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外面的風吹在身上有點寒冷,而且隨著越走越遠,眾人就越發覺得周圍的環境不對。本來這個莊園就位於城市上層的高級住宅區,由於限制了平民隨意進入,所以十分冷清,這並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可是不管再怎麼安靜,走在空寂黑暗的街道上,兩邊的豪宅竟然沒有一棟是有燈光的,這可就令人費解了,總不可能是因為這個城市的有錢人崇尚低碳環保健康自然的生活,所以都早睡早起。
顧慮著被前面的人發現,安娜他們刻意拉開了距離,維持在一個能看見不會被甩掉的安全位置。原本安娜還有點擔心會不會泄露行蹤,比如對方有什麼神奇魔法或者法寶能探知追蹤者的消息。不過跟了一段就發現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前面那一小群人壓根就不像是想刻意掩飾行蹤的樣子,悠哉游哉,走得不慌不忙。如果不是時間太詭異的話,真的很像是出來散步的。
不過不管怎麼想,那個叫做伊莎的姑娘都有問題,刻意帶著一個被迷惑了神智的姑娘深更半夜在街上走,叫人相信這沒有歹意也太難了。
早些日子裡亞瑟還曾經為了掩飾身份而發過脾氣,但看看現在的樣子,翻牆上房的不亦樂乎,再回想一下最近他的言行,安娜不禁懷疑這傢伙是不是快忘記自己的王子身份了。至於阿克塞爾,聖殿騎士本來就是專門做一些剿滅誅殺的工作,所以他追蹤起來也是輕車熟路。剩下安娜自己,雖然身為開掛人士擁有逆天精神力,但她的肉身素質實在是一般般,幸好有無敵的召喚獸賽門。其實站在一起的話,賽門比安娜還稍微矮那麼一點點,可是看他抱著安娜疾步如風的樣子,實在是不科學得安娜都懶得發表評論了。
幾個人默默地一邊隱藏行蹤一邊跟在那些人身後,十分有默契地沒有說話。好歹也是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情的隊友了,所謂團隊精神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走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的樣子,前面那些人的路線已經開始遠離城區朝著郊外進發。周圍的風景也從豪宅莊園變成了灌木雜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安娜總覺得風中傳來的那種奇怪香氣更加濃烈了一些。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安娜忍耐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什麼味兒?沒聞到啊。」
亞瑟壓低聲音回答,阿克塞爾則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可是……那個味道越來越濃了,糟糕,我想打噴嚏。」
安娜不舒服地摸了摸鼻子,那股香氣聞久了之後她覺得開始有點噁心。
「別是你的鼻孔有問題吧。」
亞瑟嘲笑地說,安娜深呼吸,忍耐下了反唇相譏的衝動。她是大人,不可以和一個未成年人做無聊的對噴。
「噓,低聲,他們停下來了。」
阿克塞爾忽然一手一個按住他們,想要把他們按在草叢裡。亞瑟嘀咕了一聲似乎是在說不要隨便按他的腦袋,而賽門則是不聲不響地避開了阿克塞爾的手。由於湊得很近,安娜看見了賽門眼裡好像隱約跳動著波光一般的金色亮點,黑暗裡看來十分詭異。他沒有表情地瞪著阿克塞爾,那股敵意不言而喻。
阿克塞爾用複雜的表情看了一眼賽門,隨即又看了看安娜,安娜只能苦笑。自從經歷了龍族的事情后,雖然阿克塞爾暫時沒有對賽門做出任何行動,可是安娜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他總是抱著監視戒備的態度觀察著賽門。而賽門的表現也很奇怪,根據安娜對他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會把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態度放在心上。不管是蔑視也好,仇恨也罷,他都像天生缺乏感情接收信號的機能一樣無動於衷。然而這一次,他罕見地對阿克塞爾表現出了露骨的敵意。要不是因為安娜的命令,他絕對會想辦法偷襲殺掉騎士。
安娜搞不懂賽門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是因為騎士曾經想要殺死他所以激發了他求生的欲/望嗎?但是之後賽門曾經無數次表示過,只要安娜一聲令下,他隨時可以自殺。唉,安娜只能密切地關注賽門天天告誡他不可以再對任何無辜的人出手。說得不好聽一點,她怎麼知道一個心理有問題的非人類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一想到這些安娜就心亂如麻,但眼下不是琢磨這些的時候,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對阿克塞爾報以歉意的一笑,便聚精會神地觀察前面那些忽然停下的人的行動了。
只見那個和奧西城主長得有點像的中年男人不知用什麼方法點亮了一根火把,借著不斷跳動的火光,安娜終於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伊莎,那是一張喪失了所有思想的獃滯臉蛋,雙眼無神,嘴角甚至還流出了一絲唾液。伊莎本來是個漂亮的年輕姑娘,配上這樣的表情,實在是看著就讓人發自內心的感到一種寒意。
「好像不太對勁,他們打算對那個姑娘做什麼?」
阿克塞爾聲音冰冷,看樣子他已經準備隨時衝出去救人了。
「唔,不知道,等等,雖然我們沒有看完整個選美,但在馬車上的時候我確實是聽到下面的人在討論伊莎得到了今年的冠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城市的風俗難道不是城主的兒子會娶冠軍為妻嗎?」
安娜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衝動,反正這點距離真的發生什麼他們也能隨時過去救人,再說安娜對自己的精神力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自信的。
