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他們的態度決定未來

聯邦缺乏足夠的糧食產地。懸浮於天空之上的各種各樣的浮空島盛產各種各樣的貴金屬、魔法材料以及更為珍貴的魔力結晶，這當然算得上是施法者們的天選之國。可是，或許是浮空的島嶼都實在是不能接地氣的緣故，唯獨就是耕地實在是肥沃不起來。哪怕是一些很踏實的施法者試圖用魔法的手段滋潤浮空島的土壤，也始終沒起到什麼本質上的效果。

（區區）三千多萬的人口，不說是和奧克蘭相比，甚至都比不上身處北國高原的維吉亞。可即便這樣，他們卻完全沒有辦法做到糧食上的自給自足。這樣的先天不足正是限制聯邦進一步發展的最大短板了。

聯邦最大的糧食進口國，自然便是掌握著肥沃的兩河平原與巴爾格高原的世界第一大農業國——人類文明的燈塔，神聖奧克蘭帝國了。實際上，如果沒有從奧克蘭啟程的糧船，最多三個月時間，伊萊夏爾的市民就要開始考慮下一頓是吃觀音土還是啃樹皮了。

上一班運糧船到達伊萊夏爾的時候，還是政變剛開始，緊急狀態委員會上台之後的第一個星期天。而到現在，已經快有三個月了。並不是聯邦的運輸系統出了什麼狀況。而是因為，作為聯邦最重要盟友，命運共同體，世界文明的燈塔，列國秩序的維護者，堂堂的神聖奧克蘭帝國，居然像是二流涅奧斯菲亞戲劇中的下三濫奸商反角似的，明明這邊已經交了訂金了，明明連貨船都到港了，但就是扣著大筆的糧食不發貨。

「和我們簽訂糧食交易的娜蒂亞聯邦的合法政府，所謂的緊急狀態委員會是什麼鬼？沒聽說過的東東呢。」

好吧，真要較個真，奧克蘭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呢。人家這可是嚴謹守信一絲不苟的契約精神呢，就算是把官司打到渥金女神那裡有理！

可問題是，做生意難道不就只是生意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便算是完成了。聯邦的「合法政府」要給錢，難道我們緊急狀態委員會就不給錢了嗎？你們奧克蘭啥時候那麼吹毛求疵了？百年前那次聯邦內戰的時候，你們不是兩邊都在賣糧食賣武器賣船材甚至還提供雇傭兵乃至於軍事顧問啥的嗎？

緊急狀態委員會的大佬們其實真的不明白，生意永遠不僅僅只是生意。作為為政者他們顯得很業餘，作為生意人其實也並不見得高明。

「所以，之前讓奧克蘭扣下所有聯邦運糧食船的，其實就是你了？」塞希琉一邊問著，一邊給每一片麵包塗好了果醬，體貼地放到了陸希面前，就差直接餵了。

「可不要憑空污人清白啊！明明就是卡琳嘛，我連一嘴都沒有提過呢。」陸希分辨道

「……哦，那女皇陛下對你還真夠體貼的呢。」塞希琉悶悶地撇了撇嘴，然後又問道：「那麼，這一次，奧克蘭那邊突然放開了糧船，也是你安排的咯？」

「所以說你還是不明白，生意就是生意，人家給夠錢的了，沒理由一直扣著不放嘛。和聯邦政府每年糧食交易的受益方不僅僅只是聖泉皇家，帝國各大商會，掌握著產量區的各大諸侯領主，也都是賣方。我以前不是說過了嗎，越是上位者就越不能壞了規矩。把人家的運輸船扣上兩個月，也算是卡琳的極限了。作為一個把資本主義光輝帶到這個世界的先驅者，我怎麼會做這種玷污貿易自由精神的人呢？嗚……」

賽希琉已經把一塊奶昔直接塞到了陸希的嘴裡，沒好氣地道：「你每次擺出這麼一副聖徒在世的樣子，其實都是準備在忽悠我們，差不多是時候換點新鮮的了吧？」

「……好吧，我確實是沒有干涉的。好吧，如果卡琳當然可以把糧船扣到緊急狀態委員會那幫人自爆，她甚至還可以命令伊爾里斯特、高加米亞甚至索斯內斯諸國都不允許向聯邦賣糧。以她現在的威望，當然能做到這一步，但下面的人一定也會心生怨憤的。一國至尊有的時候是要有即使掀桌子也一定要把決定執行下去的魄力，但沒必要用在這種地方。既然愛她，就不能讓她在這種地方為難嘛。」

「哦，愛她呢。」塞希琉瞪大了眼睛，拉長了聲音。

「對啊，畢竟也是我孩子她媽的嘛。況且啊，真的用這種斷糧手段把緊急狀態委員會搞自爆，聯邦的老百姓不知道要餓死多少。若是被你知道了，以你的善良，一定想要勸我，但是又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影響我的整個戰略規劃，一定也會非常為難吧。」

塞希琉花了半秒鐘才理解了陸希到底在說什麼，俏臉微微紅了一下，啐了一口氣：「你，你這個傢伙啊，現在可真是……」

渣到某種快要破碎虛空的境界了是吧？陸希想。當然，塞希琉這樣的好女孩是一定沒辦法這麼犀利地吐槽的。

「……他連那個愛字都沒說出口，就把你打發了？」現任的赫納斯女王，賽琳娜·穆恩萊特小姐坐在另外一邊地桌子上，滿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塞希琉，手上還捧著半個瓜，瓜瓤里插著一柄銀勺子。

