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八章

58五八章

第五十八章

怎麼會在顏承衣的夢裡看見令主?

聶棗覺得匪夷所思,想也沒想就沖著令主消失的方向追去。

雪景沿著她的視線快速倒退,自身體兩側滑過,快得目不暇接。

等聶棗停下腳步回首時,小亭子與她和顏承衣都已經不見了,徐徐微風撲面而來,鼓盪著空寂的長衫。

聶棗聽見一個人低喃的聲音,音質凜冽。

「明明已經讓你討厭她了,為什麼還要接近?」

「難道還不夠嗎?」

令主站在那裡,便讓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

少年茫然地看著令主,眉頭輕輕皺起:「你是誰?你在說什麼……啊……」

他猛得暈了過去。

眼前情境猝然炸裂,崩碎成片片灰燼,再一點點拼湊回去。

轉眼顏承衣已經長大,她也長大了。

提著裙裾而來的姜隨雲竭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但神情間還是流露出了淡淡的不忿,她攥緊手帕,指節都有些發白,卻仍揚起嘴角笑道:「不想娶我早說不就好了,更何況我想嫁的也不是你。不過你這次開罪兩家,若不是我從中斡旋,只怕也難以交代。你可要記著,你欠我一次!」

這一幕她始終記得。

那時的難堪與尷尬,和打掉牙和血吞的驕傲矜持。

即使被退婚,她也想讓自己顯得有尊嚴一些。

顏承衣站在自己府院的花樹下,華服錦繡,眼若深潭,平靜而淡漠地看著姜隨雲,落花粉瓣星星點點落在他的身上,恰如其分的端方貴公子。

顏家幾個侍女躲在暗處竊竊私語,恨不得將嘲諷掛在臉上。

「在下記著。」他說,勾起唇角,語氣遊刃有餘。

姜隨雲又沖他笑了笑,轉身便已離開。

顏承衣就站在那裡,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一點一點消退。

那雙毫無波動的眸子此刻才稍稍生出了幾分茫然。

身邊的人叫了他幾回,他才應聲道:「我知道,先不急……」

聶棗跟在顏承衣身後,看他出城策馬,不讓人跟隨,一路狂奔直遠郊,馬力不濟,才翻身從馬背上下來,跌坐在樹叢間。

顏承衣喘著氣,鬢髮衣冠凌亂,眼神越發茫然。

「奇怪……」他按住心口,低聲道,「為什麼會覺得空空落落的。」

「我又不喜歡姜隨雲,姜隨雲也不喜歡我,退了她的親,我為什麼要覺得難過……?」

他想想,又笑了起來:「怎麼說也是帝都第一美人,會覺得遺憾也很正常……」

聶棗心頭那股古怪的感覺越演越烈,但她暫時還不想出去打斷。

等顏承衣回了城,就先被人找上了麻煩。

夏重明素來冷淡,但此時眉目間冷意更深:「為什麼要退親?」

顏承衣道:「既然雙方都無心,又為何要成親?」頓了頓,他又道,「就算和我成親,姜家也不會看在姻親的面上,於皇儲之事站隊,你……」

「我不是為了這個!」

四下無人,夏重明猛地提起顏承衣的領子,冰冷而危險道:「你知道你退親的事情讓隨雲有多下不了台嗎?」

顏承衣笑了,握住夏重明的手拽開:「難不成要我娶了她,到時再休了她更好?你知道的,我一向寧缺毋濫。」

「你……」

「你什麼都不明白。」顏承衣猶豫了一會,道,「我看見她和別的男子幽會,雖然我並不介意,但作為一個男人,看到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如此,想要退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罷。」

夏重明冷笑一聲:「不想娶就罷了,還找這樣的借口,你以為誰會信?」

顏承衣面色也冷下來:「你不信就罷,如果你只是來追問我這件事,便請回吧——還有,別忘了,你也是顏家的人。」

聶棗擰眉。

她比誰都清楚,自己那時候絕對沒和什麼男子幽會,那麼顏承衣就是在撒謊,可他為什麼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這種一戳即穿的謊言?

