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的煙花

悲情的煙花

臘月二十三送走了灶王爺,二十四我們開始幫媽媽掃房。

媽媽對家務一向要求嚴苛,過年掃房就更不用說了,真是恨不得把房子整個來個翻新。

衣櫃的衣服全部都要拉出來重新規整一番,光疊衣服我們就花去了一上午的時間。廚房的抽油煙機是花錢請人清潔的,即使這樣媽媽還是不滿意,親手又再過了一遍。玻璃更是要求擦到透亮,海綿、報紙各式各樣的工具都用上了。窗帘掛的很高,要有梯子才能卸下來,這顯然不是女人乾的活,但這個時候爸爸卻消失了。

爸爸乖乖在家吃了一個星期的飯,然後就借口工作忙,又過上了拿家當旅館的日子。我雖然有情緒,但還沒積攢到爆發的程度,所以我選擇了沉默。馬上就過年了,也不想弄得大家不開心。

媽媽這擦啦洗啦涮啦的,足足用了四天時間才將掃房這項任務完成。眼看就要過年了,剩下的幾天里,我們三個都在家苦練書法。一年四季行好運,八方財寶進家門,橫批是家和萬事興。這副對聯的內容是我定的,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喜歡它的橫批而已。我和譚馨寫的都不夠好,所以只有媽媽的佳作貼在了大門上。不過大門上的福字是我寫的,床邊牆上的「身卧福地」是譚馨寫的。

大年三十

除夕夜裡爸爸在醫院值班,家裡面是清一色的娘子軍。雖然少了爸爸有點遺憾,但家裡都張燈結綵的,年味依舊濃厚。

年夜飯前媽媽帶著我和譚馨來到小區外的一個十字路口,給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譚馨的媽媽燒紙錢。

來這個路口燒紙的人很多,隨處可見燒過紙錢的痕迹,還有人在不斷的陸續趕來。媽媽帶著我們一路朝前走,她想找個空曠點的地方,好讓我們施展的開一些,因為我們要為已故的五位親人燒紙。路的兩旁每隔兩米都有火苗在跳動,火光映的燒紙人的臉各種陰森,讓我不禁想起港片里的某些見鬼情節,下意識有點恍惚,不知道這些人是來為親人燒紙的,還是自己在除夕夜裡現身。譚馨緊緊的挽著我,一個勁的戳我,讓我看周圍的詭異景象。

我們找到一處空地,三人面朝西邊跪下。陝西的習俗,女人家碰過的紙錢到了陰間是不能用的,所以媽媽拿了好幾雙筷子,用它來夾紙錢。先是爺爺奶奶,然後是外公外婆,每燒完一個人的,都要磕一個頭。最後是乾媽的,媽媽起來不跪,我和譚馨依舊保持下跪的姿勢。火剛一燒起來,譚馨就哭了,我媽抱著她為她擦眼淚,同時自己也在哭。

「譚馨上高二了,成績很好,你不用擔心。」媽媽忽然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對眼前的一團火說道。

媽媽的行為讓我毛骨悚然,我埋怨的口氣說道:「媽,你燒紙就燒紙,幹嘛還說話,聽起來怪嚇人的。」

媽媽一邊哭,一邊十分孩子氣的反駁我:「你懂什麼,我們姐妹拉拉話嘛。」

「媽媽,爸爸欺負我!」一聽能拉話,譚馨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真是比我媽還嚇人。

我和媽媽都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她,示意讓她不要胡說。譚馨不以為然的低下頭,繼續哭。

在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蕭薇的電話,她居然從榆林回來了,並且約我在樓下見面。

我的原意是讓媽媽先回,我和譚馨去樓下見蕭薇,但是譚馨以不熟拒絕了我,我只好一個人去找蕭薇。

蕭薇跟我和譚馨都是小學同班同學,但是譚馨在的時候我和譚馨最要好,對蕭薇的記憶是模糊的,幾乎沒有什麼來往。譚馨小學畢業轉走,我和蕭薇初中時前後桌,這才漸漸成為了朋友。

到了樓下,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遠遠的我就沖她喊道:「小薇!」

聽到我的聲音,蕭薇轉了過來,她對我展開雙臂,我飛奔向前,緊緊的抱住她。

我看著她,激動的問她:「你不是說在榆林過年嗎?怎麼又回來了?」

蕭薇略顯憔悴:「唉,別提了。老家房子拆遷,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為了點拆遷費鬧得不可開交,我媽怕萬一打起來顧不上我,所以讓我先回來躲兩天,她和我爸還在那商量解決辦法呢。我們初八開學,也待不了幾天就得走了。」

