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安慰
胡二嬸原本還防備著劉姬還手,誰知劉姬除了抬胳膊擋一下之外,再沒別的動作。這樣的人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怎麼曉得桃花為何開的這樣紅?
胡二嬸原本就是鄉村潑婦,此刻又打的上火,別說胡澄說話了,就算是她丈夫來了,她也聽不進去。百忙之中只回的一句:「大哥,就是你慣的,大嫂不肯教妾,我這個做二嬸子的,少不得代她教一教。」
說完胡二嬸口中就又罵出,那些鄉野村婦的罵,哪有一句能聽得的。劉姬只覺得心如死灰,任由胡二嬸打罵。
丫鬟們亂做一團,又去請王氏的,又想上前幫忙拉扯的,可是這些嬌滴滴的人,哪是胡二嬸的對手。況且胡二嬸面色猙獰,這些丫鬟們自進了侯府,少見這樣的人,登時也害怕不起。有幾個膽子小的,竟然哭了出來。
胡澄見劉姬被打的發亂簪歪,一張粉臉已經多了幾個巴掌印,有心去把胡二嬸給扯開。可自己終是男子,哪有做大伯哥的,卻扯小嬸子的道理?只急得在那團團轉,叫著胡二嬸:「不要打了,我並沒有欺你大嫂。」
胡二嬸哪裡肯聽,手裡已經扯下劉姬的半邊袖子來,胡二嬸瞧了眼那料子,臉色立即就變了,王氏穿的衣衫料子,可沒這麼好。
胡澄瞧見胡二嬸臉色不曉得該怎麼和胡二嬸解釋,王氏不喜歡穿著這些綾羅綢緞,平日除了有客來時,在自個院里,也就是只穿著細麻衣衫。說的是這樣幹活方便,又耐臟。
「你們的手都瘸了嗎?一個個站在這裡,不曉得把人拉開?」舜華住的地方離劉姬住的地方要近,這邊一鬧起來,舜華先得了信。聽的生母被打,舜華急急出門,連衣衫都來不及換,發上也只簪了幾樣小東西。
丫鬟們齊聲應是,又上前去拉胡二嬸,胡二嬸打的正興,又一膀子把丫鬟們給推開。胡澄瞧見女兒,眼睛一亮,急忙道:「二娘子,你快些去把你嬸娘給拉開。」
舜華不曉得事情從何而來,但見丫鬟們拉不開,自己也就上前,剛說了一個二嬸子。胡二嬸反手一巴掌就打在舜華臉上,接著胡二嬸就一手叉腰,指著舜華罵道:「小妖精生的小賠錢貨,不過一個庶出,就在這耀武揚威的,也是大嫂好性情,若換了別個,早把你捆上,連著你的娘,一塊給賣了。」
舜華從生下來到現在,真是一句重一點的話也沒聽過,聽了這話,登時愣住。劉姬這會兒倒從胡二嬸爪下逃出來,聽的胡二嬸這罵,就上前抱住女兒,心如死灰地道:「蒼天,你為何不早些讓我死了,偏偏讓我活著受什麼罪?」
「呸!」胡二嬸打的也有些累了,趁機收科,聽了這話就啐劉姬不說,還在那又道:「你有什麼好委屈的,吃香喝辣有丫鬟服侍,掌了家不說,還把男人摟在你屋裡不許他出去。這會兒你叫委屈了,呸,我倒要為大嫂感到委屈。大嫂在那吃苦受罪時候,你們娘兒倆,可還在這享福。」
胡澄如被雷擊,站在那看著自己的愛妾,過了許久胡澄才低低地問:「你說的可是真的,配了我,你十分委屈,還想早點死去?」
劉姬只死死抱住女兒,不說一個字,淚已經從她眼裡流下。舜華被打了那麼一巴掌,半邊臉立即腫起來,本來已經覺得十分委屈,此刻見自己生母只是哭什麼都不說。登時又把生母的委屈加在身上。放聲大哭:「我可憐的姐姐。」
就這麼兩個不中用的,打了幾下就哀哀叫痛,也沒見她們有還手之力的人,王氏竟然被她們壓在底下,簡直是不可理喻。王氏這個慫貨。胡二嬸又在心裡罵了幾句,這才又開口道:「得,你們也別這麼委屈了,不曉得的還不知道誰欺負你們呢。我不過是為大嫂出頭,從今往後,劉氏,你不許再管家,把這管家之權交給大嫂。至於二娘子,你一個妾出的孽種,許你好好過日子你就該笑了,哪還能擺出做姊姊的樣子,得去給你的弟弟道歉。以後,見到他們,可都要敬著些。」
舜華被這兩句說的差點要吐血,胡澄的眉已經皺的很緊,剛要說話胡二嬸就得意洋洋地看向胡澄:「大哥,我也是為了你好,我聽說什麼寵妾滅妻,可是連管都不得做的。」
「這家裡,誰寵妾滅妻了?」王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胡澄一顆心落到肚裡,妻子來了就太好了,於是胡澄立即走出去迎著妻子:「春花,你來的正好,趕緊勸勸二嬸子,還有,劉姬這裡,我……」
王氏瞧一眼胡澄,接著才道:「今兒你才曉得,誰是真懂禮的人?」胡澄連連點頭:「我當然曉得你是真明白事理,不是那種糊塗人,不然胭脂這裡,我怎麼從來不管?」
胡澄夫妻的對話傳進劉姬母女耳里,劉姬的肩膀不由微微一動,舜華的眉也皺起,嫡母平日,似乎不像那麼懂禮的人。懂禮的人哪會這樣做?
