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因為陰毒帶來的消息,楊天河一家四口雖然極力地掩飾,依舊免不了在接下來的日子情緒低落,做什麼都沒有精神,家裡養著的狗狗和毛驢似乎都感受到主人們的難受,沒以前那麼歡快無憂了。
「哎!」楊天河蹲在地上,手裡抓著一把剛剛拔出來的草,再一次重重地嘆氣,一張苦瓜臉,眉頭緊緊地皺起,看著面前沖著他得瑟的雜草,就不由得想到以前他們父子三人在地里拔草的歡樂時光,他還記得第一次的時候,西西拔出了好多藥草,他都心疼壞了。
可是現在,若是能夠留下西西,他種的草藥全都給他拔了他也是開心的。
「喂,」一邊的陰毒看不過去了,「楊天河,你用得著這樣嗎?又不是生離死別,不就是讓西西恢復他原本的身份嗎?」
楊天河側頭,抿嘴,兩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陰毒,一副你什麼都不懂的樣子,讓陰毒氣得只想灑一把毒藥過去,「可西西沒有原本的記憶,他心裡會很害怕的,再說,等到西西恢復了太子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再住在諸葛府了,到時候,面對的全都是他不記得的人和事。」
一想到要跟西西爭皇位的兄弟,還有一堆心懷不軌的妃嬪,再加上一個連親生兒子都可以下手的狠心妻子,楊天河用力地將手中的雜草扔到地上,「四周全是財狼虎豹,我們有不再西西身邊,他要是被害了怎麼辦?」想到這裡他就覺得揪心不已。
陰毒無語地看著楊天河,「你放心,有皇上和太后在,熙熙不會有事的?」
楊天河再一次側頭,很是鄙視地看著陰毒,「我清楚的記得,四年前臘月二十三的那天晚上,我們若是晚回去一會,西西就凍死在我家門口了,那時皇上和太后不在嗎?」
這事陰毒不知道該怎麼說,想告訴他這並不是皇上和太后的錯?是熙熙命中該有的劫難?呵呵,想到這兩句話,陰毒自己都在心裡發出自嘲的聲音,「你以為就這樣保持原狀就可以了嗎?那麼,以後無論熙熙的兄弟哪一個登上皇位,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熙熙。」
「我又不是笨蛋,這一點我當然明白,」楊天河直接沖著陰毒翻了個白眼,「我就是心裡難受。」
「哼,那你接著難受吧。」陰毒說完,悶頭開始拔草,我這塊地的收穫肯定比你的多。
書房內,「心裡難受?」諸葛清凌問道。
司月搖頭,「只要在京城,總是能見面的,就是心裏面擔心,舅舅,你覺得現在的西西能應付得了那麼多心機複雜的人嗎?」
諸葛清凌搖頭,「不能,可事情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皇上選擇在太后六十歲生辰這一天讓太子回歸,也是對太子的另一種保護,要知道這一次的太後生辰,可是極其隆重的,能參加的不僅僅是權貴,各地大員也會到場。」
「舅舅,我明白,這樣正大光明地將太子帶到眾人面前,就是表明皇上和太后的態度,也是再警告幾位王爺,不要輕舉妄動。」司月笑著說道:「皇上想得是周到,可萬事都有意外,即使事後熙熙將三位王爺都發作了,我也不願意看到熙熙受到傷害,哪怕是一丁點。」
諸葛清凌不說話了,皇宮可以說是爭鬥最殘酷的地方,他更不能保證,就算有皇上和太后在,就不會有意外發生。
「要是能想到萬無一失的法子就好了。」說完這話,司月自己都笑了,除非有神仙保佑。
楊興寶和楊西西兄弟兩個是天天都膩歪在一起,然而,無論他們心裡多擔憂,西西的心裡多惶恐,太后的生辰還是一天天的臨近。
這天晚上,深夜時分,軒轅弘出現諸葛府,第一次對著楊天河還有司月說:「你們救了太子一名,對社稷有功,朕和太后都十分感激,你們想要什麼?」
司月眯眼,沒說話。
「回皇上的話,草民就西西是心甘情願的,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什麼都不缺。」楊天河卻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你們要想清楚,機會只有一次,救太子職之功並不算小。」軒轅弘笑著說道。
果然不愧是皇上,司月都看不明白他此時在想什麼,是真心想要賞賜的,亦或者是別有用心的試探?
