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4章 雷霆

夢見溪眉頭驟沉：「夢見淵，我的忍受亦有極限，你再如此……」

「見溪神子，」雲澈淡淡開口：「我若是你，在織夢神國兢兢業業百年，終於立穩神子之名。但有一天忽然天降一個夢見淵，不但毫無功績，還一切都不如己，卻要被封為與自己齊肩的神子……我也一定不願。」

「既然不願意，那便勸諫神尊，那便直言夢見淵不配，你可以找出一百個織夢神國不需要第二個神子的理由，也可以找出一百個夢見淵不配為神子的理由……真真實實，坦坦蕩蕩，不會有人覺得你不該，更不會覺得你不堪。」

雲澈微微眯眸：「畢竟，既為神子，當有守勢之志以及適當的主見、底氣和野心。」

「但可惜……」雲澈搖頭，一臉的失望與惋惜：「你一邊讓你的人聯合向你的父神施壓，還暗中安排一坨低劣之極的手段想在我身上釘下恥辱烙印，讓我的封立之日成為恥辱之日，可謂惡意之極……一邊卻又在那高喊同氣連枝，攜手互依，盡顯自己博大的心胸與涵養。」

「何必呢？」雲澈的目光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嘲諷：「你明明可以當個坦坦蕩蕩，直抒己見的織夢神子，為何卻要把自己弄得這麼虛偽醜陋呢？」

「哦對了！」雲澈忽然靠近幾分，眼中的鄙夷如鋼針一般刺動著夢見溪的雙眸：「我忽然想到了一句很難聽的話：有的人明明可以清白，卻非要當婊子，明明當了婊子，卻還想要立牌坊……見溪神子對此話可有見解？」

在場幾乎所有人的心跳都猛的停滯……這番話何止是不留餘地的直撕臉皮，根本已是徹徹底底的騎臉羞辱。

不要說這般神尊、各大夢主都在場，無數人注目的盛大場合，哪怕是再小不過的陰暗角落，又有誰敢對織夢神子說出如此粗鄙惡毒的言語。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夢藏機低吼出聲，此刻的他，無疑有著再正常不過的憤怒理由，他目視雲澈，魂壓懾天：「夢見淵，你可知如此侮辱、污衊我織夢神子，是何大罪！」

「笑話！」雲澈冷笑以對：「見溪神子若是沒做過，我的確算侮辱污衊。但他若是做過，那我不過是說了一個再真實不過的事實，怎麼就成侮辱污衊了呢？若硬說這是侮辱，那豈不是見溪神子自己侮辱自己？」

「夢見淵。」夢見溪聲音低沉，但神色還算冷靜：「你成功將我激怒了。」

「你說我言行不一，暗施手段，那你憑證何在！若無憑證，一切只是你骯髒的臆斷……甚至故意污衊，你可知如此毀傷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雲澈就算將一切撕開的再徹底，就算所有人都在他的引導下完全相信……他也永遠不可能拿出真正的憑證。

「憑證？簡單啊。」雲澈隨手指向一直立在那裡的安知命：「對他施個『墜夢』不就好了。」

「……」夢見溪表情未變，但眼球的邊緣一瞬崩開無數細密的紅痕。

「守淵。」

雲澈一聲低喚，頓時，夢守淵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他的身後。

雲澈手指臉色陰暗不定的安知命：「將他墜夢。」

「是！」夢守淵沒有絲毫猶豫的遵命，隨之魂力釋放，直罩安知命。

「住手！」

一聲爆喝，夢守淵的墜夢之力已被完全阻下。夢璇璣收起手臂，沉聲道：「夢見淵，你失了記憶，已是全然忘了『墜夢』是我織夢神國的禁忌之力，非大事不可動用！」

「禁忌？」雲澈輕蔑一笑：「我只聽說墜夢之力最大的禁忌是絕不可對同族使用，他安知命來自附屬國域，更不以『夢』為姓氏，再怎麼也沾不上『同族』二字。」

「再說，此舉可是為了證明見溪神子的清白，怎麼，見溪神子的清白在你口中居然都算不得大事？」

夢璇璣面色微僵，厲聲道：「人一旦墜夢，便等同將一切坦露人前，再無隱秘和尊嚴！安知命雖非神國之人，但亦屬神國御下之民！我浩大織夢神國，豈可如此當著眾人之面，踐踏一個無辜後輩的尊嚴！那豈不是要讓天下萬靈恥笑鄙夷！」

「哦，也就是說，在璇璣夢主的眼中，見溪神子的清白，還遠遠比不上一個附屬國民的尊嚴？哈哈，哈哈哈哈！」

雲澈仰頭大笑：「見溪神子，聽到了嗎？這璇璣夢主為了保護一個小國皇子的尊嚴，竟寧可犧牲你的『清白』。你這個神子當的，可真是窩囊可笑啊……」

「……」夢見溪緩緩咬齒，眸中的裂痕快速蔓延。

雲澈聲音忽止，他看向安知命，忽然恍然大悟：「哦~~璇璣夢主，我明白了。按理說，堂堂一夢殿之主，就算是再愚蠢，也說不出方才那般滑稽不堪的話來。除非……」

他手指安知命：「這自稱安知命的人，莫非竟是你璇璣殿主的私生子！」

「你！！」夢璇璣雙目外凸，全身血液幾乎瞬間逆流。

「噗……噗……」殿九知一忍再忍，但嘴角還是不斷地呲出聲來。

雲澈一臉瞭然道：「若非這個原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夢殿之主說出那般愚不可及的大笑話。守淵，你覺得呢？」

