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在安娜沉思的時候,美少年一直跪在床前,眼觀鼻鼻觀心,好像根本不覺得有任何地方奇怪。安娜發了一會兒楞,實在也想不出該如何處理他的問題。究竟平時他跟瑟菲娜是個怎樣的相處情況她完全不了解,貿然地命令他出門萬一撞上誰鬧出醜聞怎麼辦?
哪怕還搞不清楚這個世界的道德觀是以什麼為基準,安娜還是本能地覺得大清早的從自己卧室鑽出一個美少年妥妥的不對。抓來一個表看看時間,雖說是異世界,但時間劃分和自己原本的世界並沒有太大不同,安娜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以商量的口氣和藹地建議:「還沒到六點,要不,你先下去睡會兒?」
美少年沉默地點頭,隨後站起來,刷的一下消失不見了。
安娜:「……」
瑟菲娜的動態視力大概不錯,正常人的話估計會以為美少年變魔術的消失在了空氣里,但安娜還是捕捉到他往上跳躍的身影。獃獃地抬頭望去,瑟菲娜的卧室弄得金碧輝煌跟博物館一樣,天花板起碼有五六米高。除了頂部繪製了無數雖然看不明白但覺得很厲害的奇怪圖案,還垂下了不少裝飾精美體積龐大類似吊燈的東西。
「那個,你在上面嗎?在的話就吱一聲。」
安娜抬著頭問,簡直快奔潰了,心想這人什麼毛病,叫他離開,為什麼跑到天花板下面去掛著?他以為自己是蝙蝠俠還是什麼?
幸好美少年並沒有如她所說的那樣「吱一聲」,而是又「刷」的一下翻下來,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像是一片落下的雪花或者樹葉,規規矩矩地再次半跪在床前。
「還有什麼命令嗎,主人。」
「沒命令,話說你也累了不是嗎,回自己的房間去好好休息一下怎麼樣。我實在不太習慣睡覺的時候有人蹲在頭頂上。」
安娜故作鎮定地回答,忍下了一個即將衝出口的哈欠。她覺得好睏,眼皮好酸。在睡眠面前美少年之類的生物都是浮雲,更別說是一個懷裡揣著一袋子耳朵的美少年了。而且吧,美少年美則美矣,臉上的肌肉疑似壞死,看久了就會覺得很詭異。一靠過來立刻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陣陣異味,初步推斷是屍臭混合著血腥氣。安娜不禁扶額長嘆,哪怕是美少年,身上有味道也不能接受呀。
「……」
少年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一動不動的站著,安娜都有點衝動想在他臉上戳戳,因為他的反應和表現根本就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類,更符合機器人之類的定義,總而言之就是一點活氣都沒有。
話說這個世界有機器人嗎?
「反正你先下去別獃獃的在我面前不動,我還想睡覺呢。」
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安娜打著哈欠眼睛酸得要命,心裡雖然清楚這個少年和瑟菲娜的關係很可疑,但他表現得毫無攻擊性於是就打算放置一會兒再說。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要保證充足的睡眠。
第一次,少年的表情終於有了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變化,像是接受到了錯誤的指令無法執行,晃動了一下之後,又立刻恢復到了原來的姿勢。安娜崩潰地瞪著他,覺得他大概會一直保持著這種機器人斷電狀態不管自己說什麼都不會動搖吧。
這傢伙真的是人類嗎?
「啊,隨便你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挫敗地翻身躺下,安娜拉過被子罩在頭上,琢磨著莫非這個少年就是傳說中的「影子侍衛」?除開接受命令外出殺人放火幹壞事,剩下的時間都會二十四小時跟隨在瑟菲娜的附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好吧,以前看小說的時候覺得好酷好高端好羨慕,親身體驗一把才知道不管幹什麼都被人盯著的滋味不好受。一想到也許上廁所的時候他躲在天花板上面默默看著,安娜就不禁生出一種淡淡的憂傷。瑟菲娜是不是那種喜歡玩羞恥pLay的類型啊?
原本以為肯定睡不著的,結果最多只過了十秒鐘安娜就睡得人事不醒,而且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一點。她被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弄醒后嚇得大汗淋漓,要是那個美少年心懷不軌,豈不是直接就被捅死在床上了?
「好歹也有點警惕吧,又不是來度假的。」
狠狠在臉上打了幾下,安娜提醒自己以後絕對不能這樣大意了,哪怕現在看來好像順風順水毫無危險,畢竟是個全然陌生還有魔法皇帝殺手設定的世界,別到時候搞得怎麼死的都不清楚,安娜還想早點找到辦法回家去。
穿上拖鞋找了件衣服披上,安娜抓著頭髮出了卧室,心想看來瑟菲娜沒有讓人貼身伺候的習慣,一般情況下不是應該有侍女來梳頭換衣服之類的嗎。不過這樣也好,真要有這種人,肯定立馬就看出她不是原裝貨了。
作為一個勞動人民,穿衣服梳頭這種小事根本不成問題,安娜找了一陣就找到了專門的更衣室和浴室,很驚訝的發現這個世界看上去很中世紀很西洋風,可是科技水平還不低,浴室里有熱水冷水的龍頭,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瓶子,應該是洗髮水沐浴露之類的。安娜放了水正想洗個澡,忽然覺得不對,警惕地拉好衣襟,咳嗽一聲,試探地問:「那個誰,你在嗎?」
原本只是想隨便問問,再怎麼沒神經,也不會跟到浴室里來吧。誰知道話音未落,那個美少年真的就出現在了面前,安娜愣是沒看出他躲在什麼地方——難道他還有忍者的技能?