在這個時候,楊天河突然跪在皇上面前,「皇上說的可是真的?」
「君無戲言,」軒轅弘看著跪在面前被熙熙叫做爹的男子,笑眯眯地說道,隨後眼角看向熙熙,見他眼裡的擔憂都是對楊天河的,心裡的酸氣止不住地往外冒。
「那救太子的功勞皇上能給的最大的賞賜是什麼?」楊天河一臉期待地問道。
司月一愣,隨後恢復正常,楊西西和楊興寶也是同樣如此,楊天河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在清楚不過了,會如此問,想必是有原因的。
軒轅弘還從未被如此地問過,「你若有才學能力,朕可以讓你當官,不過,你是農民,朕可以給你良田萬畝,讓你當個無憂地主。」
楊天河低頭,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來,「那皇上你看看西西,他的才學王大人都是稱讚的,他是我長子,能不能將這功勞給他?」
這話一落下,司月看著傻兮兮的楊天河,突然想起之前西西說要繼承家業時,楊天河所說的話,在他的心裡,西西和太子似乎就是兩個人,所以,他這一輩子最大的家業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因救太子而得到的賞賜。
「爹,」楊西西的眼眶有些發紅,司月能想到的事情他如何會想不到,再加上楊西西即便知道自己真實身份是太子,可沒有了那份記憶,他真的沒有一點的代入感,而楊西西卻不同,這麼些年的朝夕相處,滿滿地都是快樂的回憶,再看著一向老實從不佔人便宜的爹,如今努力地為他爭取利益,他心裡如何能不感動,燭光下,那跪在地上的男人厚實的背,看起來是那麼得堅實可靠。
「哥哥,你能不能不走哇。」一直忍著對楊西西的不舍,可看著爹這樣,終於忍不住,蹭得一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抱著楊西西就哭道,小寶這樣的哭聲,楊西西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了,記得上一次,好像是他的頭被石頭砸破的時候。
「小寶。」比起楊天河三人的不舍和擔憂,楊西西的心裡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的。
坐在輪椅上的諸葛清凌空洞的眼睛看著軒轅弘的時候閃過一絲嘲諷,哼,和你想得不一樣吧?
陰毒有些傻眼地看著一邊抱頭痛哭的兩兄弟,特別是熙熙,那傷心的樣子讓他堅硬冰冷如石頭的心都有著一絲絲的疼痛,移開眼睛,看著楊天河,想著他所說的話,估計軒轅弘也同樣的傻眼了吧,將用救他兒子的功勞送給他兒子,這事情也就只有楊天河能想出來。
軒轅弘確實是傻眼了,據他的調查,楊天河雖然腦子不太好用,性子卻是忠厚耿直的,但在軒轅弘眼裡,身為皇上的他,說出剛才的那般話,他還從沒有看見這樣回答的,反正他認識的人,沒有像楊天河這樣的。
「你確定?」這算什麼事情,軒轅弘笑著問道,記憶里即使是他和熙熙最親近的時候,也沒有看見這樣哭得好無形象的熙熙,明明是他的兒子,如今他卻像是個外人一般,這種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受。
「確定,」楊天河聽到兩個兒子的哭聲,心頭一緊,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道:「皇上,無論如何,草民只希望西西能夠平安。」
太后的六十歲大壽越發的盡了,整個京城彷彿都因為此事而蒙上了一層喜慶,最熱鬧的摸過去那些古玩玉石的店鋪,好的生辰禮物能討得太后換歡心,讓皇上開心,這些達官貴人缺的並不是銀子。