「……所以，你什麼時候在的啊？」

「我從來就沒有走啊！」賽琳娜鄙夷地瞪了陸希一眼，用銀勺子挖了一塊瓜瓤塞在了嘴裡，滿足地哼唧了兩聲，這才又道：「這事應該沒那麼簡單吧？像你這種詭計多端姦猾狠毒的傢伙，就因為這個原因，便把最重要的糧食放給你的敵人？要是沒有個三五層的謀划，我才不會信呢。」

「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麼形象啊？難道就不允許我是為了聯邦普通百姓的福祉嗎？嗯，好吧，雖然我相信你現在一定在翻白眼，但是客觀上，當這些糧船抵達伊萊夏爾的時候，奧爾索天區的市民們至少不用擔憂馬上是要吃觀音土還是樹皮了。你能不承認嗎？」

賽琳娜嘖了一聲，卻無話可說。

陸希繼續道：「當然，別的好處也的確是有的。第一啊，為了讓這些糧食馬上開拔啊，緊急狀態委員會和帝國政府可是扯了不少皮，最終是以額外繳納一部分違約金的方式解決的。門閥的笨蛋們出了不少血，帝國糧食和貴族們卻額外掙了不少，現在一個個都在歡呼女皇萬歲了吧？」

居，居然還能這麼操作嗎？

「門閥的那幫國蠹碩鼠們出了血，那麼會怎麼辦呢？」

「……會，會囤糧抬價。」塞希琉低聲道。她才不相信門閥貴族們會割肉放血平抑物價呢。真要有那樣的氣魄和決意，這國家早就不是現在這德行了。她看著面前擺了滿桌的琳琅滿目的早餐，忽然覺得毫無胃口。

「是啊，沒有糧食，市民們只好吃土等餓死，有再大的憤怒也無處發泄。可是，明明有了糧食，門閥貴族們卻還是這個吃相，那就只能乖乖地承受市民們的怒火了。」

「所以，你才讓妮可和莉姆她們先一步趕到伊萊夏爾，阻止那邊的人破壞糧船。」

「糧船真要被破壞了，在市民的眼中，殘留下來的暗行御史們，以及清流派就真的要成恐怖分子了。我恐怕也沒辦法再坐實解放者的形象了。門閥貴族們智商和手腕都很有限，但唯獨收買御用文人，甩鍋洗腦的水平還算不錯。」陸希道。

「……所以，你是希望伊萊夏爾的市民們起來反抗嗎？」塞希琉眉頭緊鎖。

「或者說，讓他們起來響應你的進軍。」賽琳娜冷笑了一聲：「果然你還是那個你哦。只不過，這應該是某種我還搞不懂權術吧？」

陸希頷首，道：「那麼，作為一個女王，你要學習的東西還多得很呢。我上次給你的書單呢？你看完了嗎？筆記和讀後感做好了嗎？我可是說過要檢查的。」

怎麼就便成教育我了？塞希琉低下了頭，覺得甚是心塞。

隨便一句話就把現在赫納斯女王擊墜之後，陸希繼續道：「權術也要分為見得光和見不得光的。更重要的是，我給了他們選擇權的。」

「可是，那裡畢竟是門閥貴族們經營了許久的大本營，從目前的情報看，哪怕是除去了剛剛被你擊退的艦隊主力，光是在奧爾索天區，門閥派集結的兵力就超過了十萬人，大小浮空戰艦至少也還有五十多艘。是的，若是在天空薔薇軍團面前，這些人都是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可對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來說，根本就是無法反抗的強敵啊！」

「所以，這只是給他們選擇權。」陸希停頓了一下，慢慢地道：「塞希琉，以後的聯邦，你希望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度呢？」

塞希琉微微一怔，隨即陷入了沉默。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要不要我開朝建制呢？把娜蒂亞聯邦變成天空王國呢？雖然聽起來這就像是開歷史倒車，但現在人可不會這麼覺得的。如果我真的不給他們選擇權，一路推過去，就算是給自己生造一頂王冠，絕大多數人都一定是會三呼萬歲的。我註定會名垂青史，把這個國家帶入其最繁榮最輝煌的時代，會給普通民眾從來沒有享受過的福祉和公正。然後，還可以把這個繁榮的王國和一頂王冠傳給我們的兒子。」

「誰，誰要給你生兒子啊！」

「哦，那女兒就更好了。兒子長大可以陪我一起喝酒打遊戲是，所以只要有就好了啦。但可愛的小天使小棉襖當然是多多益善的。」

「這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重點啊！」

赫納斯的女王惡狠狠地又咬了一口瓜，開始有點後悔了。心想老娘大清難不成就是來看這個的？

「重點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會給他們選擇權的。人若是學不會為自己的未來負責，也不願意為自己的未來而抗爭，任由其他人來替他們做決定，那就不要怪自己的一輩子的命運都被人操縱了。確實，民眾的覺醒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個偽命題呢，他們感性，他們狂熱，他們缺乏遠見和規劃，他們會被欺騙和利用，他們拋頭顱灑熱血，但終究只會被精英階層們盜取勝利果實……可是，塞希琉哦，就算是只是偽命題也是需要一個開始的。」

「可是，這樣一來的話……」

「我會儘可能給他們創造機會的，能不能把握住並不重要。可到底願不願意把握，這樣的態度才能決定這個國度的以後。」

「確切的說，只能決定你會採用什麼方式，決定這個國度的以後吧？」賽琳娜冷笑了一聲。

「這有什麼區別呢？」陸希道。

哇，你居然直接這麼理所當然地說出來了。

陸希吞下了最後一口麵包，站起了身：「現在，親愛的，我們開會吧。另外，把魯道夫·蓋澤特准將也請來吧。畢竟相識一場，像我這麼豁達的人，當然也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呢。」