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漩渦(下)
等到了醫院門診大樓前的停車坪,蘇正則似才想起些什麼道:「張總,我忽然想來我明天出國,今天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暫時不去公司,可能不能送你回去了。」
張玉珊笑意盈盈:「不妨事,那我打車回去吧。」
蘇正則又道:「你上個月放我那兒的預算,我看過了,沒問題,你可以叫裴助理去拿。」
張玉珊依舊不動聲色:「好的。」
蘇正則打開車門,扶著車門的手頓了頓,才道:「楊**那兒有代簽印章,她批了就行,但她明天要跟我出國,下午就不在了,你抓點緊。」
「好的。」
不一會兒溫室安的病房門被人再次敲開,張玉珊站在門口,滿臉堆笑賠罪:「溫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蘇總有個文件等著裴助理回去處理,明天要帶出國。」
溫世安打斷道:「既然這麼著急,那不如先去幫蘇總處理完再過來吧。」
「不用不用,蘇總的事比你這個合同棘手多了,一時半會肯定完不了事。不如這樣,你這個合同原來就是我經辦的,我比她清楚多了,我來給你解釋吧。裴櫻就先回去,省得耽誤蘇總明天出國。」
溫世安黑著臉,不等他說話,張玉珊已吩咐裴櫻:「你快走吧,不好讓領導久等,最好打個車,回公司直接去蘇總辦公室。」
裴櫻如獲大赦,開門離去,張玉珊對溫世安笑臉相迎,又賠罪又賠笑:「溫總,把大美女打發走了,可不要嫌棄我這個懷孕婦女啊。主要還是蘇總那邊,我這也是沒辦法。」
溫世安是王承孚請回公司的,早知張王關係,現在她抬出有孕在身,也不好不給面子,當下黑著臉隱忍不發。
裴櫻攔了個的士回到公司,依言去了蘇正則辦公室,那人卻不在,楊**頭略一抬示意桌上一份文件:「拿回去給張總。」
裴櫻確認了一句,拿著那份文件回了自己辦公室。
沒過多久,張玉珊便心情甚好地回來了,剛入座,端起桌上先前倒的水喝一口。
裴櫻敲門進來,遞給她一份文件,恭謹道蘇總讓我交給張總。
張玉珊得意地盯著那份文件封面,卻因裴櫻的稱呼「噗」出一口水來。
裴櫻懶得理她,掉頭出門。
張玉珊揚聲道:「回來!」
裴櫻走回來,張玉珊打量她神色:「怎麼,還在惱火?」
裴櫻道:「沒有。」
張玉珊笑道:「我發現你這個人,生氣了就變得特別客氣彆扭,還特怕別人瞧出來。剛叫我什麼,張總?」
裴櫻尷尬地冷著張臉。
「給你點顏色,還真開染坊了,以後到了別的公司,你也這麼給領導臉色看?」
裴櫻面色稍解,埋頭理虧。
張玉珊抬頭看她一眼,語氣仍舊不悅朝椅子一勾下巴:「先坐。」
裴櫻拉開椅子,在大班台辦公桌前坐下來。
張玉珊翻那文件,一邊漫不經心道:「不下猛葯,怎能逼得狐狸露尾巴?」
裴櫻不說話。
張玉珊檢查著文件簽名,批示處蓋著楊**專用的「蘇正則」印章,這印章蘇正則刻了多年,兩年前,幾乎是胡亂授權任楊**亂戳蓋,如今他簽字卻盯得極緊,樣樣親力親為,這枚刻章已經兩年沒用過了。
她揚了揚那份文件道:「這個預算他卡了我很久,一直不給我批,忽然這麼痛快給我簽了,還指名道姓非讓你去取,過時不候,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裴櫻不語。
張玉珊笑道:「你說他是想讓我去溫世安那兒救你,還是救他自己呢?」
張玉珊檢查完文件簽名,等了半晌,見她不做聲,抬頭探她一眼,不溫不火道:「哭著喊著不想再見到這個人,既然那麼恨他,完全可以趁現在把他賣給姓溫的,回頭王承孚還得感謝你。你和蘇正則不止上床那麼簡單吧。人現在有個大項目想做給董事會瞧,溫世安拿著他不肯叫上頭給他批,這個節骨眼上還幫你把人給打了。我就納悶,連你這樣的都能和人上床,你倆的事,我倒是看走眼了,還得再想想才行。不過,和人上了床又去做清潔工,到底是怎麼把你給得罪的?」
裴櫻滿臉懊喪:「你別問了,不管怎樣,我和他都不會再有什麼。」
張玉珊冷笑一聲,疾言厲色道:「不管怎樣都不會再有什麼?你想得倒美。你以為溫世安能善罷甘休,孫成憲怎樣?新員工培訓的時候聽說過他的事沒?姓溫的沒比王承孚好到哪裡去,你最好小心些。你以為蘇正則刪了監控記錄就保險了?你怎麼保證沒有目擊證人?你怎麼保證中控室的人不泄露秘密?我聽說人已經把監控室的硬碟拆去驗了。就算無法恢復,溫世安若不揪出那個打人的人來,以他的性子,你且等著吧。蘇正則能保得了你今天,保得了你一輩子嗎?你最好提前燒好高香,求菩薩保佑溫世安老頭早點下台,要不然只好找個有錢有勢比溫世安後台更硬的老公了。否則,遲早被姓溫的收拾。」