感受著京城的熱鬧繁華,楊天麗心裡越發的放不下柳無岸了,扛著玲琅滿目的商品,再想著荷包里的銀子,雖然她的零花錢比在楊家村多了許多,可在這裡,好些東西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這樣不甘的心情越多,原本純純的愛戀也帶上了功利的顏色,若是能和柳公子在一起,哪怕是當小妾,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的囊中羞澀,「聽說了嗎?那柳公子可真是痴情,每天都守在諸葛府大門口,不吵不鬧的,就是為了等那司月出門。」
如今的楊天麗對柳字是格外的敏感,垂頭喪氣地往家裡走,路過一條小巷子時,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豎起兩隻耳朵聽著,結果,那話差點讓楊天麗吐血,那司月有什麼好,原本以為流言少了,柳公子已經放棄了司月,沒想到啊,還惦記著呢。
「要是柳公子能這麼對我,我就是死了也甘願,」一個很是蕩漾的聲音響起,「也不知道丞相和丞相夫人是怎麼想的,竟然都不阻止這件事情,照這樣下去,我們心愛的柳公子,真的有可能會跟司月在一起的。」
「那司月不是有夫之婦嗎?」另一個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懂什麼,」回答她的聲音帶著些鄙夷,「那楊天河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夫,司月有諸葛府在背後撐腰,要和離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至於司月再嫁給柳公子,只要柳公子自己不介意,以丞相和丞相夫人對柳公子的疼愛,很有可能會明媒正娶的。」
「啊,不要啊,」另一個聲音尖叫道,「那麼好的柳公子,怎麼能被一個有夫之婦而玷污了呢。」
聽到這句話,楊天麗用力地點頭。
「你看看這是什麼?」楊天麗小心翼翼地伸出半個腦袋,就看見兩個身著青藍色裙子的姑娘湊在一起,一個姑娘手裡拿著一小包東西,對著另一個姑娘神秘一笑,「小姐有多喜歡柳公子你也清楚,這是她讓我買的葯,只要讓那個勾引柳公子的賤女人吃了這葯,就肯定會身敗名裂的。」
那姑娘彷彿也聽出了這包葯是什麼了,「是應該給她點教訓,小姐打算怎麼做?」
楊天麗聽著兩個姑娘的話,心裡笑開了,司月,這下看你還怎麼得意。
「喲,兩位小娘子,長得挺水嫩的,過來,給大爺們玩玩。」接著是一連串下流的笑聲,在這樣危險的時刻,楊天麗自然是想要逃開的,可看著那包能讓司月身敗名裂,能讓柳無岸不再痴戀著司月,甚至讓她有了可以和柳公子在一起的東西,一想到這裡,一張臉通紅,雙腳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般,怎麼也挪不動,對於兩個姑娘被一群大漢帶著淫穢的笑聲拖著,她只是屏住呼吸,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被嚇落在地上的藥包,一顆心砰砰地跳個不停。
終於,小巷子里沒有了人聲,楊天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拿出手絹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平靜下緊張的心情,待四肢不再抖動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去,撿了那一包葯緊緊地握在手裡,拔腿就跑,絲毫沒看見後面幾雙眼睛帶笑地目送他離開。
自從軒轅弘到諸葛府離開之後,楊西西和楊興寶就沒有再上學,一家子人都陪著楊西西,看著軒轅弘留下的太監幫著楊西西熟悉宮裡的事情,熟悉太子軒轅熙。
