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四六章
第四十六章
魏離忍耐不住,他還惦記著公子晏捅他的那一刀,雖沒致命,但也算是讓他痛徹心扉。
從小錦衣玉食養大,還沒人敢讓他受過這麼重的傷。
他回魏國足足養了兩個月的傷,傷口才算癒合,可這躺著的兩個月,他沒有一刻不在想著要如何報復回去,甚至這念頭一復一日越發強烈。
鬼都又如何,就算是鬼都他也不會就此罷休的!
後來的一段時間,他在魏國境內高官中盤查,有疑似鬼都出身的女子便一律扣下。
他的運氣還不算太差,竟然真給他找到了一個鬼都女子。
魏離以權勢脅迫對方帶自己去鬼都,如若不願便殺了對方,那女子假意應允,卻在半途設下陷阱欲置魏離於死地。一路上魏離帶著去的護衛死傷無數,比起聶棗,她的手段稱得上乾脆狠辣,魏離本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最後那刻被一個叫做「令主」的男人救下,帶回了真正的鬼都。
站在這裡,他滿心滿意只有一個念頭:
報復聶棗。
讓她後悔,讓她痛苦,讓她對那些曾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懺悔。
但此刻魏離已經等不及了。
他取出早已藏在懷裡的匕首,對著公子晏就攻過去。
公子晏反應略遲了一拍,雖躲開,胳膊上還是被魏離狠狠劃了一刀,鮮血霎時浸透衣衫。他剛稍喘氣,魏離就又毫不遲疑的揮刀捅過去,目標正對著公子晏心口。
事態這般發展,聶棗也沒法袖手旁觀了。
一把拽過公子晏,讓他避開魏離的刀口,同時隨手從邊上拿了個東西格擋住魏離的刀。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勁氣驟然擊向魏離。
魏離手裡的匕首應聲落地,人也向後撞去,隨著一聲重響撞上牆面,一聲痛呼后,頭一歪,昏了過去。
片刻后,便有教罰館的人將魏離拖走。
令主看了一眼聶棗和公子晏,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
***
幸虧冬日裡穿得多,公子晏手臂上的傷不算太重,但傷口看起來也頗為猙獰。
多少算是因為她受的傷,聶棗主動替公子晏上藥包紮,小心翼翼灑上傷葯,將布條一圈圈裹好:「連累你了,抱歉。」
公子晏齜牙咧嘴了一會,看著光裸胳膊上包紮還算熟練的繃帶,沒什麼情緒起伏道:「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傷是因為和人爭風吃醋。」
「哦。」
「之前都是別人為我爭風吃醋。」
聶棗乾笑了兩聲:「你找我什麼事。」
公子晏揚唇笑:「沒事就不能找你么?」
「當然可以,不過我還以為你會很忙呢。」
公子晏輕嘆一聲:「確實很忙。」
聶棗不常在鬼都呆,但也漸漸發現,公子晏試圖合作的對象其實不止她一個人。
他是個男人,一個聰明又漂亮的男人。
這點便是先天優勢。
他又按了按額頭:「我總覺得之前我們丟失的記憶非常重要,但我怎麼也想不起來,試了好些辦法也沒用。」
聶棗也想起了這茬。
白芍配藥的時間雖說都不算短,但也沒有一次這麼長過。
那種名為魅匣的香料這麼難配嗎?
白芍住的地方聶棗知道,只是一向很少去。
隆冬雪降,聶棗暖了壺酒帶去。
在冷清的門外敲了敲,卻聽見裡面傳來極其驚惶的聲音:「出去,出去……」
「白芍,怎麼了?」聶棗一愣,當即推門進去,「我是聶……」
白芍穿著一身像是幾天沒洗過的衣服,頭髮蓬亂,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一副無比驚恐的模樣,周圍的東西散亂,桌子椅子花瓶茶壺都被砸在地上,碎屑殘渣遍地都是,亂得一塌糊塗。
聶棗定了定神,走進白芍,誰知道白芍見她走進,發出極其慘烈的尖叫聲,兩隻眼睛瞪若銅鈴,裡面俱是虛蒙的恐懼。
當機立斷,聶棗跨前一步,一記手刀將白芍打暈。
白芍應聲軟綿綿倒在地上。
從回鬼都到年末評定都一直沒有見到白芍,聶棗還以為是她懶得來,沒想到……
將白芍放平在榻上,蓋好被褥,聶棗出門便去找大夫。
鬼都內有自己的大夫,醫術雖及不上莫神醫,但與城中一般的大夫也差距不大,不過幾乎都為女子罷了。
大夫看過後說白芍只是精神不濟,多日未進食體虛,身體休養休養就好,聶棗才松下口氣,幸虧她記得來看一下,否則白芍恐怕就是死在這裡也無人知道。
有照顧昏迷不醒柴崢言的經驗,照顧個白芍自然不在話下。
替白芍凈身換衣,又喂下去半碗粥,聶棗才歇下來。
白芍的房間和她不一樣,裡間的柜子上放了琳琅滿目的小瓷瓶,還有些裝蠱的小石盒,此外聶棗還知道白芍有個密室,專門用來配藥配香料的,不過她沒去過,也不知道在哪。聶棗在柜子上看了一會,實在辨別不出哪個是魅匣,只好作罷。
兩天後,白芍總算醒了。
聶棗忙問:「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白芍又恢復了那副恐懼而神情恍惚的樣子,見她又要尖叫,聶棗連忙捂住她的嘴。