那麼……或許……

聶棗觀察著顏承衣,當初她曾以為顏承衣是另有所屬,才會毫不猶豫了退了她的親,但此刻她卻很清楚的看到,顏承衣雖然身邊並不乏女子,他也都溫柔以待,可那些女子在他眼中並沒有什麼差別。

她和顏承衣一直談不上熟絡。

這段時日的密集觀察,也讓聶棗稍稍有所了解顏承衣。

看著長袖善舞,但顏承衣本人並不隨和,或許是過於豪奢,他為人極端講究,又愛潔。

不是他喜歡的,他不要,不是最好的,他亦不要。

從不存在什麼將就與勉強。

當年也只是隱約覺得,此時倒是無比明晰的意識到。

不過聶棗倒是不知後來顏承衣也碰到過幾次她和柴崢言,但遠遠看見,顏承衣就先眯起眼睛,退避開,偶有幾次不得不遇上,也是視而不見,宛若陌路人。她忙著和柴崢言甜蜜,根本沒留意顏承衣當時的態度。

夢境中時間流轉飛快,眨眼便到了聶棗極不願意回憶的日子。

姜家入罪,全族百口人下獄,老弱婦孺無一倖免。

柴崢言帶著她逃出城外,卻被騎兵連夜追殺,他們不可能放心一個有著戰神之稱的男人帶著仇恨之心從帝國離開。

顏承衣得知這個消息時,正是晚膳時候。

聶棗看他將筷子放下,片刻又拿起,夾了一筷子青菜,道:「他們死了?」

稟告的人搖頭:「姜小……被抓回來了,秋後問斬。」

眾人紛紛慶幸顏承衣當日退親之舉,沒有被牽連入案,顏承衣扯了扯嘴角,卻沒有露出幾分開心的意思。

夜晚入睡,聶棗聽見了顏承衣在咳嗽,他咳了一會,坐起來,眼神空洞的可怕,但神情也並不顯得悲傷,不如說是一種奇特的怪異感。聶棗猜想,大抵是他和自己的關係不過爾爾,就算得知自己要死也不過就該唏噓慨嘆一聲紅顏薄命,不應再有什麼其他的情緒,可他此刻卻不知為何的沒法徹底平靜對待。

她已經確定,顏承衣並非對她徹底無情。

幸虧顏承衣還不是顏家家主,身旁也沒有那麼森嚴的守衛,聶棗輕悄悄的接近顏承衣的房間,撒了些香粉。

空氣里騰出淡淡輕裊的迷離氣味。

聶棗走到顏承衣面前。

聽見腳步聲,顏承衣抬起頭看她,眼瞳驀然睜大,猶豫著道:「姜……」隨即他反應過來,「不,你現在不該出現在這裡,你應該……這裡是我的夢?」

聶棗在心裡想,沒錯,這還真的是你的夢,不過是一場你以為的夢中夢罷了。

她緩緩走近顏承衣,靠坐在他的床榻邊,用盡量輕柔虛幻的聲音道:「我回來了。」

顏承衣按住額頭呻吟:「我怎麼會夢見這種東西……」手卻緩慢的搭在了聶棗的發梢,他嘆了口氣,攥住那幾縷長發,道:「也罷,你都要死了,夢見一回也算不得什麼……」

離得近了,聶棗才發現顏承衣身上的熱度驚人,竟然是在病著,估計大腦昏沉,難怪這麼輕易就把她當成夢境。

「那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顏承衣指尖輕輕撫摸髮絲,視線半垂,「我們已經毫不相關,可聽說你要死,我……還是有幾分難過的,你若投胎轉世……不,我很難過……」他停頓了一下,面容又浮現出那種古怪,他看起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許我沒我想得那麼……討厭你……」

他手指上用力,聶棗被他抓疼,不得不順著他的手勢低垂下頭。

一直到她的視線和顏承衣差不多平齊時,顏承衣才稍稍放鬆手指,凝視著她的面孔。

聶棗保持著輕柔微笑,以使自己看起來越發像個夢境里的假人。

顏承衣一分一毫的靠近她,直到呼吸可聞的地步,他略略抬起唇,印上聶棗的。

聶棗先是一驚,不過很快放鬆身體。

顏承衣閉上了眼睛。

些微的聲音從唇瓣交觸的地方流瀉出來,夢囈般不可捉摸:「對不起……我……」

聶棗稍稍退開,她震驚地看到顏承衣的眼角,有一滴淚,正順著臉頰無聲無息滑落至下巴。

顏承衣已經昏睡過去了。

她問斬的那日,有極為陰冷的天,即便在顏承衣的夢境中也不例外。

他包了刑場對面一間鋪子的房間,透過窗恰好能將刑場正中的情境一覽無餘,聶棗把他隔壁的人打暈,自己進去探看。

大批曾經光鮮亮麗的宗族子弟被衣著襤褸的押送至刑場,外頭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好些看熱鬧的老百姓,嘰嘰喳喳的聲音在傳遞著各種或真或假不知從那裡聽到的傳聞,紛紛興緻斐然,像姜氏這樣曾經權傾天下的士族被問斬並不多見。到了姜隨雲出現的時候,議論的聲音更響,她的衣著還算完好,長發披散,半掩住容顏,雖然只能窺見一星半點的容貌,已叫百姓們興奮不已,曾經高高在上的帝都千金小姐,如今卻淪為階下囚,即將被問斬,還有比這更適合拿來做茶餘飯後談資的事情嗎?