「當太子有什麼好的,開心了不能笑,難過了不能哭,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哥哥去當太子一定會難受的。」楊興寶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他僅僅是聽著那一言一行,從走路,吃飯,說話,行禮甚至睡覺都有好些規矩,頭都暈了,若真全都做到的話,他覺得會被累死的。
楊天河也覺得心疼,原本在他的眼裡西西的一切都是很好的,如今聽著以前的熙熙那壓抑的生活,心就更疼了,「往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啊!」
司月但笑不語。
直到太后六十大壽的前一夜,一家人坐在一個床上,沒精打采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知道夜色漸深,司月才開口說道:「西西,太後生辰后你就要回到太子宮,失憶的事情皇上也說了不會隱瞞,不要委屈自己,前些日子的那些規矩你知道就可以,像平日里那樣就行。」
「娘親,真的可以嗎?」楊西西開口問道。
「可以的,」司月點頭,「但你要記得,整個皇宮裡能信任的就只有皇上和太后,我看得出來他們對你是真疼愛的,所以,你要記得一點,你不但是太子,還是皇上的兒子和孫子。」
楊西西有些明白,卻又不完全明白,「想想在村子里那些孫子是怎麼孝順爺爺奶奶的,怎麼孝順爹的,雖然太后什麼都不缺,可你只要用心,就會明白她需要的是什麼?」
「娘親,你的意思是?」楊西西眼睛一亮。
司月點頭,「不過,西西,你要明白,太后和皇上都是極其精明的人物,真心還是假意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想要獲得他們的真心,唯有以心換心,」司月身後,放在楊西西的肩上,「即便最後皇上和太后讓西西失望,你也不要傷心,因為你還有我們,即使是人不住在一起,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只要你需要,我們都會在你身邊的。」
「娘親,」楊西西用力地點頭,頭低下的時候努力眨掉往外冒的眼淚。
「西西,你娘說得沒錯,我們始終都在的。」楊天河笑著說道。
楊興寶整個人都靠在楊西西身上,他們都明白,過了明天,西西就是軒轅熙了。
諸葛清凌坐在院子里,看著璀璨的星空,完全不理會站在一邊的陰毒,「哎~!」再一次,陰毒重重地嘆氣,不過,結果是相同的,諸葛清凌依舊是一動不動。
「我說,諸葛清凌,你這個死樣子給誰看呢。」陰毒找茬地說道。
「再胡說,我讓人將你扔出去。」諸葛清凌說話了,不過,一出口陰毒就把陰毒給噎住了,這才回想起來他如今可是在諸葛府,多出來幾個黑衣衛,縱使他武功好,也對付不了的。
好吧,不找茬了,陰毒低頭,踢著地上的石子,「你說,若是他們一家人沒有來京城,是不是能幸福安樂地過一輩子?」
「若是?呵呵?」諸葛清凌最後發出來的冷笑聲讓陰毒頭皮發麻,「沒有若是,他們來了就是來了,這便是他們該經歷的,陰毒,什麼時候,你竟然也會說出這樣天真的話來。」
「哼,我就不信,看著西西那樣,你心裡就不難受。」其實,話一出口,陰毒自個兒都愣住了,就像諸葛清凌所說的那樣,以前的他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果然是跟楊天河那個傻子待久了,他都成傻子了。
「你倒是越來越像個人了。」諸葛清凌卻沒說他難不難受的話,像他這樣的人,即使是心裡再難受,也不可能說出來的。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不是人!」說完這話,陰毒心頭卻是一震,以前的他算是個人嗎?掃了一眼諸葛清凌,恐怕他也不算吧,冷哼一聲,「不跟你說了。」甩袖就想離開。