未料白芍伶牙俐齒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聶棗吃痛,只好放開手。
白芍立刻縮到角落,捂住頭。
聶棗越發想弄明白白芍到底為何才變成這副模樣。
她再次打暈白芍,在白芍的房間里一寸寸找過,最終在白芍的床板底下找了那個密室,一進去裡面就撲面而來的詭異氣味,地上倒著瓶瓶罐罐,而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本簿子,上面清楚寫著白芍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
白芍早聶棗些日子回到鬼都,便一直在密室里研究如何入夢。
她膽子比聶棗預料的大多了,幾次任務她都用了這個法子,收集了不少資料和成果。
待魅匣配好之後,她乾脆在自己身上試驗。
大抵是中途出了問題,白芍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等白芍再次醒來,聶棗拿著那個簿子,將上面的內容念給白芍聽,希望白芍能有反應。
白芍一聽,立刻尖叫起來,衝上去從聶棗的手裡奪過簿子,轉頭又縮回角落裡。
聶棗簡直無奈了。
她嘆了口氣,坐在地上,突然聽見白芍說話,那是恢復冷靜的白芍的聲音:「密室桌台下第三個柜子里。」
「什麼?」
聶棗忙轉過頭,但白芍已經又變回了神志不清的模樣,彷彿剛才的聲音不過是錯覺。
將信將疑,聶棗還是進密室里,找到了白芍所說的柜子。
裡面擺了幾個瓶子和幾樣東西。
一瓶媚匣和入夢所需的所有工具。
***
令主的寢殿。
「你來找我,我想大概不是為了魏離罷。」
聶棗深吸一口氣:「白芍……她走火入魔了。」
「我知道了。」令主點點頭道。
「那便交給令主了。」
「先別走,別急著去做任務,還有件事要你去做。」
聶棗忙恭敬道:「令主,什麼事情?」
「當年你是如何被教習嬤嬤變成這樣的,應當沒忘罷。」
「是的,令主。」
令主丟給她了一串鑰匙:「那就交給你了,反正……是你的熟人不是嗎?」
鑰匙是地牢的鑰匙。
聶棗一輩子也不會忘了教罰館的地牢,她初到鬼都時,就有人帶她參觀過,若鬼都是地獄,那裡便是地獄的最底層。
步伐冷靜的踩著四周的慘叫聲入內,入口處是一片黑暗。
壁燈燃亮,一盞盞接連燃燒,幽暗的地下逐漸照亮,四周仍是一片幽寒。
教罰館的嬤嬤自然認得聶棗,待聶棗給她看過鑰匙上的編號后,她便領著聶棗入內,一路來到了刑室深處。
兩邊是閃著寒光的各類刑虐器具,只看得人心中發怵。
推開囚門,冰冷的刑柱上只吊著一個人。松垮跨的身體不堪重負地癱軟著,腦袋無力地下垂,身上的衣衫沾著斑駁的鮮血,臟污不堪,幾乎辨不出顏色。透過衣物□□處,仍可以看見交錯著的刑囚傷痕。
不聽話這就是下場,聶棗當年也被吊在上面過,不過那時她倒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是以這樣的原因再進來。
聽見腳步聲,本瞧著奄奄一息的人驟然驚醒,聲音虛弱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不是。」
說完,聶棗便動手去解魏離手腕上綁著的鎖鏈。
魏離反應過來,也愣了愣,隨即又道:「現在討好我也沒有用,我不會原諒你的!」
「無所謂。」聶棗立刻答。
魏離又是一愣,他的一隻手已經被放下來,軟而無力的垂在身側:「……鬼都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自己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魏離吼過之後,肺腑劇痛,喉嚨湧起一股甜腥,他咳了兩聲,聶棗見狀,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塞進魏離嘴裡。
那是保命用的,藥效自然很快,沒一會魏離就覺得似乎沒那麼痛了。
看著聶棗的臉,他躊躇片刻道,「好吧,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對我,有沒有過一分真心?」
「沒有。」
魏離怒了,眼眸中的恨意若有實質般化作兩把鋒利的刀刃,齊齊朝著聶棗飛來。
這讓聶棗原本想將他放下來的手停了下來,撤身向後。
魏離原本已經強弩之末的身體不知那裡來的力氣,他激烈地掙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追你追到這裡還不肯放棄,事到如今還……」
「你有種現在就殺我,你對我做的一切,我總有一天會還回來的!」
「我恨你!」
聶棗看著他,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時候見過。
當機立斷,聶棗技術熟練的把魏離也拍暈了。
她已經不去疑惑為什麼令主明知魏離和她關係若此,還非要她來做這件事。
大抵,又是令主的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