么?

牛彬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眺望遠方。晚霞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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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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