好些百姓拚命往前擠,似乎想多看幾眼這位美人的最後一面,同時又有不少人吹著口哨,說些污言穢語。

姜隨雲終於肯抬起頭,眼神凜冽鋒利,氣勢之盛,讓被掃到的那一片一時噤聲,不過很快他們用更惡劣的話語和言行侮辱著即將上刑場的女子,不,那時方才十六歲的姜隨雲也不過是個初長成的少女罷了。

所有一切的尊嚴都建立在有權勢與地位的基礎上。

聶棗不想再次看自己的族人被行刑,索性關了窗,專心注意隔壁的動靜,但隔壁一直十分安靜,就像沒有人在裡頭。

她稍微有些不安,她知道顏承衣是一個人來的,沒帶什麼隨從護衛。

揣摩了一下房間布局,她正想做些什麼,就見顏承衣從裡頭跑了出來,聶棗略怔了怔,忙追出去。

顏承衣朝著刑場的反方向跑去,所有人都急著看熱鬧,沒人在意這個逆著人流的傢伙是誰,聶棗追了不短的距離,才看見顏承衣氣喘吁吁的停下,狠狠捶了幾下牆面,手側被捶得通紅。

聶棗正想出去,腳步忽然停住。

有人先一步走進了顏承衣——令主,聶棗看見他的手指間有什麼鋒利的東西閃了閃,然後他就不動聲色的將那東西刺入了顏承衣的頸脖,顏承衣軟軟倒下,但遠遠看去彷彿只是令主小心扶住已經站立不穩的顏承衣。

或許是因為在顏承衣的夢境中,這個令主並沒有那麼敏銳,聶棗靠著輕功小心跟了他一路,他也沒發現。

他將顏承衣帶進了一個房間,聶棗在房間外側耳傾聽。

「我不喜歡姜隨雲。」令主冰冷的聲音。

接下來她聽見顏承衣的聲音,茫茫然機械重複著令主的話:「……我不喜歡姜隨雲。」

「我討厭姜隨雲。」

「我討厭姜隨雲。」

看到這裡,聶棗覺得她已經什麼都不用再看了。

她想離開,卻一個沒注意,打碎了手邊擺著的瓷瓶,瓷器碎裂的聲音驚動的隔壁。

在聶棗愣神時,令主已經一個閃身出現在她的面前。

聶棗嚇得倒退了兩步,背脊撞上牆,頭皮發麻——見到令主的恐懼幾乎已經成為了下意識。

冰灰色的眼睛凝視著她,沒有感情的面容上竟然也生出了些許驚訝,但須臾間,他已勾起冰冷的微笑,走近聶棗:「你是哪裡來的姜隨雲?」

聶棗猛眨了一下眼睛,將那份恐懼感驅逐出腦海:「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顏承衣和你有什麼仇怨?」

令主身形向前快閃,雙手如鐵鉗般擒拿住聶棗的雙肩。

沒有回答聶棗的問題,他淡淡道:「回去吧,回你該去的地方。」

他的雙手一個用力,聶棗就彷彿被剎那捏碎,頭顱一震劇痛,那些零碎漂浮和紊亂的感覺侵入大腦,如破敗的棉絮在塵埃遍地的屋宇里撕扯,她猛地驚醒,呼吸急促儘是焦恍。

鼻端的前塵氣息讓聶棗稍稍回過神。

她低下頭,是顏承衣昏睡著的面容,他緊緊皺著眉,沉浸在夢魘中還未醒來。

聶棗將牽引絲摘下,取出同心蠱,給顏承衣掖了掖被掙亂的被褥,換了一種平心靜氣的香料撒入暖爐,適才離開。

***

那麼,很明顯,是令主……

顏承衣之所以對他冷淡,之所以會退親都是因為令主。

她想明白了,那所謂的和男子幽會,只怕也是令主動的手腳,偽裝做出一套戲碼給顏承衣看,對令主來說簡直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情。

他想切斷自己與顏承衣之間的聯繫,但令人費解的是,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聶棗去接近顏承衣,甚至不得不去攻略顏承衣?