「這個你也信!真的這麼做的話,城主的兒子要娶多少老婆啊?」亞瑟不屑地說,「這個習俗早就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好像確實是有這個習慣,城主的妻子一定會在歷代選美產生的花冠皇后里產生。可是現在只是個噱頭罷了,選出花冠皇后之後,城主會象徵性地把代表新娘的花冠戴在她頭上,拉著她的手繞城市一圈。僅僅如此而已。」
安娜無言地抓抓鼻子,香氣越來越濃,她鼻子很癢。亞瑟平時再怎麼狂妄犯二,關鍵時刻從不含糊。大家都是一起到這個城市來的,基本都是共同行動。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呢?難道這就是人家不管怎樣都是王子而自己哪怕套個金手指外殼還是戳人一個的根本原因嗎。
「他們圍成一個圈了,到底打算做什麼?」
從頭到尾阿克塞爾都沒關注過身邊兩個人無聊的對話,他全神貫注地看著前面那些人的一舉一動,全身都綳得緊緊的,好像一隻隨時會疾射而出的利箭。安娜不得不敬佩他的這種騎士精神,這才是正兒八百做勇者的料吧。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那些穿著黑袍連臉都遮住的人緩緩圍成了一個圓圈,把獃滯的伊莎以及那個手執火把的中年人圍在了中間。不知道是由誰帶頭,他們開始慢慢搖晃身體,嘴裡吟唱著奇怪的歌謠。那個旋律聽起來又尖利,又古怪,好像是在痛哭。又像是在慘叫,到了後面簡直是用指甲抓黑板或者勺子刮碗底的那種感覺,安娜手臂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喂喂喂,不管怎麼看,他們都像是在搞邪教活動啊!」
她湊在阿克塞爾的耳邊說。
那些黑袍人身體晃動的頻率越來越大,吟唱的調子也越來越快,最後簡直是群魔亂舞的景象。要是現在有人偶然路過,看見這樣古怪又恐怖的場面,大概被被嚇得直接暈倒吧。安娜已經快要不能忍受這種魔音穿耳的痛苦,正想建議大家一起上。可是這時出乎意料的事情卻忽然發生了,那個詭異的歌謠吟唱到最激烈的時候,黑袍人們卻一個個全身抽搐地倒下,很快就噼里啪啦睡了一地。從他們的身體上還冒出了淡淡的煙霧。哪怕沒有月光,那些煙霧也帶著微弱的金色光芒。
「嘶!」
安娜看得入神,嘴巴張開都不知道,可是賽門原本抓在她手腕上的手猛地收緊,捏得她的骨頭都咔嚓響了一聲。安娜差點放聲叫出來,及時地把痛呼咽了下去。
「主人……我們快走吧,趕快離開這裡……」
賽門的臉看起來呈現出一種慘白,安娜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了類似害怕的表情。
「怎麼了,賽門,有哪裡不對嗎?」
安娜疑惑地問。雖然賽門平時經常因為自己的態度又哭又哀求,可是這樣害怕的樣子以前真沒見過。
賽門只是獃獃地注視著那邊,眼睛雖然睜著,可顯然他的視線已經穿越了前方,不知道飄向了哪個安娜看不到的空間。他的牙齒咯咯作響,抓著安娜的手心裡全是冷汗。安娜愕然地看見他連瞳孔都散開了,全然是一副深陷噩夢的模樣。
而遠處,那些閃爍金光的煙霧早就彙集在了一起,在上方盤旋了幾圈后,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眼看就要鑽進伊莎的身體里。這時安娜覺得不能只是獃獃看下去了,哪怕不知道那個是什麼,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也許會遇到危險,可是她做不到袖手旁觀。於是她果斷隔空抓起了一段斷木丟了過去,再拉住伊莎的衣領把她往後一拖,凌空飛了起來。與此同時她也從隱藏的地方跳出來,朝著前面飛奔。
「動手!」
阿克塞爾早就在她丟出斷木的時候跳了出來,揮舞著手中的長劍,那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劍,可是在他手中此刻卻發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照亮了周圍的黑暗。由於那光芒太過閃耀純粹,猛地看上去,很像是黑暗在光下畏懼推開了一樣。
「放開她!你們這些邪魔外道!」
轉眼間他們兩個人就來到了伊莎面前,可是安娜沒想到的是,那個站在原地根本就沒動的中年人確實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態,甚至嘴角還帶著笑。
「哎呀哎呀,果然來了,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安娜刷地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哪怕她用劍的時候很少很少,而且用得還很爛,但她還是覺得這麼做能壯膽。感應到亞瑟已經把那個姑娘扶起來並且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安娜示意阿克塞爾站在自己身後,免得對方搞什麼魔法襲擊。
「別故弄玄虛了,你是誰。」
中年人笑得十分熱情和真誠。
「哎呀哎呀,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不過也是呢,像我這樣的小人物,瑟菲娜大師當然是早就不記得了。可是大師您的一切我可都是隨時不敢忘記呢。」
安娜皺眉,這傢伙的態度太古怪了,而且她發現不能用精神力觸碰到他,他的周圍似乎瀰漫著一種奇怪的力量,隔絕了所有的非物理接觸。
「我有沒有說過最討厭你這種裝神弄鬼的人。」
安娜用劍尖指著他,中年人好像很抱歉地笑了起來。
「是啊是啊,不過考慮到過去發生的一切,我覺得大師可能不會喜歡我。啊,對了,這裡想要先問問大師,您還喜歡嗎,我送上的禮物?」
「什麼禮物。」
安娜問出口后就立刻後悔了,因為她預感接下來的回答不會是什麼讓人愉快的東西。
果然,中年人笑得春風般和藹,還恭恭敬敬地把手放在胸口對她行了一個大禮。
「當然是沙羅大師的死亡,雖然手法稍微粗糙了點,但卻很有效,您不這麼認為嗎,瑟菲娜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