「哇啊啊啊!」
忽然冒出一個人,安娜被嚇了一跳,後退幾步后怒道:「這種地方不要你跟著啦,快點給我出去!」
美少年默默地看了她一陣,忽然彎腰拿起一塊吸滿水的海綿,安娜只覺得額頭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哪怕心裡一直默念著「冷艷高貴冷艷高貴」,最後還是大發雷霆。
「這是準備做什麼,給我搓背嗎?要給我洗澡嗎?我才不需要這麼**墮落的服務!與其討好我,不如先洗洗自己吧,你身上那股味道都要突破天際啦!」
「……是。」
不知道他是怎麼理解這段話的,總之他恍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就淡定地解開斗篷,開始脫褲子。
「不是在這裡洗,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去!」
安娜差點把裝洗髮水的瓶子照臉給他丟過去,她都簡直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怎麼可能會毫無常識到這樣的地步?如果影衛都是像他這樣的貨,早就被主人們趕盡殺絕了。
正想動用瑟菲娜的金手指把他趕出去,可是他解開斗篷後身上除了條褲子就沒別的衣物,安娜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被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詭異符號給轉移了注意力。之前在卧室的時候他曾經掀開過斗篷但由於太黑沒有看清,下面竟然赤/裸上身就很奇怪了,一圈又一圈纏繞在雪白皮膚上好像刺青的東西是什麼?除了他的臉跟脖子,到處都是,根本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安娜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真過分。」
她喃喃地說。
因為被呵斥了,美少年保持著雙手放在褲子腰帶上的動作沒有動,可是從露出來的小腹推斷,他的下半身應該也布滿了這種奇怪的刺青。正常人看見自己的身體變成這樣,早就痛苦不堪鬱悶得想自殺了吧,但他卻沒有絲毫異樣的表示。安娜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學生,他應該也跟他們差不多大小吧。她自問正常十五六歲的少年會這樣機械麻木以奴隸自稱,大半夜的去殺人還帶著一身血腥氣嗎?用腳趾頭想肯定跟瑟菲娜有關係,世界上總不會有人生下來就是殺手跟面癱的吧。
「這些是什麼?」
安娜試探著問,她發現這個少年好像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她肯定已經露出馬腳不是原來的瑟菲娜了,可他卻毫無反應。
「這是主人給我刻下的魔咒。」
果然,他一板一眼地回答。
「你今年幾歲啦?」
「不知道。」
「呃,那你這樣——」安娜胡亂地比劃了一下,想了一陣終於找到一個確切的說法,「叫我主人有多久了?」
「不知道。」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還有其他家人嗎?」
怎麼什麼都是不知道,難道瑟菲娜給他洗腦了?安娜忍不住開始猜測這個少年究竟在瑟菲娜手下遭了多少罪,不只是感情,連記憶都沒了。哪怕這件事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出於一個老師的本能,她還是產生了一種罪惡感。
「我沒有家人。」
少年並未察覺到她心中的感情波動,依舊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回答。
安娜開始頭痛了,到底拿他怎麼辦呢。雖然能猜到以前的瑟菲娜跟他是怎麼相處的,可要她繼續貫徹這種方針,養條狗——不,連養狗都不如的對待他,她可沒有那麼鐵石心腸。她思考了一陣,忽然想到在這個世界里她毫無常識又鬧不清楚狀況,瑟菲娜身邊的關係似乎還很複雜。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從這個少年身上下手呢?雖然他也不像是什麼善良人類,但安娜還是願意相信他只是被瑟菲娜給弄壞了。再說了,最起碼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不會泄露自己的秘密,更不會對她不利。
至少也讓她做件好事,拯救一下被害的未成年人吧。安娜這麼想著,暗暗下定了決心。
「對了,你說自己沒有名字,那先給你取個名字怎麼樣?」
安娜用最和藹的表情親切地問。
「……」
他一臉茫然的看過來,看得安娜有點發慌。
「呃,叫什麼好呢,你有什麼想法沒有?好吧,看你那樣子問了也白問。」
摸著下巴苦苦思索了一陣,安娜建議道:「叫賽門怎麼樣?」
「是。」
……好吧,看來哪怕是叫他王二麻子他也不會有任何異議的,安娜感到很挫敗,跟一個完全沒有感情的人溝通太鬱悶了。但她隨即又振作起來,心想慢慢一步一步來吧,雖然這麼想有點失禮,但馴養的第一步不就是從取名字開始嗎。
「決定了,就叫你賽門,以後可不要說自己沒有名字了。」
他的嘴角動了動,忽然問:「主人是要賜名給我嗎?」
「唔,不然老是你你你的叫著很麻煩。」
本想讓他不要再叫主人,可想了一下,安娜覺得還是別操之過急。聽安道爾伯爵的意思,他知道賽門的存在,萬一露出破綻就不好了。
覺得自己終於幹了點有意義的事情,安娜心情很好的想再跟他培養一下感情,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敲門,是管家的聲音。
「王子殿下到了,正在客廳。」
雖然很想吐槽說不愧是賽巴斯你怎麼知道我在浴室,安娜無語的抓抓頭髮,那位王子跟她杠上了嗎,她真的不想做他的后媽啦,即便他的老爹是超級美男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