「西西走了,你也沒必要留在這裡了。」諸葛清凌卻像是嫌陰毒不夠生氣一般,開口說道。
「我就是不走,你能把我如何。」陰毒愣了一下,留下這話,整個人都飄了出去。
第二日,便是太后的六十大壽,各付的小姐姑娘是卯足了勁裝扮自己,「大哥,你若是真為慕容芷蘭好的話,就讓祖母看牢了她,在太后大壽上做手腳,以她的本事,十有八九會連累長樂侯府的。」
「我知道。」慕容霖點頭,他如何不知道芷蘭對柳無岸念深得很,皇宮大院的,一步錯,那可是要人命的,所以,慕容霖一臉鄭重,打定主意要人祖母看好芷蘭。
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慕容雨,眼裡有著疲憊,「三弟,你可得注意著身子,昨夜可又晚睡了?」
「我整日里無事,大哥,你別擔心我,什麼時候累了都可以睡覺的。」慕容雨笑著說道:「倒是慕容芷蘭,儘快找個人家把她嫁了吧,省事還安全,總不能像之前那樣一直關著她的,我瞅著慕容夫人心裡也是有別的想法。」
「我知道了。」對於嫡親的弟弟那般稱呼母親,慕容霖心裡無奈卻也不忍心苛責慕容雨,實際上他對祖母,父母的做法心裡也是不滿的,怎能夠因為身體的原因就嫌棄親子,可他是晚輩,又怎好說長輩的不是,只得多關心些弟弟。
「大哥,你有了心上人一定要跟我說,我會幫你的。」慕容雨突然抬頭,對著慕容霖認真地說道。
慕容霖聽了這話,在瞧著自家弟弟認真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會的。」
看著慕容霖離開的背影,慕容雨的眼裡卻有著擔憂,柳無憂,許如夢這兩人雖然都是高門貴女,也配得上他哥哥,當得了侯府下一任當家夫人,但在慕容雨眼裡,大哥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他看得出來大哥不喜歡那兩個姑娘,他就怕大哥因為長樂侯府嫡長子的身份,為了這份責任,委屈了他自己。
這一天楊天河一家子早早就起床,洗漱過後,司月在廚房裡做早飯,楊西西和楊興寶兄弟兩人擠在灶前,十分默契地往灶孔里放柴火,火光照到兩人平靜的臉上,還有緊緊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兩隻手。
楊天河就在後院里洗一家子昨日換下來的衣服,手裡拿著西西的衣服,翻來覆去地洗,也沒出聲。
早飯很是豐盛,全都是楊西西愛吃的,不同於以前飯桌上的歡樂,雖然這一家四口極力掩飾,可諸葛清凌和陰毒還是感覺到了往日沒有的沉悶。一個上午,一家子人什麼也沒做,面無表情地收拾著西西的東西,他們本就不是奢侈的人,即使來了京城,住進了諸葛府,添置的東西也並不多,屬於楊西西的那些,被楊天河,司月還有楊興寶翻來覆去的整理著,楊西西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
陰毒看不下去了,轉頭離開,跑到院子里拔草去了,等拔了一大片之後,才回神過來,扔掉手裡的雜草,冷冷地看著他四周乾淨的土地,什麼時候他養成了一心煩就拔草的習慣了。
無論三人有多麼的不舍,用過午飯之後,沒多久楊西西就要離開了,楊西西坐在銅鏡前,從鏡子里看著認真給他梳頭髮的司月,在看著坐在後面眼巴巴瞅著他的楊天河和楊興寶,「好了,你等等,我收拾好了就走。」司月低聲說道。
「恩,」楊西西點頭。
一刻鐘后,司月再出來,一身紫衣華服,讓她整個人彷彿都變了個樣,頭上,身上的飾品是從店鋪里那出來的一套金色雕成石榴花的飾品,與以往的清爽打扮不同,現如今的她端莊高貴,比起那些高門大婦絲毫不差。
「娘親,你真漂亮。」楊興寶笑著說道,眼裡全是驚艷。
楊天河看著這樣的司月,這一次她是清清楚楚地認識到自己和她的差距,明明人就站在她面前,還是以前的那一張臉,還是以前一樣的笑容,可他卻覺得離著他好遠。