夢守淵淡淡附和：「公子所言甚是。」

「見淵帝子！」安知命在這時忽然吼叫出聲，也適時打破了夢見溪與夢璇璣的窘境：「璇璣夢主所言不錯，我雖是一卑微之人，亦有尊嚴。但有尊嚴者，都不可能輕易接受自己因為一個編造出來的理由，被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墜夢』。」

「除非……」

他暗中咬牙，猛的踏前一步，手中玄光閃耀，橫起一把銀色的長槍：「我此次斗膽向前，便是為了挑戰見淵帝子。見淵帝子若想讓我心甘情願的接受墜夢，那就堂堂正正的擊敗我……當然，見淵帝子若是不敢，要強行施予墜夢……」

他的雙目快速變得赤紅，宛若染血一般：「我安知命寧願自絕當場，也不接受！」

雲澈斜目看向他……這是被逼著以自己之命，換全族之命了。

也是可憐。

「好。」面對安知命近乎決絕的目光，雲澈緩緩頷首：「那我如你所願。」

見他竟直接答應，安知命的氣息明顯緩了一下。

而原本臉色極其難看的夢藏機、夢璇璣等人頓時目綻異芒。

尤其是夢見沢，激動的險些站起來。

他奉夢見溪之命所挑選出來的這些人，雖都不屬於織夢神國，但其資質無不是頂尖。這其中，又以安知命為最。

他完全確信，織夢神國的所有附屬國域中，三級神主這個境界，沒有人是安知命的對手。

而「夢見淵」，在他們認知中飄零在外百年，毫無資源供給，毫無底蘊支撐，更絕無強者在每次突破後為他固基，所修玄功玄技也定是低劣不堪……或許連常世層面的普通三級神主都不如，又怎配和安知命相較。

「不過……」雲澈語調忽轉，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是要找什麼借口之時，他卻是伸手指向了安知命後方：「你們安排了九個人，要是一個又一個的竄出來，也太麻煩了點，乾脆一起上吧。」

「我雖然還不是織夢神子，但時間同樣寶貴的很！」

這番話一出，無疑引起嘩然一片。

夢驚海直接冷笑出聲：「夢見淵，你是瘋了不成？」

所有人或吃驚，或嗤笑之時，夢空蟬卻是眸中光芒大盛，他忽然抬手，隨著數聲交疊在一起的驚叫，先前被雲澈所指的那八個三級神主同時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帶入了場中，與呆愕中的安知命並身而立。

「淵兒，」夢空蟬淡淡開口：「本尊只問你一次，你確信要與他們九個人同時交手？」

「當然。」雲澈回身，回應的沒有哪怕一瞬的猶豫：「身為男兒，自當言真行切，一言九鼎！否則又與那些虛詐醜陋之徒何異。」

咯……夢見溪清晰聽到了自己牙齒迸開裂痕的聲音。

「好！」夢空蟬緩緩頷首：「你們九個一起出手，且必出全力。若勝，唯賞無懲。但若敢不用全力……必嚴懲不怠！」

神尊之言，字字萬鈞！

也讓本就驚訝中的眾人更為懵然。

「謹遵神尊之命！」安知命大聲應和，他似是想要早些結束這一切，手中之槍已是玄光繚繞，直指雲澈：「見淵帝子，請賜教！」

話音落下，槍身的玄光已化雷霆，他整個人已如貼地奔雷，直衝雲澈。

他所爆發的力量，顯然已是神主境三級的極限……毫無疑問的全力。

極近的距離，一瞬全力閃現的雷光，在眾人看來，形態散漫的雲澈根本無從避開。

事實也的確如此。

哧啦！

雷光裂空的巨響之後，雷霆之音忽止。

雲澈依舊立於原地，未有寸動，就連他臉上的神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唯有右手抬起，食指指尖前推……而那攜著安知命全力之威的銀槍，竟定格在了雲澈的指尖之前。

就連槍身的雷光也全部消失。

安知命保持著一個前沖的姿態，卻又如被冰封一般定在了那裡……他面孔在快速褪去血色，眼瞳急劇放大，彷彿遭遇了這世間最極致的驚嚇。

現場一片死寂，隨之混亂聲中，不知多少人猛的站起，或騰空而起，然後一次次的瞪大著自己的眼睛，彷彿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視線中的畫面。