「為錢鬧得不可開交!跟法制節目里演的一模一樣,真誇張啊。不過看見你真好,我們幾個月沒見了,長這麼大第一次和你分開這麼長時間。」

蕭薇說著她這一學期的改變,我也告訴她我在西安的生活,將近半年沒見了,依舊是那麼的熟悉,感覺就跟昨天剛見過一樣。

可是我們話還沒說完,蕭薇接了她小姨的電話就要走,說是她小姨今晚值夜班,她得回她小姨家陪她表弟。

蕭薇的小姨是我爸的同事,她是醫院的護士。我上初一的時候,她就離了婚,現在一個人帶著孩子。如果不是蕭薇在,我看她只能將孩子帶到醫院去過年。蕭薇要陪表弟,我們只好依依作別。

回到家中,年夜飯已經準備就緒,只差我的歸隊。我們年夜飯開的比較晚,因為害怕誤了看春晚,所以媽媽將年夜飯擺在了客廳。電視調頻中央一套,聲音放得老大,飲料滿上,我們這就開吃了。

餃子是媽媽親手包的,其中有一個餃子裡面包了一枚硬幣,誰吃到了誰就會在新的一年裡發財。

我和譚馨別有用心的每夾起一個餃子都對著燈照著看看,試圖看到裡面的內容,看能否夾到有硬幣的那一個,結果這個幸運兒居然是媽媽。餃子是她包的,不免讓我和譚馨懷疑她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媽媽則是極力否認,說她絕對沒有。

還沒到十二點,樓下已經是噼里啪啦的放炮聲了,春晚還在演,但是已經聽不見聲音了。在下樓前,我們倆先進了一趟卧室。卧室之所以吸引我們,是因為枕頭底下有壓歲錢。一、二、三、四、五,五百塊!這對於一向經濟拮据的我而言真是個驚喜。這個真是要感謝譚馨,她來了我的壓歲錢都長了幾倍,以往每年可都只有一百塊而已。

我們家的鞭炮是鄰居幫忙點著的,媽媽對鞭炮是懼怕的,不光怕,她本身也很討厭放炮這個習俗,每年只是遵照傳統而已。

「走,上樓!」

媽媽像是看出了我們的陰謀,剛放完鞭炮就一聲令下的讓我們隨她回家。大過年的我們倆也不想找不痛快,所以乖乖的和她回了家。

我和譚馨悄悄來到媽媽房間門口,親眼看她翻了個身,卻也清楚的聽見她熟睡的鼾聲。她這究竟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啊,真揪心吶。漸漸的鼾聲越來越大,看她平躺著沒再有什麼動靜。我和譚馨捏手捏腳的回到房間,從床下拿出我們早已準備好的各式摔炮和煙花,然後輕輕輕輕地走到門口,開門,出來,關門,我們衝下了樓。

我們不停的拿摔炮互炸對方,在小區的主要路段追逐打鬧了一圈,最後來到我家樓頭的路上。

摔炮已經玩完,只剩下一盒煙花,一個方型的大盒子。

我和譚馨將它放在路中央,然後點著,隨著砰、砰的聲音,瞬間漆黑的夜空變得五彩繽紛,浪漫至極。每開一束花,我和譚馨都會「哇」一聲。

「為什麼我身邊的人是你呀,如果是個男生我會更開心。」

「哼,我和你一樣的心情!」我話剛說完,無意間一抬頭,竟然看見了兩個我最不想看見的人,邵峰和呂琪。

「哎呀,你少來……」譚馨話說一半,也察覺出了我的異常,然後隨著我的目光也看到了他們兩個。

我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盯,最後選擇眺望遠方,但神是散的。這條路本來就很窄,我又站在路中間,所以我們兩個幾乎是擦肩而過的。我沒有看他,但我感覺他看了我一眼,是怎樣的眼神我就不得而知了。

聽著邵峰的腳步聲,知道他已經走遠了。我轉過頭,看著譚馨,譚馨也看著我。然後我們一起看著前方,亮起的最後一束煙花。

「完了。」我平靜的說道。

「唉,一百多就這樣完了!」

我們倆站在原地楞了良久,譚馨開口問我:「哎,你怎麼不理邵峰?」

「明知故問!你怎麼也不理他?」

「你都不理他了,我還理他幹什麼?那就是邵峰現在的女朋友?」

「嗯。」

「搶他哪個哥們的?」

「教他打籃球的師父。」

譚馨搖頭說道:「這種女人都有人搶,現在男生眼光真是……審美畸形!」

「是嗎?你不覺得他身材很好嗎?邵峰剛和她好的時候,人家都說呂琪的長的比我好。」

「長的好不好是一會事,你看她那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的女生。這種女生適合姚粵啦、蔡英澤啦,這些喜歡玩的男生。像邵峰這種宅男,估計駕馭不了她吧。」

「你剛才也看見了,那不是駕馭的挺好嘛!」

「怎麼?你吃醋了?」

「吃醋?我還喝醬油呢!走!回家!」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人家都開年大吉,吉星高照,而我卻要帶著他的傷痛一起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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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月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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