「太後生辰,我代表的可是諸葛府,自然不能穿得太差,」司月笑著說道,不過,一想到一會將西西送進宮,他就不會再跟著她回來,心裡就不好過,「小寶,你真的不去?」
楊興寶搖頭,「我在家裡陪著爹還有舅公,」因為西西的事情,對於皇宮,在他的眼裡,比起老人們說有鬼怪豺狼的深山還要可怕。
「他不去也好,免得你照顧不過來,」楊天河和楊興寶是一樣的想法,「司月,你和西西也要當心點,聽舅舅說,黑衣衛是不能進皇宮的。」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等著我們,我回來。」司月笑著說道。
這一次母子兩出門,不僅僅是楊天河和楊興寶,就是陰毒和諸葛清凌都送到了門口,「爹,舅公,小寶,你們回去吧,我會來看你們的。」離別在即,楊西西倒是沒有哭,想著對楊天河他們說道,那笑容,跟楊天河和小寶第一次見他是一樣,純真得很。
「恩,哥哥,我也會去看你的。」楊興寶笑著說道。
「注意安全,」這是楊天河的話。
「保重。」諸葛清凌更是簡單,陰毒倒是什麼話都沒有說,因為他們都明白,西西原本的相貌還需要陰毒的復原,再說他們原本就是師徒,心情自然和楊天河他們不一樣。
楊西西點頭,看著他的親人,用力地點頭,隨後轉身,握緊雙手,緊呡著雙唇,上了馬車,他怕自己一回頭,眼淚就會掉下來,會任性地不想離開。
「走吧。」司月跟著上了把車,坐在楊西西的對面,對著外面駕車的管家說完,馬車啟動,「沒事吧?」
「沒事,」楊西西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他不想讓娘親擔心,可剛剛跟爹和小寶告別時就忍得很辛苦,所以,看著很不成功。
司月是疼在心裡,卻不願意揭穿他,笑著說道:「凡是往好的方向想,或許到了皇宮,你的記憶就回來了,別擔心,記著我之前跟你說的話。」
「恩,」司月溫柔的聲音讓楊西西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但心裡總是帶著細微疼痛。
司月剛想伸手,拍拍對方的手,可馬車突然地停了下來,兩人的身子都是一陣搖晃,「娘親,你沒事吧?」楊西西在第一時間將司月扶好,見她搖頭,才放下心來。
這是,外面傳來管家陰森的話語,「姑娘,讓開。」語氣里包含著不悅和怒氣。
「四嫂,我知道是你,我有事情找你,四嫂,我是天麗啊。」楊天麗有些慌慌張張,聲音甚至帶著顫抖地說道。
「楊天麗,」母子兩人對是一眼,好久都沒想到這人,竟然還來攔他們的馬車,「西西,你在裡面坐著,我去看看,她今日來有什麼事情?」
「恩,」對於楊天麗,楊西西倒是不那麼防備了,爹的那些家人,在他的眼裡就是一個個的蠢貨,哼,當初還為了一個老秀才的兒子不肯去娘親,甚至是做下那等昧良心的事情來,現在肯定悔得腸子都青了,至於楊天麗為什麼來找娘,恐怕是有求於娘。
司月掀開馬車帘子,看著有些狼狽的楊天麗,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這姑娘最是會趨利避害了,如今直接衝出來攔馬車,要不是管家的技術好,她這不死也殘了,能讓她冒這麼大風險的,事情定然不小。
「小妹,又是嗎?」司月與楊家人的關係本就不好,所以,這麼冷淡地問,楊天麗也不覺得奇怪。
剛剛那匹馬的大腦袋還有兩隻馬蹄子就在她的眼前晃動,現在想起來楊天麗還心有餘悸,原本她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在諸葛府附近的一條街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遠遠地守在諸葛府的大門口,想著在司月出門的時候堵到她,誰曾想,大門一開,出來這麼多人,那可都是大人物,楊天麗想了想,以最快地速度跑到諸葛府去皇宮不遠處的必經之路上,看著速度不滿的馬車,楊天麗是有些害怕的,可想著這關係到自己未來的幸福,一狠心,硬著頭比便沖了出去。