裴櫻心亂如麻:「那怎麼辦?」
張玉珊好整以暇:「我怎麼知道?你們打人的時候不考慮清楚,現在來問我?」
裴櫻消沉下來。
張玉珊道:「到底還是太衝動,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就以為自己真是孫成憲了,所以說,你們這些小年輕真是,麻煩。以後蘇正則要是不娶你,就等著倒霉吧。」
裴櫻冷然道:「你能不能別扯這個,都說了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不肯說實話。你再這樣,我就算想幫你,也有心無力。」
「你想聽什麼實話?」
「說說你和他到底怎麼回事?」
裴櫻知道張玉珊想套她的話,可跟這人捉迷藏真是累,她眼下別無他法,想了想,心一橫,乾脆把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舅舅的自殺始末,裴美心一家到如今下落不明,還有蘇正則母親林中月的事,張玉珊聽得一愣一愣,最後駭笑道:「你沒殺人?」
裴櫻卻不願再多說。
張玉珊道:「你他媽的真是,搞半天我倆竟然都是替人受過。這件事,你跟他說過嗎?」
裴櫻不情願地「嗯」了聲。
「他怎麼說,相信你嗎?」
「不知道。」
「後來也沒再找你麻煩,看來是信了。」
裴櫻黯然不語。
「你認為你姑姑一家人是因為他消失的?」
「不知道。」裴櫻苦澀不堪。
張玉珊點頭贊同:「蘇正則前些年是有些荒唐,倒料不到有這麼狠,不過,凡事沒有證據確鑿之前,不要妄下定論。」頓了頓又道,「這人如今越來越深沉,先前總裁辦那麼多小姑娘讓他們拿去送人,眼都不眨一下,怎麼到你這裡,忽然心慈手軟起來。」張玉珊一邊說,一邊目不轉睛打量她的神情,本來坦蕩磊落的人都被她這麼個瞧法瞧出幾分心虛來,張玉珊見她臉上綳不住,不由噗嗤笑出來。
裴櫻滿臉不悅:「你笑什麼?」
「我笑有人慾蓋彌彰。」
裴櫻知道她又把事情繞回去了,不由冷下一張臉,斬釘截鐵道:「你別再說了,那個人做什麼都和我無關。」
「和你無關?瞧瞧你這德性,無關為什麼怕我把事情告訴王承孚?」
她滿麵灰白,刀切斧砍一般道:「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瓜葛。」與其說是講給張玉珊聽,更像說給自己的警告。
「我只怕有人嘴硬心軟,說一套,做一套。」
「我不會忘了我舅舅是怎麼死的。」
「知道就好,跟他們這種人連我都賭不起。我現在有孕在身,你跟著我王承孚多少會派人看著,溫世安想要亂來也沒那麼容易。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我在國內待的時間不會太長了,我要是不在了,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裴櫻不想跟她在這件事繼續折騰下去,便問道:「你為什麼在國內待不長了?」
「我累了,不想再跟姓王的糾纏,他們家那個母老虎,家裡權勢熏天,什麼都幹得出來。我要是不出國,家樂遲早要落到他們手裡。不過,你放心,我還沒那麼快走。先前在美國生家樂,辦的旅遊簽黑過去的,逾期不返,有了不良記錄,五年內不能重新入境。現在姓王的又盯得嚴,暫時什麼簽證都不好拿,媽的。」
裴櫻被張玉珊套了個底兒掉,此時見張玉珊難得放下防備,不由趁機問道:「你說我們都是代人受過,你當年……怎麼回事?」
「王承孚在外頭的小公司涉嫌套現洗錢,企業法人掛的又是我的名號,讓他給陰了。」
原先在牢里,人際關係簡單,無太大利益衝突,裴櫻與張玉珊交好,現在出來了反覺張玉珊仿若換了一個人似的。複雜得像個人精一樣,說出來的話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偏偏還什麼都瞞不過她。她不是很放心:「你和王……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