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逼宮
「朕,朕是天子,天命所歸!」柴昭只會喊出這麼兩句,趙鎮看著他,就像看一個普通的發怒的小孩子。
柴昭漸漸平靜下來,瞧向趙鎮:「那趙將軍要用什麼樣的理由呢?是朕沒有天命,還是朕……」
趙鎮的眼裡帶上憐憫,這的確只是個胡作非為的孩子,不明白鬍作非為有什麼後果,以為全天下都可以容忍他的胡作非為,卻不知道,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沒人願意在一個今天上朝時不知道下朝能不能回來的皇朝做官。
榮華富貴當然好,但沒有了命,什麼都是空的。
「官家請歇息吧,天色已晚,官家此刻還是天子!」趙鎮語氣平靜,柴昭看向趙鎮,語氣之中已經帶上了些懇求:「趙將軍,朕若立誓……」
趙鎮看著柴昭,面上笑容沒有變,柴昭眼裡的淚流下:「舅舅,當日母親還在時候……」
趙鎮若有所動,柴昭面上露出一絲期盼,接著趙鎮搖頭:「晚了,官家,已經晚了。官家還是好好歇息吧。」
說完趙鎮往後退去,接著轉身離開。柴昭眼裡的淚如斷線珠子一樣流下來。
身邊的內侍已經道:「官家,時候已經晚了,您……」柴昭滿臉都是淚抬眼看著內侍:「朕,朕到底做錯了什麼?朕,朕不過……」
內侍不敢回答,只是跪地請柴昭前去歇息。
柴昭的哭聲從殿內傳來,趙鎮繼續往前走,再過些時日,這座宮殿整個天下就將迎來新的主人,趙鎮此刻心裡沒有歡喜,只有沉重。
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容不得退卻了。既然如此,就往前走。趙鎮覺得,胭脂一定會這樣回答自己。
想到胭脂,趙鎮唇邊露出笑容,已經一年多沒有見到妻子了,不知道她和原來有什麼不同,或許,她和原來是一樣的。還是那樣地笑,那樣地說話。
「趙將軍!」詔書還沒正式下發,趙鎮命眾人以舊時稱呼稱之。
聽到這個聲音很陌生,趙鎮抬頭望去,見是一個很眼生的內侍,趙鎮身邊從人已經上前想要阻止,趙鎮搖頭,命那內侍上前。
內侍上前行禮方道:「趙將軍,符太皇太后並非突發卒中,而是……」
趙鎮抬手阻止內侍繼續說下去,垂下眼帘,這樣的事還真是柴昭能做得出來得。妹妹,你到底,是怎樣教養孩子的?堂堂帝王,多疑之外,不擇手段,什麼都不顧。難道以為,真能瞞住天下人嗎?
內侍見趙鎮不許自己說下去,跪地道:「趙將軍,當日符太皇太后對奴等,十分慈愛!」
「我知道!」趙鎮只答了這三個字就道:「我曉得,你也是為了自保,等符太皇太后搬去德壽宮時,你隨之去吧。」
內侍應是,趙鎮已經繼續往宮外走,越走,腳步越急,想快一點回府見到妻子。
「將軍,群臣們都等在宮外,要……」有人恭敬地道,趙鎮搖頭:「命他們散去吧,我要先回府一趟!」
從人應是,趙鎮上馬,策馬出宮。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汴京城內的店鋪都已上了鋪板,酒樓茶樓賓客滿座。不管這座城這個天下要換一個新主人,對小民們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他們更關心的是這天下會不會亂,會不會加重賦稅?
這天下,可以姓劉姓郭姓柴姓李,當然也可以姓趙。
趙鎮騎在馬上,想到的卻是這件事。這肩上的擔子只會更重,天子,豈能是隨意妄為的?