「四嫂,這是我上午學做的點心,給你。」楊天麗笑著說道,將剛才受驚嚇時依然忘不了護著的點心盒子遞了過去。
司月並沒有接過,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楊天麗,「小妹,有話就直說。」
楊天麗卻在這時直接跪了下去,「四嫂,我是沒有辦法了,才來求你的。」
「先起來,」司月皺眉,平日里這條道上來往的人並不多,可今天不一樣,雖然她們提前了時間,難保不會碰到其他的人,再說,楊天麗既然敢下跪,那麼事情肯定是不簡單的,「你若不起來,我現在就回馬車,走人。」
楊天麗眼裡的憤恨一閃而過,委屈地站起身來,「四嫂,你看看我現在年齡也不小了,我聽五哥說你現在只諸葛府的大小姐,能不能幫忙?」
「不能。」司月想也不想地回答,事情果然不小,給她安排一門好的親事,算盤倒是打得響,可他們是什麼樣的身份,「小妹還是等著你的五哥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吧。」
「四嫂,求你了,」楊天麗紅著臉小聲說道,舉著點心盒子的手始終沒有放下,「就算看著四哥的面子上也不成嗎?我從未想過要嫁給大戶人家,只想要衣食無憂而已,這樣的要求以四嫂你現在的身份並不過分吧。」
「以你五哥現在的本事也能讓你嫁人之後衣食無憂的。」司月笑著說道。
「可我不想做小。」楊天麗的眼淚說來就來,「這些日子五嫂被那女人欺負成什麼樣子了,若讓我也受那樣的屈辱,那我寧願會楊家村找個漢子嫁了。」
「哼,那就就回去吧。」司月依舊無動於衷。
「反正我不管,四嫂,你一定要幫我,我等你的好消息。」說完這話,直接將點心盒子塞到強硬地塞到司月的手裡,轉身就跑。
這是強買強賣,司月有些傻眼地看著跑開的楊天麗,再看著手中的點心盒笑了,這姑娘到底有多想嫁人,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拿著點心盒轉身進了馬車。
躲在一邊看著的楊天麗見點心盒沒有被扔出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庄稼人都是不會浪費糧食的,即便是從小就不缺吃缺喝的司月也不會例外,四嫂,你別怪我,若不是你不要臉有了難惹還去勾引我的男人,我也不會這樣對你的。
愧疚之感從楊天麗的心裡一閃而過,隨後想著剩下的葯,笑眯眯地往家裡走,四嫂那麼精明都被自己算計了,只要她耐心,跟柳公子一定有機會的,一次成功的楊天麗此時格外有信心,那股自信倒是讓她清秀的臉平添了幾分色彩。
「這是?」楊西西看著司月手裡的東西,問道。
司月揚了揚手裡的點心盒,笑著說道:「楊天麗讓我給她安排親事送來的東西。」說完就放到座位另一邊了,他們都才剛剛吃了午飯沒多久,一點都不餓,又怎麼會想著吃呢。
諸葛府離著皇宮並不遠,雖然今日是太后的六十大壽,可以說是普天同慶,可在宮門口,該有的檢查,還有一路的侍衛都是嚴陣以待,司月看著放下心來,若是在這一天鬧出什麼事情來,即使皇上當時不發作,也會死不少人的。
「西西,沒問題嗎?」下馬車之後,司月問道。
「沒事,娘,你要好好的啊,」楊西西笑著說道。
「你也是。」司月點頭,看著楊西西的身影消失,臉上雖然依舊帶著笑容,可只有她清楚心裡有多難過,再見,這世上便沒有了楊西西,即使是同一個人,那也只是軒轅熙,大齊的太子。
司月深吸一口氣,轉身之時,臉上帶著討喜卻不會讓人覺得諂媚的笑容,因為是同一個人,所以,她要竭盡全力地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