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短是硬傷

——我喜歡她，從很早開始。

——唔，佐暮宸，我有沒有悄悄告訴你，我好像，也是很早很早呢。

空氣中泛著濃郁的香樟樹的香氣。

斯微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的響，像是裡邊住著一頭小鹿一般，手心裡漸漸冒出細微的黏黏的汗水，很緊張，也……很慶幸。

「咳咳。」

斯微爸爸突然咳嗽一聲，斯微媽媽瞟了一眼他，想著斯微初中那會兒她拜託佐暮宸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反對？現在倒好，女兒越大，越捨不得起來了！

「真矯情！」

「咳咳咳咳……」

這會兒是真咳嗽！斯微爸爸看著自家老婆，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算是徹底毀了！眾人們捂嘴笑起來，斯微媽媽拿了水杯，替他撫了撫胸口，慢慢說道：「你也真是的，說了你一句還較勁了！一把年紀了，還折騰個什麼啊！」

斯微爸爸瞪眼睛：什麼叫一把年紀了！

斯微媽媽挑了挑眉：「嗯，你最年輕了！」

斯微爸爸：……

*

街道上，人流來來往往。

斯微低著頭跟在佐暮宸身後，臉蛋紅紅的。佐暮宸停下腳步，她就一頭撞了上去：「哎呦！」

「你這是要一直跟在我後面？」

「我這不是……消食么！」

斯微結巴著，眼睛亂飄。佐暮宸看了，一把拉過她站在身邊，注意到她紅通通的小臉，忍不住笑道：「嘴硬！」

斯微一噎：「你人高，走路快，而我走得慢點，更有利於把晚上吃的東西消化掉！」

人高，走路快？

佐暮宸看了看身後短短的路程，他們似乎走了30分鐘了，於是點了點頭：「也有道理……」

「就是！」理直氣壯！

「腿短是硬傷，不怪你。」聲音不溫不火。

「……」

斯微那個憋屈啊！她不過是因為突然要面對戀人關係，渾身不習慣啊！這人，難道不知道她緊張么，還這樣欺負她！

「佐暮宸，你好討厭！」

「……」

扶了扶額，他回身牽過她的手，溫聲道：「去公園走走吧。」

斯微沉默片刻，問道：「佐暮宸，其實你也緊張吧！」

佐暮宸搖搖頭：「不緊張。」

這還不緊張？

斯微抬起他牽著她的手，看向那張一臉雲淡風輕，眉目清俊的臉，輕聲道：「你很熱么？手心都出汗了。」

佐暮宸怔了半秒，臉上閃過可疑的緋紅，立馬又恢復正常，側頭看向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幽黑的瞳仁里深深似海。

斯微看了，莫名緊張，「難道……我說錯了么。」

「沒有。」薄薄的嘴唇輕啟，他的眼裡緩緩浮現出淺淺的笑意，「我是有點緊張，因為第一次你能以我希望的身份站在我身邊，但是——」

斯微訝異，看著他抬起另一隻手，緩緩伸過來，心不由一點點提起。佐暮宸卻是微微彎起了唇角，「你看起來比我還緊張，這樣，我很開心。」說著，手指落在她的額頭，輕輕撫過。

這是什麼惡趣味！！

斯微一口氣憋在喉嚨里，瞪著他手指上的晶亮亮的……一滴汗！什麼叫做『你看起來比我還緊張，這樣，我很開心』！

傍晚的風，帶著些微微的躁動的香氣。

路人結伴笑著走過，也有更年輕的初中生手牽手，臉紅紅的站在櫥窗前，悄悄說著動人的話語，很青澀，也很美好。

「斯微？」

一個聲音，帶著微微的驚喜。

佐暮宸看著面前，身子瞬間僵硬的女生，抬起頭輕聲喊道：「許老師。」

許知晴點點頭，看著背對著她的女生，好笑的說道：「斯微，這是還記恨我么，是不是初中對你太凶了？」說著，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眼裡忍不住浮起了笑意，「看起來，你們關係一直很好。」

關係一直很好？

斯微一聽，頓時發現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啊，不是這樣的！許老師，你看錯了！」她轉過身，語無倫次的解釋道。

想要鬆開手，卻被握得緊緊。斯微抬起頭，就對上一雙黑涔涔的眸子，裡面閃著不知名的光，讓她莫名覺得更緊張。

「我們只是……」

「撲哧，還跟我解釋什麼！」

許知晴忍不住笑出聲，斯微頓時大囧！一旁的佐暮宸卻是好心情的開了口，詢問道：「許老師，也是出門散步么？」

「嗯，出來散個步，順道——」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站在一家商店門口的一大一小，許知晴無奈的說道，「陪這兩個人來買衣服。」

商店巨大落地窗前，一大一小望著裡面的商品。身上穿著同款的親子裝t恤，兩人認真的盯著玻璃窗裡面的一套親子裝，偶爾會往這邊望過來，眼裡帶著隱隱的期待。

「好可愛！」

斯微睜大眼睛，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小孩子好萌！」

許知晴聽了這話，眼裡露出些驕傲，嘴上卻是毫不留情的說道：「這孩子，折騰起來要把我氣死！一天到晚只知道買玩具，最近迷上了穿親子裝……」

斯微囧：「比我當年還會折騰么。」

許知晴：「……」

年少時期的回憶，總是會捎上些傷感的心情。小學，初中，高中，我們慢慢走來，卻突然發現這段旅程，漸漸變短，影子卻是緩緩拉長。

在斯微的印象中，她後悔的事情很多，卻也是些在別人眼中極小的事情。然而，那些極小極小的事情，卻漸漸融匯成了她整一段青春。

「學生都走遠了，你還看不停，看看這套怎麼樣？」

許知晴收回視線，看著身邊最親密的兩個人，正躍躍欲試的看著櫥窗，眼神格外的清澈明朗，似是綿長的悠悠歲月。

「就你們最會折騰我了！」

假裝瞪了他們一眼，心裡卻是滿滿的幸福感，生活不就是這樣，在柴米油鹽和日復一日的工作中，這一刻的歡樂卻是最美好的。

這樣想著，她還是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斯微和佐暮宸離去的方向。想起初三那年填志願的時候，她接過佐暮宸遞來的志願表時，少年文質彬彬的說：「許老師，這是斯微的志願，您幫忙收好。」

現在回憶起來，她還是忍不住唏噓，佐暮宸就那麼肯定斯微一定考得上a中？這是連她這個斯微的班主任都不相信的事情，他卻堅信。不過，想起在辦公室里那一次談話，也就釋然了。

這個人，篤定的事，怎麼可能會偏離呢，讓她這個年長多歲的人，都開始相信了。

許知晴低低笑起來，嘴裡卻是忍不住嘀咕：「斯微這丫頭，還真是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