聶棗從接頭者那裡向令主傳遞消息。

沒多久后,她在城中一間酒樓的雅閣里見到了令主。

房間內很大,陳設清雅,令主坐在一張寬大的黑沉木書案邊,正在寫著什麼,發覺聶棗來,他頭也不抬,淡淡道:「研墨。」

聶棗反覆深吸一口氣,沒上前,反而道:「令主,你對顏承衣做了什麼?」

令主抬起頭看他,唇角微微綻出幾許笑意:「這次頭髮打理的不錯。」

「您……給顏承衣下了不喜歡我的暗示。」也難怪之前顏承衣的態度會變得這麼快,聶棗讓任務的木牌放在桌面上,「這樣的任務,屬下永遠不可能完成。」

「過來。」

聶棗掙扎著咬唇。

「不要讓我重複。」笑容斂卻,令主的語氣驟然冷森。

聶棗依言走過去,她看見了令主桌台上的東西,那是一張地圖,一張繪製相當詳盡的大6地形圖,恐怕也唯有令主才能擁有這樣的地圖,他在各國都有著為數不少的手下。

令主的手指沿著每一條國界線滑過,他問聶棗:「你就……絲毫沒想過報仇?」

聶棗一窒。

「父母,親眷,僕從,甚至是……戀人,都因此牽連而亡,你就沒想過有朝一日,血債血償嗎?」

聶棗抿唇道:「屬下沒有這麼大的志向,我只想……」

「哦,我倒是沒想到,你是這麼寡親情的人。」

「我……」聶棗想辯駁,她當然很愛她的父母,可那些記憶已經遙遠的猶如上輩子,最初她也想過復仇,可不提這件事有多麼蜉蝣撼樹,現如今她已經明白,姜家與夏家的矛盾已是不可調和,他們盤桓於帝國,像即將腐朽的老樹根,盤剝著養料,自開國時便已是元勛的姜家最終也慢慢長成毒瘤。不論是否反叛,帝國終究不過放過他們。而復仇也不僅僅是殺了當今聖上這麼簡單,要復仇便要傾覆整個夏家王朝,她有自知之明,這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更何況復仇這條路一旦走上,就萬劫不復,仇怨會猶如跗骨之蛆,將她最後的安逸吞噬的半點不剩。

聶棗搖了搖頭:「令主大人,我只想問,顏承衣這個任務,究竟怎樣才能算是完成?」

令主的笑意減淡:「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

「這個任務,不過是我的興趣,比起攻略,讓我滿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然……」令主的手指尖極其快速的滑過聶棗的頸脖,一線冰寒冷如鋒刀,「你以為你為什麼能活到現在。」

聶棗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她強迫自己鎮靜,不去在意性命,也就沒什麼可怕的。

「可是……柴崢言快死了。」

「那就讓他死吧。」

「你……」聶棗的憤怒壓抑不住,脫口道,「你根本沒有人性,難怪傾夕這麼愛你卻還是要背叛……」

她說不出來了,因為聶棗的脖子被令主的手扼住。

令主的語氣和神情都散發著濃郁的殺戮氣息。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當著你的面,一刀一刀把柴崢言活剮了。」

片刻后,他的手鬆開。

聶棗按著脖子滑坐在地上。

「研墨。」

令主冷冷道,再也不肯多說半個字。

***

聶棗回去時,恰巧碰上顏承衣。

「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顏承衣嘲道。

說完,他發現聶棗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一種……微妙的同情與柔軟。

改變策略了?

顏承衣暗想,從裝可憐到裝同情心泛濫?

聶棗很快收回視線,從顏承衣身邊錯開,輕聲道:「是準備走了。」

她的態度實在有些怪異。

顏承衣冷笑:「是看沒希望所以放棄了?你之前果然是……」他眼尖,看到聶棗脖子上的瘀痕,那麼一個瞬間的猶疑,讓他拽住了聶棗,「因為你沒勾引到我有人怪你了?」

聶棗摸了一下脖子,轉頭微笑:「顏大公子何時開始憐惜起我了……你難道不知,憐惜是最容易對一個女子產生感情的?」

顏承衣攥著她的手瞬間便鬆開。

他做了個夢,關於過去的,但記不清晰。

這夢境讓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如鯁在喉,難以拔除。

以至他開始懷疑起了人生和身邊的一切,也許……他的人生始終太過順利,除了沒能愛上某個女子,娶妻生子,這二十來年他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總需要一些新的煩惱給無趣的人生增添點趣味。