王氏已經走進來,瞧見舜華和劉姬母女緊緊相抱,丫鬟們一個個戰戰兢兢,唇邊不由有嘲諷笑容,走到胡二嬸跟前道:「二嬸子,我謝謝你!」
胡二嬸聽了這話,心裡那叫一個舒坦,剛想說都是一家子,不用這麼客氣時,臉上早挨了一巴掌。
胡二嬸的臉色登時變了:「大嫂,你怎能打我?我可都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還真以為我進了汴京城八年,被人欺的氣都喘不過來,要靠著你們幾個來幫我出頭。呸,我要真這麼慫,我養出來的閨女,也就不會被人休了兩次了。外頭的人,都說我的女兒不講禮,沒教養,所以才被人休回來。可是只有我曉得,我的女兒,是瞧不上那些男人,一個個瞧著人模狗樣的,背後的家世說出來能嚇的死一堆人。實際呢,虛偽的一塌糊塗,彬彬有禮背後,是何等的自私。這樣的人,怎能配得上我的閨女?」
這幾句話說的舜華臉色煞白,這樣大膽的話,真是從沒想過,可是這樣的話,聽起來,卻有些,有些那麼舒服。舜華偷偷地瞧一眼劉姬,忙把心中的想法給滅掉。
王氏見胡二嬸張大了嘴,這才招呼丫鬟們:「去,把二娘子送到大娘子那邊去,讓大娘子好生安慰著。」
丫鬟們齊聲應是,上前來簇擁著舜華走了。王氏看著劉姬,長嘆一聲道:「我曉得你看不起我,看不起老爺,覺得如果不是時運不濟,你又怎會淪落為妾。可是你自個摸著你的良心想想,老爺對你,有哪一點做得不到嗎?」
劉姬拒絕回答,只是低頭。王氏料得她會沉默,復又長嘆,胡二嬸急忙道:「大嫂,就算我打錯了人,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有本事的女人,誰會只盯著女人打?你當我是那種只曉得拈酸吃醋,曉不得人情世故,對著男子就各種賢惠,對著妾室就恨不得咬下她們幾塊肉的小心眼女人?」
「可是……」胡二嬸的話再次被王氏打斷:「沒什麼可是,你給我滾回去,好好地在這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逛逛汴京城,也就好回去了。等回去時,我再備份禮,以後要敢借了我們的名頭橫行鄉里,我曉得了,從汴京城回來,把你腿給打斷。」
王氏的臉一沉,胡二嬸就嚇得忍不住去摸自己的腿,還想留在這裡,可見王氏臉色不善,也只有離去。
屋內只剩的王氏和劉姬兩人,劉姬瞧著這一地狼藉,並沒有心喚人去收拾,只是低垂著頭。
「我曉得,你也聽過有些人家的夫人被接進汴京城,就百般磋磨妾室,別的不說,就說忠義伯的夫人。她進京來倒是和和氣氣呢,第二天趁妾室來問安,就指了點小事,把妾室打了幾巴掌,又把她好衣衫首飾全都剝掉,捆在馬棚里,過了兩日就賣掉了。」
這件事汴京城裡都曉得,有人未免議論幾句,說這位夫人的性氣未免太大,可正室懲治妾室也是常事。再說忠義伯也沒說話,況且個把月之後,就聽的這位夫人為忠義伯納了一房新妾,夫妻和樂融融的,好的很呢。
劉姬當然也曉得這件事,知道之後,對王氏更為小心,此刻聽到王氏提起這事,不由抬頭瞧了她一眼。王氏輕嘆一聲:「這樣的手段,我不屑使。」
「那為何?」劉姬衝口而出,接著重又低頭。王氏的笑容有幾分古怪:「你把二娘子教的很好,知書達理溫柔和順,可是你要知道,很多時候,並不是溫柔和順並不是知書達理,就一定能過的好。」
這樣的話劉姬還是頭一遭聽說,不由側耳細聽。王氏輕嘆一聲:「不知人間險惡,很容易被人利用,不管怎麼說,二娘子也是老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