「怎……怎麼……回事……」夢見沢在失魂低語，字字磕巴。

夢藏機、夢璇璣、夢驚海、夢空渡……乃至所有夢殿之主無不是離坐起身，面露相同的驚容。

「……」殿九知始終保持的看熱鬧的神態，也一瞬間被驚愕所覆。

雲澈嘴角微動，似乎是笑了一下，隨之……他的身影忽然虛化。

砰！

安知命的身影橫飛而去，而他手中銀槍也已落入雲澈指間。他腳踩斷月拂影，八雙驚恐放大的眼瞳中，幾乎同時掠過一抹似真似幻的冰影。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八次瞬身，八道槍影，安知命橫飛的身軀還未落地，其他八個玄者也已全部飛向了不同方位的高空，帶起連天的慘叫。

雲澈的身影終於停滯，身後，八道未來得及消散的槍影連成一道分外絢麗的龍影。

他轉身，槍身輕描淡寫的掃出，頓時捲起一個巨大的風暴，將飛墜中的九個玄者全部捲入其中，再卷落向自己的身前。

砰砰砰砰……

接連的砸地聲響起在雲澈的腳邊，也狠狠衝擊著所有人無盡驚悸的心魂。

無數張嘴巴狠狠大張，夢見沢傻在了那裡，連一眾夢殿之主都眼波定格，久久失魂。

夢見溪眸中龜裂的紅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放大到幾乎要覆滿整個眼珠的瞳孔。

殿九知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定定的看著雲澈……看著這個修為才只有神主境三級的男子。

他身為公認的六神國第一神子，自認大荒神脈覺醒后的玄道天賦堪稱天下無雙。但……他在神主境三級之時，可以輕鬆擊敗同境對手，但絕對沒有可能在這短至剎那之間，連敗九個同境玄者。

甚至可以說聞所未聞。

「……」夢空蟬的胸口有了數次很是明顯的起伏。

而瞳眸深處閃現的異芒，更是熾烈到灼魂。

浮沉老弟果然沒有騙我！

這特么何止是天大的驚喜！！

「哈哈哈哈！」夢空蟬大笑了起來，在眾目之下卻是笑的格外肆意：「好！非常好。不愧是我的淵兒，即使飄零百年，未享神國半點資源，其資其質依舊如此卓然！」

「這等資質，何止是卓然……」沉夢穀穀主低念出聲……反應過來時又連忙收口。

如此局面，一旦誇讚一方，很可能會被捲入派系之爭，中立者保持緘默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但到了此刻，這些從不沾身派系的中立者，心間的天平也已逐漸向「夢見淵」傾斜……而在這場典儀之前，沒有任何人認為歸來的「夢見淵」有和夢見溪相較的資格。

安知命癱跪在地，眼神空洞，久久未有站起。

砰！

一聲重響，他伴身的愛槍插落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耳邊傳來雲澈低沉的聲音：「看來，你把任務給搞砸了，想來後果也必定悲慘的很，可憐啊……」

「在你重新拿起這把槍之前，好好想想誰是害你的人，更要想清楚這種局面之下，誰才可以救你！」

安知命空洞的雙目有了輕微的顫盪，隨之顫盪的越來越劇烈。

忽然，他手撐上身，重跪在地，口中發出竭力的大吼：「求神尊，求見淵神子救我……救我安夢皇室！」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暴吼幾乎撕破喉嚨，直震所有人雙耳。

夢見沢面色陡變。

夢空蟬側目，先是瞄了雲澈一眼，然後淡淡開口：「救你？何意？」

安知命猛地抬手，直指夢見沢：「是他！是見沢帝子！他以我父皇、皇妹之命為要挾，要我在今日封立大典主動挑釁、挑戰見淵神子，然後用最屈辱的方法的方法將他擊敗，讓他再也沒有臉面……」

「你住口！」

夢見沢暴跳出聲，面如豬肝：「安知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著父神之面污衊於我！」

事已至此，安知命已無半點退路，他直面夢見沢，目光兇狠，字字皆是讓人魂顫的悲愴：「我安知命以自己的生命和畢生榮耀起誓，若有半字虛言，必讓我……」

「還敢繼續污衊！簡直罪該萬死！」

夢見沢整張臉都已是青黑如枯血，他忽然飛身而來，手掌成抓，如一頭失控暴走的野獸直撲安知命。

對一個神尊之子而言，就算當眾怒殺一個小國皇子，也絕對算不上沒有餘地的大事。

離安知命最近的雲澈一個閃身，擋在了安知命的前方……但，夢見沢的力量還未觸及到雲澈，一道劍芒已憑空現於他的身前。

「嗚啊！」

夢見沢一聲慘叫，以比衝出時快上數十倍的速度倒飛回去，狠狠砸落在地，全身瑟縮，再無法站起。

沒有人看向夢見沢的慘狀，而是全部帶著震驚之色看向了高空。

因為出手之人竟是……

畫清影！

在場之人中，最不可能出手之人！

雲澈立刻轉身，向畫清影躬身一拜：「謝姑姑出手相救。」

一瞬間，全場落針可聞，只余夢見沢那卑憐的慘叫聲。

他們聽到了什麼？

夢見淵竟喊劍仙畫清影……

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