聶棗自是不知道顏承衣的思慮,她在房間里枯坐了一會,簡單收拾了行裝,準備離開。

攻略顏承衣如果還有的一拼,令主她就真的毫無信心。

再這樣沒有結果的耗下去,她只怕連柴崢言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沒法心安理得的繼續欺騙顏承衣,倘若是不知道時,她還能憑藉過去對顏承衣的惡感消磨良心的愧懷,但現在她清楚意識到,顏承衣並非真的對她那麼冷酷,他也不過是令主的一個玩物,甚至也許早在他們還年幼的時候,就已經……

她想清楚了,倘若她真的拼了命讓顏承衣無視掉令主所下的暗示愛上自己,令主或許會毫不留情的揭穿她是為了龍髓玉,為了救還活著的柴崢言,到時候顏承衣才只怕會真的加倍痛恨這個滿口謊言的她……那時就算她攢夠了一千萬兩銀子,只怕顏承衣也不可能將龍髓玉給她。

臨走時,聶棗也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顏承衣真相,雖然他很有可能不會相信,可難保令主會不會再次使壞。

想了想,聶棗動筆寫了封信,將夢境中的一切記下,藏在書桌的最裡層。

她靜悄悄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棗姑娘,你怎麼這就走了,還沒告訴我你究竟在顏承衣的夢裡看到了什麼?」

聽見熟悉的女子嬌嗔聲,聶棗放鬆了幾分警惕,笑道:「白芍。」

白芍兩步蹦到她面前,抱怨道:「每次你都一個人來一個人走,好歹這次我辛苦跑來,你連個結果都不告訴我,太過分了!有什麼好玩的,也帶上我嘛。」

聶棗道:「那夢裡也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白芍忙問,「那個死顏承衣到底喜歡的是個什麼樣子的?還是說他真的有什麼隱疾?」

「正是因為我什麼也開不出來,只好無奈離開……你不用跟著我了,我是去找柴崢言的。」聶棗抿唇,「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你也珍……」

「重」字未出口,聶棗就突然渾身酥軟,意識迷離。

夢音白芍的迷煙無色無味,人往往中招后才能意識到。

她擰眉,撐著最後一線清明:「你要做什……」

白芍方才的笑臉已經褪去,她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愧疚:「抱歉了……我不能違背令主的話,他很忙,就讓我來困住你。」

聶棗被白芍關在一間舊宅里。

她想,令主可真會用人,因為在鬼都和白芍關係最好,所以她不會防備她。

令主和的確很忙,徵兵后,帝國率先向武力最強橫的蒙國開戰。

倘若帝國向其他兵力弱小許多的國家開戰,只怕其他幾國都不會坐視不管,可蒙國不同,他們有最好的騎兵,最強橫的兵士,單兵作戰幾乎以一敵三,每個人都是好手,史傳他們最強橫時曾經佔領過半個大6,不過因其燒殺劫掠的野蠻作風為其它幾國不恥,最終被通力趕出,但蒙兵的戰鬥力依然令人聞風喪膽。而帝國此刻的戰力也大不如前,和蒙國開戰,只怕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其他各國紛紛按兵不動觀察起來。

他們所期待的鮮血廝殺並沒有發生。

帝國兵長驅直入,不到兩個月就讓蒙兵兵敗如山,他們節節敗退,全然沒有那些狼虎之勢。

聶棗起初很驚訝,雖然她知道令主的書架上有很多兵法軍書,可令主本人並沒有表現出強烈的調動欲,與軍事才能,他本人也不像是個熱愛征戰殺戮的人。

後來她才明白,令主是為何贏得如此輕易。

作為鬼都之主,他知道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關於這個大6上,每一個握有權勢的人的秘密,沒人比他更清楚,他可以輕易操控人心。

兩個多月後,蒙族向帝國俯首稱臣。

由太后蒙青氏親手交出了降書。

聶棗想起那個記憶最後那個已經半瘋癲的女子,一陣恍惚。

令主凱旋而歸,來看她。

聶棗輕聲問:「蒙青氏還好嗎?」

「她很好。她應該感謝我,我把她從瘋癲中拯救出來。」令主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讓人覺得背脊發寒,「她是個很識時務的聰明女子……而且我成功的讓她以為蒙無疆還活著,蒙無疆會回到她身邊,他們會……好好過下去。」

聶棗清楚的知道,蒙無疆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

「你說,我是不是很仁慈?」

聶棗抿了抿唇,心頭彷彿有哀雀凄惶的悲鳴,那是一種兔死狐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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