那座熟悉的府邸就在眼前,府門前黑壓壓的站滿了一片人。趙鎮翻身下馬,在人群中尋覓著自己的妻兒。當看到妻兒身上所穿的素服時,趙鎮喉頭哽咽。
「爹爹,您怎麼不往前走?難道不記得我了?」趙嫣的聲音響起,還是那樣嬌滴滴地,還是那個要自己抱著,不停撒嬌地女兒。
趙鎮看向女兒,不由伸手拍拍她的頭:「都這麼大了,還撒嬌?」
「我是小娘子,自然也要撒嬌!」趙嫣笑嘻嘻地說。永和大長公主已經上前:「回來了,真是……」
趙鎮行禮下去:「兒子見過母親。」
永和大長公主已經攔住他:「這會兒還說這些做什麼?進去吧,你父親靈前,也該上一柱香。」
提到趙德昭,趙鎮眼角不由有淚,在眾人簇擁下進府,府內正廳之上,已經布置好了靈堂,只是靈堂之上,並無靈柩。
趙鎮接過胭脂手中的香,對靈位三拜九叩。永和大長公主的聲音帶上幾分哽咽:「你父親過世時候,我們都在宮中,等回來時候,並不知他的屍首現在何方。」
柴昭!趙鎮念著這兩個字,面上痛苦更甚,胭脂站在他身邊,並沒開口勸說,有些時候,是需要流淚來宣洩內心的傷悲。
在靈前上香之後,趙鎮也就在靈前守靈。永和大長公主並沒勸阻,當夜深人靜時候,趙鎮坐在趙德昭靈前,淚水流的更急。胭脂這才輕輕地拍一拍他的肩。
「胭脂,我很難過。」
「我知道!」胭脂握住他的手,趙鎮的聲音更哽咽了:「我原本以為,我能做好一切的,能帶著全家全身而退的,榮華富貴,我都不在意的。官家對趙家忌憚,我曉得,所以這一戰過後,也算為國全忠,我就能帶上全家去外地。可我沒有想到,我並沒做到。胭脂,我很傷心。」
連屍身都尋不到在哪裡,這對趙鎮來說,是重創。
「我方才在想,若我那日不起兵,索性讓二叔公得了天下,是不是父親就不會死?那時,死的也不過就是我自己。」
「世人哪有早知道?況且,你我都明白,依了二叔公的性子,他會厚待公主,但對公公,他不會厚待,甚至還會……」
胭脂停下口,趙鎮閉上眼,這一步步,走到現在,都和原來所想的完全都不同了。幸好,還有妻子在自己身邊跟隨。
趙鎮把胭脂的手握的更緊,胭脂輕聲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這是我答應過你的。生死富貴,上天入地,我都會跟隨你。就算……」
胭脂抬頭看著丈夫:「就算要背負罵名,我也會和你一起。」趙鎮看著妻子,伸手摸上她的臉。
胭脂長嘆一聲:「到的此時,已無退路了。」
沒有退路了,或者說,想退一步的話那就是賠上自己全家人的命。趙鎮把妻子的手握緊,什麼都沒有說。
次日一早,已有大臣前來趙府,請趙鎮上朝。
趙府大門緊閉,趙鎮以守靈的名義拒絕。消息傳來,柴昭面上露出猙獰的笑,對潘太皇太后道:「我以為,他真不把榮華富貴放在眼裡,原來,也是一樣地假清高,這會兒記得守靈了,他爹死了,他還領兵上京,那時他怎不記得一個孝字?」
潘太皇太后這幾日十分憔悴,聽到柴昭的話就道:「官家,這也是……」
「太皇太后何必為他辯解,朕知道,你是怕,你是怕他把朕和太皇太后一劍殺了,是怕……」柴昭氣鼓鼓地說。
內侍已經在外道:「幾位相公求見!」
「他們還來求見做什麼?此刻他們不是該在做勸進表嗎?」柴昭怒氣沖沖。潘太皇太后已經道:「讓相公們進來罷!」
相公們魚貫而入,柴昭看著他們,咬著牙笑道:「諸位相公是來逼朕寫禪位詔書的嗎?」
「臣等不敢!」先開口的是參知政事,接著才有人接道:「寧國公為國盡忠,趙將軍正在守孝,臣等以為,陛下該前往趙府,親自為寧國公……」
「混賬,混賬,這樣的話也是做臣子的能說的嗎?你們一個個如此欺負朕,朕……」柴昭不等他們說完,就拍了桌子。
大臣們並沒驚訝,柴昭也沒幾天皇帝好做了,讓他發發脾氣又如何呢?參知政事依舊道:「陛下的意思,臣等已經盡知,臣等只是……」
話尚未完,就有內侍在外道:「趙將軍來了。」
「他不是要在家做孝子嗎?此刻怎麼又來了?難道是迫不及待,想要早一日把天下改姓趙?」柴昭的話沒有任何一個人回答。
趙鎮已經走進殿內,對柴昭行禮道:「官家,臣此刻進來,只想問官家一件事,臣父親的屍骨,到底……」
「趙鎮,你尋找不到你父親的屍骨了。你父親的屍骨,被我埋在一個沒人尋找到的地方。原本朕是想把你們全家都埋在那的,誰知你不聽話,不肯乖乖束手而死,朕只能把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全都給殺了,趙鎮,誰讓你不肯聽話呢?你若肯聽話,此刻,你們全家已經團圓了。」
這樣的話,別說趙鎮,大臣們神色都變了,這樣的帝王,如果真等到他長大親政,這個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